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似摻了漿汁的硫酸,一股腦鑽進藝如的軀體。眼楮吃痛的藝如只覺得喉嚨干澀,撕裂般痛,卻是不得不聲聲囈語︰「水?水?」
蘇碧然又是喜極而泣,忙不迭地支使葉子︰「快,倒水?」葉子顧不上應聲,轉眼間倒過一杯涼白開,又滴了幾滴百合花液在里面。
蘇碧然將藝如扶在自己懷中,接過杯子,親自喂給她。藝如如同岸邊被曬花眼的魚兒,一飲而盡,中間被嗆出了淚花,有了些許滋潤,喉間卻是瞬間干涸,便闔眼說︰「還要?」葉子趕忙又倒過一杯來。
連喝三杯,藝如方才緩緩睜開眼,望向環抱自己的蘇碧然,訝異地問︰「媽咪,我這是?」不待回答,昨夜今晨種種鋪天蓋地襲來,淚珠兒斷了線似的滾落,不成曲調︰「媽咪,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我知道,如兒,你受委屈了。」蘇碧然接過葉子遞過來的鵝黃絹帕,輕輕拭去她面頰上的淚。可是,這方剛完,那畔又有新的淚涌出來,怎麼拭得淨呢?一旁的葉子,只望得心酸,含淚安慰︰「二小姐,你別這樣,什麼都會過去的。」
蘇碧然將頭抵在藝如額前,聲聲悲泣︰「如兒,媽咪知道你的苦,可是,只有經歷過一些事情才能成熟啊!」
「媽咪!」藝如昏迷時便起涌上心頭的憤怒、不解和恐懼齊齊奔騰溢出。她憤怒?自己的愛情怎麼會成為人們的談資?她不解?與少群的愛戀怎會成為旁人的眼中釘?她恐懼?少群會不會因了這一張照片跟自己決裂,只因他的家世那般好,威望那樣高。
哭累的藝如附在蘇碧然懷里,囈語般︰「媽咪,我累了,想睡會兒。」
「好,醫生囑咐了,這幾天你得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蘇碧然溫柔地將藝如被淚水浸過的額前發絲捋順,招呼葉子出了臥室。
房間一片沉寂,藝如覺得自己的軀殼虛渺得似波面上隨風飄蕩的舟,可是她強迫自己定下來。誰拍的照片?為什麼要拍自己和少群,而不是別人?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少群在做什麼?藝如痛恨自己昏迷的不是時候,急切地希望從誰那里得知自己不省人事後外界種種。而,柚柚是唯一合適的人選。藝如從未如此迫切地期盼她的到來。
客廳里,柚柚听聞藝如醒了,可勁兒往樓上跑,蘇碧然緊忙在背後招呼︰「別亂說話!」
「知道了!」柚柚頭也不回,心里直犯嘀咕︰我什麼時候亂說過話?
藝如望見柚柚,勉強支著身子坐起來,問︰「你做什麼去了?」
柚柚只當是藝如埋怨自己醒來時沒看到她在身邊,急急擺手解釋︰「姐,我上午一直在的。可是近中午突然肚子餓,就跑下去找吃的了,誰知,你趕巧兒就醒過來了。」
藝如被她逗樂了︰「我一猜你就一直在,就是隨便問問。」她將左手握在右手手心,細細端磨著指尖不成規矩的紋路,開口道︰「柚柚,我昏迷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哎呀,真是,我告訴你啊,姐?」柚柚剛準備眉飛色舞,突然就蔫了︰「可是,伯母告訴我不準我亂說話的。」
藝如拉過她的手,柔聲細語︰「跟我聊天,怎麼是亂說話呢。再者,即使你不告訴我,我遲早會知道的。由旁人听來的,不見得可靠,我還是信你。」
柚柚把臉湊到藝如跟前說︰「那你可不許著急上火啊。」
「嗯,我答應你,說吧。」藝如將身子歪在抱枕上闔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