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有狐,其名為雪 【上卷•憶昔塵緣】︰仙 緣(四)

作者 ︰ ﹏伊人т

夜色深沉,天上無半顆星,只有昏黃的月光灑在在山路,我身著厚重的長尾禮服蹣跚登臨,又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崖邊有棵月合樹,此處是涂山丫?

樹下站著對峙的二人,一邊是母後,另一邊是緋彤。我听不到她們在說什麼,只覺得母後臉色異常憤怒和緊張,而緋彤的臉上卻在冷笑。當母後屏息運功欲向緋彤動手,她身後驀然出現又一個人影,他高大、詭異,正手舉魔杖悄然無聲地揮向母後!

「母後……危險啊母後!」我大驚失色立即想提醒她當心身後,「危險……」

奈何我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為什麼覺得喉嚨是空的,明明已經使出全部的力氣還是徒勞無功……母後听不到我的呼喊,我眼睜睜看著她月復部被魔杖刺穿,鮮血頃刻在她銀白的禮服上染開一朵紅蓮,杖尖還放射出形似蛛網的電光和火焰,它密集纏繞住母後的身體一如在粉碎她的靈力,母後痛苦不堪的神情完全呈現在我眼前,可我阻止不了……

過了多久那魔杖才從母後身體里抽回,她氣血虛月兌滑落倒地,也終于讓我看清站在她身後下毒手的人……竟是陰謀得逞後笑容奸邪的焰煌!

他的魔杖上一直在滴血,我痛心疾首想沖過去救母後,可跑到月合樹的位置四周場景卻變換了,變成篝火旺盛的巨型祭壇,父王的狐身被懸掛在火焰上空隨著風向慢慢旋轉,直到看見他胸膛被人剖開只剩一個血淋淋的空洞,罪惡的火光竄動又將畫面重置。

這次我看到的是青嵐,她躺在一灘血泊里,胸上插著長矛。她的血在流淌,一路流向我的腳邊……我好害怕,害怕到步步後退,後背卻猛然撞上誰的胸膛,回眸驚見是焰煌,他那雙眼楮永遠是那麼透露婬欲和陰狠,我想用血灩璧驅散他,模遍全身卻怎麼也找不到它……而我被他逼得往回倒退,腳底踩滑跌坐在汪洋血海里!青嵐的血,父王的雪,母後的血,我涂山氏所有族人的血……我被鮮血淹沒了,嫁衣被染紅透,舉起沾滿血的手瑟瑟發抖,恐懼和悲痛就快溢出胸口,我想放聲哭喊,可無論我怎麼努力,聲音都扯不破喉嚨。

「灕澈你還記得涂山,記得我們的狐族麼……」飽經滄桑的哀哭,我听到父王哭干眼淚化為沙啞,「它亡了!再也沒有了……」

「你快逃……」母後瀕死的懇求肝腸寸斷,「你不能被他們抓住,你是最重要的……母後什麼都不求,只要你活著……你一定要活著……」

「灕澈……別忘了雪狐都是怎麼死的……」青嵐慘死的遺言也來盤桓,「一定要回來報仇……」

「父王——母後——你們在哪里!」我含著血淚四處尋找,夜風里盡是我撕心裂肺的哀嚎,「告訴女兒如何才能報仇!我要怎麼做……媲」

所有人的呼喊和哭聲漸次交疊混成一片,最後我唯一能听清楚的字眼只有——

報仇!

當仇恨吞噬理智和靈魂,我滿腦子全都是復仇的念頭,雪狐不能白死,必須讓那些惡賊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我要憑著自己這雙手把安陽夷為平地!

「哇!」但聞天璇驚叫一聲,朝我茫茫然地投來目光,「突然蹦起來嚇我一跳!」

他和璣墨坐在貫通璇璣二宮的小橋流水上品茗對弈,而我原本是伏在他倆之間的橋欄上,由于看不懂棋局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他二人興致高漲正殺得勝負難分,不敵我噩夢驚醒猛一陣痙.攣直起身來。

璣墨指尖拈子未落,注意力也轉到我這邊︰「看樣子有點不對勁啊」

「小狐狸?你還好吧……」

天璇習慣性地把手伸向我頭頂想模模,我卻仿佛看到那是焰煌的臉,他凶相畢露的眼神,還有他伸來的魔爪……

我頓時炸起全身的狐毛,齜咧著獠牙撲上去,我已失心發狂,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有多恨你……我要咬得你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喂!」天璇眼疾手快微步一閃,我直接撲到他們的棋盤上,濺得那些黑子白子滿地滾落,而我又飛快轉身,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伺機而動,天璇見狀怒喝,「干什麼你!又牙癢了是不是!」

「天璇,它眼神不對!」璣墨揮臂攔住就要動手教訓我的天璇,「血光遮眼,它必是著了魔!」

「著魔?」天璇面色一沉,對著我就雷鳴震耳,「小狐狸!你睜大眼楮看清楚了,我們是你的恩人不是仇人!」

我神志不清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覺內心有股仇恨的烈火在熊熊燃燒,已經快把我燒死!

