正尋思間,殿外有細碎的腳步進來,朝她走近,不同鎖兒的小心,腳步輕盈有力顯然是個會武之人。
她定定神,進來的女子面容恬靜,水潤的鵝蛋臉上嘴角微翹,一雙杏眼泛著厲色。
她不由一笑,來了。安靜了這麼些日子,在她以為慕容夜不會做什麼的時候,送信的來了。
女子看她毫不驚訝,竟自坐在榻前的台案旁,打量了下四處,這才緩緩看向榻上的花沫然。
女子媚笑的說︰「公主似乎不奇怪我會來?」
花沫然好笑的勾了下嘴角,懶懶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進的來這屋子,我又何須多問。」
女子噎了一下,話語一轉︰「都說公主睿智,如今到也不假。」一雙杏眼眨了下︰「無怪乎,讓主子另眼相看。」
熟悉的悶痛讓她頭腦昏厥,只想盡快讓人離開,似乎來人話有不少,她只得疲累的闔眼養神。
女子看她興趣淡淡,狀似嘆息的說︰「紫芙跟了主子也有七年了,還從未見他如此不顧大局過。」
花沫然眉頭一緊,不顧大局,是說為了抓她竟然親自跑來吳國拿人嗎?確實,她料到會有人來,卻未料到是他。
花沫然閉著眼,看不到紫芙臉上已經近乎滿是妒恨扭曲的表情︰「你說,若是你死了。他可還會如此不顧眾人非議,也要帶你回宮?」
花沫然身子一僵,回宮?她是料到了,卻不想是由別人來證實的。
女子聲音越發的犀利︰「而且還說要已皇後之禮迎你入宮。」
花沫然驚訝的睜大眼,心里百感交集。
女子看她有了反應,諷刺一笑︰「怎麼?你不知道?」
花沫然面色一冷,壓下心驚,「我想姑娘是弄錯了,慕容夜本名花無劼,他與我是兄妹。」
女子似听到什麼好笑的,眼中嘲色更重,「兄妹?你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她越說越激動,聲調也大了起來︰「你說,他為何叫慕容夜?為何天下人只知道慕容夜,而未听過花無劼,嗯?青花公主。」
花沫然垂眸拉了上的狐裘,心里翻江倒海,緊握的手指也更加蒼白。為何他只用慕容夜,而未用過花無劼之名。她當然知道,只是現在想起來,讓她竟然渾身顫抖。
紫芙眼神凶狠,看她仍是一幅平靜的沒有表情的樣子,語氣更是尖利︰「公主與炎帝一起長大,想必知道不會少,又何必惺惺作態。」
花沫然冷冷道︰「想說什麼?」
紫芙看她開口,訕訕的笑︰「主子只是讓紫芙來告訴公主,年冬初七日就是他與公主大婚之時。」
花沫然瞪大眼,似乎還難以消化她的話。
紫芙滿意的笑笑︰「主子還說,若要路王一切安好,還請公主自己保重身體。」
榻上人眼眸銳利,看著眼前面色嬌美的女子,半響,啞聲道︰「你不必如此說話,他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鳳儲國的帝君,真龍天子,竟是如此齷蹉不堪。」
她狐裘的手心處已經一片汗濕,她抿了下嘴唇,澀澀道︰「若我沒說錯,想必現在我仍在吳國。如今天已近臘月,吳國與鳳儲千里之遙,外面已經大雪封路,不是說年冬日就可到的。」
紫芙鳳眼一眯,大笑,側頭打量她︰「好個花沫然,果然不愧為鳳儲第一公主。」
她動了子,斜眼看了眼空蕩蕩的外殿,緩緩道︰「不錯,這里是雁城,離瀘州也就三日路程。他自然不會在大雪日趕路。」說著瞅了榻上人一眼,搖搖頭︰「公主可還是記掛路王爺,否則為何如此遲鈍。」
花沫然心里一緊,看了眼一臉媚笑的女子,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紫芙看她面色發白,想必是知道了答案,嘲嘲笑︰「都說路王與王妃伉儷情深,恩愛無比,想必不是虛談。」
