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徑自上了二樓,獨自坐在女兒的房間生悶氣,兩個小孩看到許久未見面的爸爸十分開心,親昵的黏在坤展的身邊和他說話,惠文在樓上听了十分心酸,這是他們往日的生活,現在這種生活已經模糊了,還有可能再度清晰嗎?
坤展洗完澡後沒有上樓睡覺,惠文偷偷地從二樓往下看,坤展在飯廳翻著她拿回來的舊報紙,密密麻麻的字顯示他看的是求職版,惠文把頭縮回來,她還是不相信坤展會改過自新,她認為這是坤展為另一個手段在鋪路。
隔天坤展一早就出門了,惠文等他出門後去翻了舊報紙,有幾個地方被紅筆圈了起來,有應征業務員、司機、倉庫管理員等等;惠文昨天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坤展是做給她看的。
坤展六點多才回到家,他客氣的向惠文說︰「我回來了。」惠文裝作沒听見,更加用力地炒著青菜。
很久沒有全家一起吃飯了,孩子們爭相說些學校的事給坤展听,坤展也仔細的听著,這倒是和往常不一樣,以前坤展老嫌兩個女兒是聒噪的麻雀。看著父女三人愉快地談笑,惠文有那麼一下子的時間心軟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看她們笑得多愉快!
惠文根本不看坤展,只有女兒看著她時她才會對著她們笑,吃完晚餐坤展馬上打開惠文拿回來舊報紙努力的研究起來。
(做給我看的。)惠文洗碗時這麼想。
接下來的時間是坤展一直看求職欄,惠文則默默地做代工,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如此過了四、五天,坤展似乎還沒找著工作。惠文心里有些氣餒也有些著急,她的薪水付了房租、會錢就幾乎光了,別的不說,光是菜錢就沒有著落。
在她不知如何應付接下來的日子時來了一通期待中的電話,一間面粉行表示坤展可以去上班。惠文接到這樣的電話自然很高興,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和坤展說話︰「什麼樣的工作?」
「隨車員,幫忙搬面粉。」
「你可以嗎?面粉蠻重的。」
「試試看,有兩萬五哩!」
惠文不確定坤展是不在演戲給她看,她想「先小人後君子」的協議一番說不定可以防患于未然,她向坤展說︰「我們約法三章,薪水要原封不動的交給我,要拿多少等交給我了再拿。」
坤展平靜的說︰「好。」
坤展要出門前惠文問他︰「午餐呢?」
「不包括午餐,但晚上七點前沒回到公司的話有六十元的便當錢。」
「你還有錢嗎?」惠文實在不願意問他,可是她如果不開口的話是不是顯得很勢力眼?
「我還有幾百塊。」
「沒了再向我拿。」浪子回頭金不換,惠文曉得這條金科玉律。
過了幾天惠文發覺坤展的臉色好像蒼白了些,她記起這兩天坤展時常干咳。
「你,工作還可以嗎?」
「大概可以。」坤展也不十分確定。
這份工作做不到一個月就結束了,坤展常常扛起面粉時心髒就會抽痛,他怯怯地把這個情況告訴惠文。
「不必勉強,搞壞身體就得不償失。」坤展的努力惠文看在眼里。于是坤展又回復到看舊報紙找工作的日子,比較值得嘉許的是沒有出去找工作的日子他會幫忙打掃家里或是準備晚餐的食料。
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天,坤展在家里幾乎不說話,他受限于學歷和經驗,以致于能找的工作還是司機、送貨員等;雖然某些公司可以接受高職的學歷,但要求的不是具有證照或是得接受為期一個月至三個月不等的訓練,坤展有的只有自小客的駕駛執照,對于受訓的事坤展根本不考慮,受訓其間公司只提供住宿,其它的吃飯、講義等都得自費。
「我看我還是做自己熟悉的五金好了。」
「你怎麼又想這些有的沒的?」惠文反對這項提議,她的警覺心也提高了。
「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坤展和沮喪的說。
「不是找了幾間營銷公司嗎?為什麼不去試試看?」惠文的火氣上來了,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這要花一筆訓練費,再說,妳看我這個樣子哪能做推銷的工作,而且受完訓練也不見得能賣得出貨品,到時賣不出去不但領不到薪水,我還得貼油錢還有受訓的費用。」
「既知如此何必當初。」惠文忿忿地說。
「我是這樣想的,我們在家自己做,把客廳挪一挪,擺一張辦公桌,飯廳就當存放貨品的地方,鐵的東西不怕壓,可以往上堆,頂多買一個鐵角架防止上面太重倒下來,一屋兩用,沒有其他的支出。」
「你不要劃個大餅給我看,我不要听這些,你再繼續找工作,總有找到的一天。」惠文氣憤地說完轉頭就走。
「可是,眼前就沒辦法過日子,房東已經來拿兩次房租了。」
「現在說這些一點用處都沒有,你以前為什麼不會想?」惠文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今天,她回去向母親借了五千元,她騙媽媽說電視壞了。
「我知道過去錯了,但也不能老想過去,過去的已經喚不回來了。」坤展以不急不徐的聲音說。
「錢呢?進貨不要錢嗎?客戶呢?要有買才能賣。反正你別想跟我談當老板的事,我們沒錢也沒那個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