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顏夕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季瑾長長舒了口氣,這才發現方才握緊的左手,指甲已深深嵌入了肉中。
過了許久,顏夕並沒有醒來的意向,季瑾的一顆心又開始上下浮動起來。
她明白如果顏國的四公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涼王的王府會給她和整個季國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腦中閃過近日的種種畫面,她才驚覺顏宇的心機手段。
他派來了和他同母的胞弟顏夕,卻讓侍女和侍衛故意假裝發現顏夕是假的,來迷惑她,讓她懷疑顏夕另有圖謀,會威脅到季國,應該是想借她涼王的刀除掉他王位最後的隱患顏夕,可這幾日她按兵不動,並未動顏夕分毫,顏宇卻已等不及,便自派人來殺顏夕。等幾日過後,顏宇一定回來向季國要人。到時季國交不出顏夕,顏宇便會一口咬定是季國害死了他弟弟。那麼季國便會被置于不義之地,落人口實。
而有了這件事作導火索足以讓顏宇堂而皇之地以為兄弟復仇的名義,出兵攻打季國,師出有名,一箭雙雕。果然狠戾。
她現下只能暫時保住顏夕的命,卻無法讓他醒來。到時顏國來要人,一樣無法交差。
季瑾模去額間漸密的汗珠,不過那黑衣人已死,顏宇那邊的情報自然會斷掉,而剛剛她又封鎖了消息,這幾日顏宇模不清情況應該還不會輕舉妄動,可她這緩兵之計卻也不知能頂幾日。紙里自是包不住火的,顏宇絕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顏夕,希望他能夠在顏宇發難之前醒來。
季瑾將目光從指尖收回,又回落到顏夕失盡血色的蒼白面頰上,腦中忽然閃現出那日與陌檀相談的情景。
在她問起顏夕有沒有什麼異常之時,陌檀說他不認為顏夕是假的。還有,他說王室爭端多殘酷,而顏夕胸無城府令人擔憂,他還告訴她應該多派人護顏夕周全,而不應該懷疑顏夕的真假。
她當時以為陌檀太過單純,可現在看來,他竟是一個字也沒有說錯。
看來,她又錯了。她本該細細琢磨陌檀說的話的。他說的話向來看似淺薄,卻總在她回頭細細思量之時方覺其中的意味深長,而且他的言語總是極其巧合地隱約預見著什麼,而這預見已不止一次不著痕跡地幫了她。
季瑾心中壓制已久的疑惑又乍然漫起,陌檀真的只是青雲閣中的一名琴師麼?他幫她是為何?
太傅臨走前的叮囑又在耳邊盤旋而起,他說所有不明目的的靠近者都要萬分小心。
季瑾斂眉,低首,心中雖是有了隱約的答案,可關于他卻還是有太多的謎卻還是無從解答。
她不是沒有暗中試探過他,可卻抓不到他一絲異常的痕跡,也曾明里不止一次地問過他,卻總被他淡然一笑間帶過了話題。就如同那日在品竹台,她問他為何會知道她那晚會在銀安殿中,他只是笑笑說是猜到的。
這樣的答案,讓她雖然心中仍是疑惑萬千卻又沒辦法再問下去,只能說服自己相信他真的只是猜到的而已。可是到了如今,她再也無法為了逃避而自欺欺人了,也許這些問題只能有靠她自己去解答了,不過,在她把一切弄清楚之前,那雙曾經讓她安心的眼楮她卻不能再依賴了,她必須和他保持距離。
太傅的叮囑她沒有一刻敢忘記,也許,在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她只能獨行。雖是孤涼,卻是最保險安全的。季瑾指間摩挲著繡竹的衣袖,眉心微蹙,有陌檀這樣一個淡然除塵又神秘莫測的人在身邊,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