花沫然拿手斜斜撐在額上,遮了面上的復雜,手仍是無意識的模著身上的狐裘,表情平靜。
紫芙看她一臉的沉色,心里也是復雜難辨。就因為這麼個公主,吳城邊海的堂口幾乎均被吳青嵐封了,紫熵因動作而被罰,如今已在床上躺了半月。主子要娶她,不惜對抗朝廷之力,娶個無身份女子為後。且這個人還是吳國路王爺的王妃,不論她是否是蓼煙,她都是被主子廢了的前朝公主。
上次的血符令,直到她見了紫熵才明白她的真實身份,也見到了主子少見的瘋狂。
這幾日與吳青嵐的交涉,還有朝廷傳來的消息,讓他們分身乏術,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想到此,手里的靈犀劍已經握在手。
榻上人雖然仍是以手撐額,眼楮未開,卻無比清晰的說,「想必,慕容夜並未下令讓你來殺我。」
紫芙眼中殺氣頓減,毫不在意的說︰「殺了你又如何,你莫要惹我。」
花沫然冷冷一笑,放下手抬頭,雙眸平靜的看著她,「那你可以試試。」
紫芙動作一頓,看著那幢明亮平靜的眼,卻感覺內里暗潮洶涌的殺意,一時間竟是呆了下。
「不殺了?不殺的話可以滾了。」
「你」說著手中寒光一閃,靈犀劍已出鞘。
榻上人似未覺般,仍是目光淡淡。
「不要以為你是和主子一起長大人,就如此囂張。你如今也只是個廢人。」
花沫然點頭,笑的詭異︰「那就請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讓他莫要找錯了人,青花公主已逝,鳳儲人人皆知。」
「你~」紫芙杏眼圓睜,手中劍向前一伸,殿外突地響起腳步聲,讓她止了動作。
她斜眼一瞥,方才被她遣出去的侍女緩緩進來,還有一個手中拿著竹籃,籃子她熟悉,是慕容夜親自吩咐了廚子給做的。想了想,收劍離開。如今多事,等回了京城,總有機會了了後患。
外面侍女來內閣給榻上人行了禮,然後把食籃放在桌上,一一拿出點心擺在桌上。鎖兒手端子方才的茶壺換了熱茶給她倒上。
直到一切準備妥了,花沫然才疲累的揮了揮手,身子朝里面躺去。鎖兒連忙把狐裘給她蓋好,又拿了褥子給她遮好。才轉身對侯在一旁的侍女說︰「小姐累了,飯一會再吃。你們先外面守著。」
侍女面色僵硬,猶豫了下還是出去了。
直到內閣安靜下來,花沫然平靜的臉上才顯出一絲慌亂,她抽出衣袖下的簪子,不自覺的摩挲著上面的花路,眼神空茫。
這個消息太過震驚,太過慫人,讓她一時無法確認。
慕容夜,原來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難怪他城門對弈時百般忍讓,插胸一劍未見他還手,她本以為他是愧疚她多年的照顧之情。
囚禁她與青和殿,廢了她的公主名。她以為他定會斬草除根,卻不想他只是囚著她,依舊照顧有佳,讓她不解。
他大婚日,倆人房上交手,他出手處處留情,意在挽留。她以為他怕她身份敗露,拆穿他的陰謀。
千里昭昭,他一路追來,卻依然只是囚禁于她,並聲稱帶回鳳儲。她以為他們太過了解,怕她會以吳國之力請求援兵。
卻從來未曾想過,他為何會總也手下留情。
她咬咬牙,胸口悶痛更是翻騰,一股腥甜蜂擁而上,本就昏沉的大腦一黑,「噗~」地,一口鮮血盡數落在軟裘上,鮮紅的血跡合著大紅的輕軟,一並化為同色。
她連忙伸手擦了擦嘴角,沒听到鎖兒的聲音,她才稍稍安心。手上還拿著通透的白簪,伸開手,圓潤潔白的水玉泛著光躺在她手心里,還帶著她的體溫,亦如那個人看她的眼楮,溫柔而多情。
片刻,她水潤的長眸睜起,一絲冷意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