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宮第二天,自從朝前見了子辛,他後來便再沒來過,夜里也沒有。
我猜他必是去了九侯之女桑貴人那,畢竟是與我同日進宮的新人,亦是名動天下的美人,昨夜被我佔了先機,她還未曾有幸得見聖顏,于情于理他今夜都該慕名而去,若仍留她獨守空幃,就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越想越覺得有理,不過好在我進宮不是盼寵來的,心境尚算豁達,他不來也罷,我也樂得自在。反正來我這也不過坐下喝喝茶閑話家常,自然比不過去別處溫香軟玉緊擁入懷來得愜意。
男人嘛,都不過如此嘍!
人若心安理得,覺也睡得踏實,直到翌日自然醒來,一夜無夢。
長發鋪散正等著晚菱為我梳整,忽有宮婢入殿福禮︰「貴人,咱們宮外來了輛車,好像是大王過來了!」
能這麼早來看我的也只有他了,覺著讓君王久候不妥,倉促里只稍飾儀容便起身去了宮門外。
恰見輦車停穩,隨行的宮人排在兩旁井然有序,我見狀忙跪地行禮︰「妲己恭候帝辛哥哥聖駕。」
「妹妹是在等大王麼?」心自一驚,車上傳來竟是個女子聲音,「那真不巧,大王.剛去上朝了,這一時半會兒可能無暇來壽仙宮看望妹妹。」
說時那人已被宮人攙扶下車,很快便走來我身前。我怔忡著緩緩把頭抬起,目光一路掃過她流彩飛鳳的雲錦宮裝,那是個氣度不凡的女子,華貴又不失端莊。
鳳凰?!
我臉上既露窘態,心里又惴惴不安,不安這紋飾,這女子……
「蘇貴人,這位即是正宮王後。」她貼身婢女似是見不得我這木樣,開口為我介紹,自有一股趾高氣昂的味道,「娘娘特來探望貴人,還請貴人接駕。」
果然如我所想,她正是子辛的王後姜氏,我旋即伏地誠惶誠恐︰「妲己愚昧不知娘娘大駕,求娘娘恕罪……」
「妹妹快起來說話吧。」出乎我意料地,她倒甚是客氣將我端臂牽起,「既然是大王的貴人,和本宮就是自家人,見了本宮也就不必見外了。」
「娘娘寬宏大量,妲己微卑不敢造次。」她自是開口妹妹閉口妹妹喚得親熱,可我底氣弱得都畏懼與她直視,「試想妲己初入後宮,理應親自去給娘娘請安才是,反倒要娘娘屈尊來探,妲己當真是惶恐不及,又豈敢在娘娘面前妄稱貴人?」
「妹妹你又言重了。」她笑容和煦勝似暖陽,拍著手背安撫我說,「你既然剛進宮不久,有很多不懂的,需要本宮平日多做提點那是自然了。不知者無罪嘛。」
我謙順頷首,道︰「謝娘娘不罰之恩。」
「呀,妹妹還未梳妝呢?」她瞧見我長發披散,髻也只梳個雛形,不露介意卻訕訕然數落自己,「只怪本宮來早了些,怕是驚擾妹妹了?」
我反應過來頓矢口攬下罪責︰「不,是妲己貪睡,娘娘無錯切莫自責。」
風從她唇邊拂過,吹開若許和藹︰「走吧,咱們進殿里聊。」
暖殿生香,姜後與我促膝長談,或聊起家鄉風光,或閑拾兒時趣事。相處中讓我覺得她為人隨和,沒什麼架子,更不會自恃正宮就高人一等。
待晚菱為我將髻綰成,留下些許垂落肩後,姜後一時興起竟想為我梳發。
「瞧妹妹這底子生得多好,一點妝不施也美得不可方物。」梳篦在我青絲上輕輕游走,鏡中她笑意盎然,「本宮早些年已有耳聞,冀州侯家中有一女,出落得美若天仙。前日妹妹進京,本宮被後宮瑣事耽擱,未能前往迎接實為可惜。如今一睹妹妹芳容果然名不虛傳,真叫本宮驚為天人吶!」
我甚覺羞赧,兀自低頭淺笑︰「娘娘謬贊是會折煞妲己的。」
「昨夜大王留宿東宮,曾與本宮聊起妹妹,說是妹妹你想家厲害,希望本宮有空能多陪妹妹說說話,幫妹妹減輕些思鄉之苦。」她巧手梳弄,眼神不時瞄我的反應,「這不?本宮今兒一早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來了。」
「大王和娘娘厚愛了,是妲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嘴上客套逢迎,心頭恍然大悟,原來昨夜子辛是在她那里,一定是訴了不少苦水,專程請她來開導我的。
「大王原本是打算今夜再來看看妹妹,不過被本宮勸住了,大王雖心疼妹妹可也不急于一時,等妹妹在宮里住習慣了,心情自然也好了。」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我沉默听著,心中暗自揣度其意,「本宮還勸他不如先去眷顧下千翎妹妹,她雖不及你與大王感情深厚,可畢竟也是剛來的新人,把她晾在宮里當個擺設總不大好。這日子久了,萬一把人家給忘了,沒準要惹得佳人心生嗔怨,說咱們大王厚此薄彼,到時弄得妹妹你也難做,妹妹說是吧?」
「娘娘所言極是,實為我們著想了。」我只覺她心思深沉,這招勸惜新人雨露均沾甚是巧妙,興許是唯恐我獨佔聖寵亂了後宮章法,但听她提起桑氏倒也引我好奇,「對了,娘娘可曾見過那位有桑氏的貴人?」
「見了,和妹妹一樣都是清新月兌俗的美人胚子。」她夸著又是嫣然一笑,「都說‘北國蘇媛美無瑕,南鄉桑姝傲霜華’,你們一個天香一個國色,只是听著尚不信世人夸夸其談,可是本宮親眼所見不服都不行,這世間竟有這等絕色姝媛,豈是一個美字形容?真是大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