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暗中盤查季國所有的香料藥材商人之後,季瑾來到了陌雲軒。當被告知洛公子已去了祗岩置貨,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季瑾不禁嘆道又來晚一步。
她照著陌檀指給的地方去探了洛鳶的店鋪,派人暗查了幾日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只是生意略顯冷清了些。而在她把注意力放在香料商人的這幾日,宮中又接連失蹤了兩名官員,皆與張軒的情況類似。
季瑾感覺整個人像是正在被不斷織就的蛛網一圈一圈的裹緊,困死,卻抓不到一根線頭,真正想下手,卻似乎又不知該如何查起。
不過她更奇怪的是這些天竟沒什麼人找她的麻煩。那些人不是已經對她起了殺心了麼,難道又有什麼新的計劃讓他們改變了策略?
莫名的壓迫感讓她心中又繚繞起了一層惱人的煙霧,看不清又抓不到,似是獨立于黑暗曠野之中,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四周時遠時近的野獸的嚎叫無比清晰地印在耳膜,敲打著每一根神經,而她睜大眼楮卻是什麼也看不到,只能任憑他們繼續肆虐張狂。
西南與西北兩個戰場傳來的戰報卻算得上是這陰鶩中十足的喜訊了。殷喬的五萬大軍連捷數戰,與戎族的對戰節節勝利,而北方韓子期也成功地抵擋住已侵入安陵城的蕭國大軍,收回安陵指日可待。
可這喜訊卻卻是勾起了季瑾心中的另一層隱憂。西戎和蕭國都不能算是強敵,卻佔用了季國大部分的兵力。因她父皇晚年求仙問藥,政事荒廢,軍隊疏于訓練,戰斗力一降再降,早已大不如從前,現在只能一味的靠擴大征兵範圍來抵御外敵,而前些年與叛亂的少數民族相戰又連連敗退,不僅失了大片土地,也損傷了不少兵力。如今除去殷,韓所將之兵,宣城之內也不過七八萬兵力,若是白,顏,這樣的強國趁勢起兵攻季,季國恐怕很難抵擋得住。
一顆石子投入水中,定會綻起幾紋水波,興許還會驚散幾只飛鳥,可是季瑾派去祗岩調查的人卻一個個杳無音信,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宮中自從上個月相繼失蹤了四五個官員之後,近日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平靜無波。
可這莫名其妙的平靜卻是讓季瑾寢食難安。無數次的徒勞而返和看似平靜綿延著的時間挑戰著她的每一根緊繃的神經,似是每時每刻都在等待狂風乍起,一不留神便會被蠶食得滴血不剩。
她心中隱約感覺到,清風朗月的表象下看不見的隱匿暗流正在悄悄涌動,匯聚,只待時機成熟時噴薄而出,肆虐成狂。
投眼向窗外暗淡月色間斑駁的樹影,她忽然想起那日問起陌檀是否想遠離滿是謀斗的煙花之地而找一處清風明月之地不問世事地隱居。他回答說他自然是想,想退卻,想遠離,可卻不知究竟退到哪里才不是紅塵。人不沾染紅塵事,紅塵自染人。
而她總是習慣于貪安,厭惡于變化和爭端,不願費盡心力去招架那些紛繁。可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是存亡,一個國家和百姓的存亡。那些讓她不得不提起精神動用心機去應對,猜度,甚至是扭轉的東西一波又一波襲來,瞬息萬變。失之一足,便入萬丈深淵。
她常會懷疑,太傅當初決定把這個國家托給她這個習慣于懶臥上石階听竹風鳥叫的人是對還是錯,何況她還是個剛剛從山上還沒學成便歸來了的毛頭小丫頭。
可這個答案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給出了。
既然這自欺欺人的相安無事已經被人無情的撕裂,那便唯有自己去掌握主動權了。逃避與退縮永遠解不開事端,只有自己動手掌握主動權去拼去搏才能換來真正的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