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石油管道第二工程公司俄羅斯項目部,雖然資源匱乏,住宿緊張,但卻有著一個人駐守一個營地的「怪事」。這引起了近期在項目部采訪的《工人日報社》兩位資深記者的好奇。在項目經理張繼凱的帶領下,他們驅車60多公里來到這個特別的營地,對堅守營地的項目職工蔣再英進行了專訪。
里程2270號樁附近的營地規模不算大,8棟俄羅斯集裝箱房依河而建,最多只能容納一個機組的人員住宿。由于2月底在此居住配合項目施工的新疆油建主體管線施工結束,需要整體搬遷到別的營地打增援,留下的營房和發電機必須要有人看護,為確保河流穿越施工機組的入住創造條件。由于當時天氣還比較寒冷,夜晚溫度一般在零下30多度,對發電機的看守維護成了重中之重。關鍵時刻,項目管理人員蔣再英進入領導的視線,他不僅精明能干,而且還會機械和電器儀表操作,是最適合的人選。當項目領導把這個決定告訴他時,他二話沒說就滿口應承了下來,並保證堅決完成任務。
從2月28日入住至今,一眨眼就有月余。這個看似簡簡單單的任務卻非常枯燥寂寞,甚至充滿了危險。這里群山蜿蜒、叢林密布,荒蕪人煙,不僅沒有手機信號,就連高頻對講機都喊不通!無論遇到什麼緊急情況,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所幸的是營地離作業帶只有幾十米遠。每當有人或者過往車輛的聲音,他都要從屋里一溜煙地跑出來眺望,看看是不是給他捎東西或者認識的同事,即使是陌生人,哪怕能說上幾句話也行。可是,每次他都只能望著遠去的人影或車輛騰起的灰塵,失望地回到宿舍。
從項目部帶來的書籍很快看完了,很多時候他只能與自己對話,要不就講故事或朗誦詩歌給自己听,盡管沒有听眾,講到動情處,他依然會暗自發笑,並為自己的「天才」拍手叫絕。為了增加生活中的樂趣,他給自己定了個「健身」計劃,即每天上午必須打掃一遍營地衛生,整理內務,掩埋垃圾,下午擦拭發電機表面的油污等等。盡管初春的天氣咋暖還寒,但一切忙完之後已經是滿頭大汗。迎著傍晚時分的夕陽,他哼著小曲,擦干額頭上的汗水,換上干淨衣服,拿起炊具走進廚房,開始了「鍋碗瓢盆交響曲」。
由于該營地遠離主營地,加之作業帶狹窄,沒有伴行路,送水車無法到達。他的吃水問題必須自己解決,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拎著水桶到離營地50米外的河溝里砸開冰面取水,然後生火做飯。由于早晚溫差大,當天砸開的冰窟窿在第二天早上又被凍得結結實實,他不得不再次費力砸冰取水,周而復始,一雙細女敕的雙手硬是被磨出了厚厚的老繭。
每天晚上是他一天之中最愜意的時候,四周一片寂靜,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和著夜的樂章在營房四周歡快地鳴叫。此時的他鑽進了暖暖的被窩,打開思想的閘門,開始信手涂鴉。工作幾年來的各種經歷猶如電影一般在他腦海里播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用最細膩的筆觸把它們真實地記錄下來,並加上了感悟,以激勵自己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少走彎路。經過本人的允許,記者在他厚厚的筆記本扉頁里看到了這樣一首名叫《飛翔,在夜里》的詩︰
當黑夜勞作的管道人鋪開鋼鐵的紅翅膀
我開始鄙視太陽,十二對輕快的翅膀逃離現場
思想便毫無著落。有些光輝燦爛的東西
一不留意便走向孤獨沉寂的夜晚
沉重的黑幕里,哪怕一個挽起袖子的姿勢
都會閃光,都可能驚起光亮的舞蹈
這是一個寓意飛翔的畫面——
鋼鐵鋪就的叢林上伸展著的巨龍
在焊花閃閃的光輝里
工地上汗珠閃耀
這是一幅黑背景的油畫
隨意潑上幾筆紅色的油墨,它就叫飛翔
每年3月底4月初是沿線各類冬眠動物的「復蘇」進食期,尤其是隱藏在原始森林里的各類食肉動物,特別是熊,帶來的危險更大,一旦遭遇上饑餓的它們,逃生的機率幾乎為零。為此,項目部專門下發通知,對施工人員的行動做了嚴格限制,特別禁止個人單獨作業或行動。為了防止它們的突然襲擊造成人身的傷害,他每天必做兩件事情,一是早上起床後先查看營房四周的情況,如果有大型動物的腳印,那麼必須引起高度警惕;二是晚上睡覺前必須把門窗關緊鎖好,不給它們以可乘之機。