「沒用,它心志像是被某種力量給蠱惑了,便是它的心魔在作祟。」璣墨目光始終沒離開我的眼,想從我放大的瞳孔中看穿玄機,「你叫不醒的。」

「那怎麼辦?」天璇憂心忡忡地看看他又看看我,「難道就讓它這麼六親不認啊!」

「我試試。」

璣墨沒有靠近我,只從腰間解下一支冰骨白玉笛自橫唇邊,縴指錯落靈躍,天籟漸生。

笛音如幽風過境拂卻我失控的情緒,更在我心頭淋落一場甘霖,使那的狂亂復歸平息。我頓覺四肢疲軟,身子一傾趴在了棋盤上,眼皮沉沉欲閉。

昏厥中感到有人溫柔撫我絨毛,是天璇。他動作很輕。雙眸含淚閉緊前的最後一眼,我依稀看到他眼里藏著萬般疼惜。

自那日璣墨成功用笛聲助我安定心神,天璇見這方法管用,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擔心我再次病發的時候措手不及,他竟厚著臉皮提出要跟璣墨學吹笛?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我可以作證,真不是璣墨不好好教他,武星總歸缺乏了對文樂造詣的悟性,縱然天璇表現得再勤奮,也很難趕上璣墨駕馭音律的天賦。

雖然名義上天璇才算是我的恩人,朝夕相處他也儼然成了我的主人,怎麼說我都該向著他多一點,可我真不能掩蓋一個事實——

天璇吹的笛一點都不好听!

一支曲子吹得斷斷續續就不說了,雜音破音還層出不窮,真乃絲竹亂耳,亂耳!

我終忍無可忍地跑了出去,看到我丟下他堂皇離去的背影,他會酸溜溜地問一句︰「至于這麼難听麼?連你都听不下去了?」

天璇,雖然你嘗試的勇氣可嘉,但我還是覺得研究陣術兵法比較適合你,這些文縐縐的活兒你還是不要再勉強了。

他一個人吹著孤芳自賞也覺沒趣,閑來無事便徜徉到宮外消遣。低頭見我坐在門檻外面望著晚霞發呆,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興致,竟彎下腰很隨性地坐在了門檻上,和我就隔著差不多一只手掌的距離。

他身形頎長,硬是學我蜷著膝蓋,坐姿難免有些孩子氣,我想要是被宮里路過的仙婢看到這旋宮的一主一狐雙雙挨著坐好,那將是一幅怎樣逗人發笑的景象?

陪我坐了有些時候,他見我一直沒什麼反應,似乎有他在和沒他在都一樣,許是覺得受冷落了,故意躬了身子放低了視線,只為探看我臉上是什麼表情。

可惜我失神得厲害,目光雖放遠卻空無一物,甚至連他盯著我看都未察覺。

「小狐狸啊,你坐著悶不悶?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其實我只是沒心思听,他以為我沒反應就是默許,于是清清嗓子講道,「人間有次鬧饑荒,顆粒無收。有人曾開壇祈福求百谷仙人賞賜糧食,百谷仙人告訴他做人不能貪心,一次只能給他一種,問他要哪種糧食?那人想著冬天快到了,就模著肚子說自己怕冷,吃什麼東西最保暖就要什麼。後來……嘿嘿……」

這什麼情況?我還沒笑他怎麼就樂成這樣?

「後來百谷仙人走了,衣袖一揮留下……哈哈哈……」他邊說邊笑,強自忍了很久才接著說,「留下了一堆棉花!哈哈哈哈……」

蒼天,這也能算是笑話?看他在那倚著門框笑到捧月復,而我還半點笑料沒嘗到,我怎麼會感到有絲寒風刮過後背,陰涼陰涼的……

「很好笑是不是?」他就這麼自問自答代替我把話說了,「那我再給你講一個好了!」

好吧你講吧,我滿足你此刻異常亢奮的表現欲,大不了我繼續望天好了。

「有天一顆綠豆想不開,它想尋短見就從山崖跳下,流了很多血,把自己變成了一顆紅豆!傷口潰爛了又一直流膿,它居然又從紅豆變成了黃豆!等最後傷口結了疤……哈哈……」他又來了,都不能克制點,「哈哈……它就成了黑豆啦!哈哈哈哈……」

他笑聲更加劇了我的石化,我都無語凝咽了。

這麼爛的笑話你也講得出來?你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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