管道沿線的天氣變化無常,一天之中仿佛經歷四季,時而艷陽高照,時而大雪紛飛;時而風和日麗,時而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他每天都要做好多手準備,以防不測。記得那是3月上旬的一天,當他忙完手中的活計,正準備返回宿舍休息一會,天空飄來團團烏雲,剎時狂風裹挾著雪花猛烈襲來,刮得人睜不開眼楮。此時他想起了一件「大事」︰幾間宿舍由于長時間沒人居住顯得非常潮濕,為了通風干燥,早上起床後把窗戶全打開了。如果被狂風刮壞,不僅不好跟領導交差,而且還將影響日後施工機組兄弟的入住。他飛也似地跑回宿舍查看,只見窗戶在風中左右搖晃,劈啪作響,玻璃幾欲震碎。情急之下,他幾個箭步沖上前去,把窗戶關緊鎖死。一個,兩個……當剩下最後一扇窗戶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只听「 當」一聲,窗戶重重擊打在牆壁上,碎玻璃灑落了一地。眼看即將到手的勝利化為烏有,他難過地掉下了眼淚。
由于氣溫過低,營地的兩台發電機必須交替保持運轉。有一次,在換電過程中發生了意外。當他剛停了運轉中的發電機準備啟動另一台的時候,卻怎麼也發動不著,營地四周一片漆黑,恐懼感油然而生。如果發電機壞了,不僅意味著要挨凍,而且將要造成發電機的損毀,給公司財產造成損失。情急之下,他只能模索著檢查油路、電路以及可能發生故障的零部件,並每隔5分鐘發動一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手腳也被凍得開始僵硬,並慢慢變得絕望起來。此時此刻,他想起了遠在60多公里外的營地中溫暖的「家」,想起了親如兄弟的同事,想起了很多工程施工中的往事……經過1個多小時的努力,當他抱著最後一試的心態按下啟動按扭後,發電機奇跡般「突突」冒著黑煙運轉了起來,這下可把他高興壞了,忘情的手舞足蹈,圍著發電機轉了10多圈。
還有一次,當地幾個獵人從營地經過,看見只有他一人,以為機會來了,便用恐嚇的手段想訛走一些物品。面對危險,機靈的他臨危不懼,一邊假裝喊人,一邊敲打著集裝箱,唱了一出巧妙的「空城計」,還真把這幫人給唬跑了。事後很長一段時間,每當想起這件事情他還心有余悸呢。
在這一個多月時間里,他不僅要照看營地,維護發電機的正常運轉,同時還要確保停放在營地一側的吊管機、挖掘機等眾多設備的安全。每晚三次巡查是他必做的功課。記得在3月底的一次例行巡查中,他用強光手電筒正在細心查看,順著余光看到了地上一溜碩大的腳印伸向叢林,直覺告訴他,肯定有熊來過。內心的恐懼讓他毛骨悚然,但是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他在內心不斷告誡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在堅持查看完所有設備後,他迅速返回宿舍,並在房門上加了鎖,才拍著胸脯長長舒了一口氣。此後連續幾天,除了原先的腳印外,再也沒有新腳印的出現,他緊張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當記者問起時,他自我解嘲地說︰「也許是一只夢游迷路的笨熊吧。」
不過,在枯燥寂寞的同時,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開心時刻」。最近,隨著氣溫的轉暖和冰雪的融化,各類冬眠的動物也活躍了起來,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秘密」。有一只遍體通紅的狐狸和一只通體雪白的野兔總喜歡在營地不遠處相互追逐嬉戲,一會左躲右閃,一會撲騰翻轉,一會上竄下跳,一會緊追慢趕,仿佛結伴的舞者,又似幻化的精靈,完全顛覆了人們印象中「一對天生冤家」的概念。當它們玩累了就相繼跑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輕盈的足跡。每天在那個時間段,它們都會準時到來,並把「彩排」的節目準時上演,很多時候把他看的直著迷,一個勁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如今,不甘寂寞的他,還在營房外用石頭壘起一個個精致的「心」型圖案,代表對施工的決心信心和對祖國親人的思念之情;心血來潮時面對茂密的叢林一遍遍地吟唱「我要從南走到北」、「真心英雄」,余音在山澗來回穿梭,蕩氣回腸……
當兩位記者稱贊他勇氣可嘉時,他卻婉爾一笑,幽默風趣地說︰「如果說我做出了什麼微不足道的成績的話,那都得歸功于項目部領導的關心幫助,歸功于同事們的時時牽掛,否則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在這里撐到今天的。要寫就請多寫寫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