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時候我們四個人都去讀書,早上我必須更早起,秋美也是一樣,我們要煮好稀飯、洗完衣服並且把中午要煮的青菜洗好後才能上學。我還多一件差事──要叫泉仔起床,泉仔會賴床,有時叫了四五次都還不肯起床,聲音大了些他也會發脾氣,發脾氣的時候就使性子不上學,這時阿母就在泉仔的面前打我或是罵我好讓泉仔消氣。他起床晚了就怪稀飯太燙,我必須趕快幫他把稀飯隔著冷水漂涼,泉仔的食量比我大,通常我都可以吃飽再上學。
上學是快樂的,我可以和同學談話、听老師講課、不用挨阿母的打罵。
當我上學之後我的日子過得比較輕松,阿母讓我下午幫泉仔復習當日的功課,泉仔的口齒不清對「國語」這科是極大的障礙,尤其是背誦課文,我只能由字數決定他有沒有漏字,即使是這樣,泉仔的字數也從來沒對過。
泉仔要是在客廳里听到阿國在後院的聲音就會馬上向我說︰「妳幫我寫。」然後就很快地跑出去和阿國玩。
來好嬸會問他︰「你習題寫完?」
泉仔就回答她︰「寫完了。」
阿母不會禁止我幫泉仔寫功課,但她要求我必須把泉仔的功課寫得比我好,雖然她不識字,但她會比較兩本作業是不是有一本來得好一些。
那時我們的功課用圈圈代表成績,阿母看到泉仔的本子是五個圈圈時就會眉開眼笑,但如果發現我也是五個圈圈她就不大愉快,她說︰「我不是要妳把泉仔的簿子寫得好一點?」所以我不但要幫泉仔寫功課還要把我自己的作業寫得比較不好。
這種模式套用在每一科,泉仔的算術作業必須一百分,但我不能高過他,所以我讓自己錯一題以換取阿母的高興。
作業可以捉刀,月考就不行了,第一月考完發成績單的那天阿母氣瘋了,泉仔雖然不像去年那樣每科都抱鴨蛋,但他的總成績只有我一科的分數,阿母很生氣地向我說︰「妳以為我真的要妳去讀書?我是要妳陪泉仔讀,妳要認清妳的本份。」我發覺阿母好像要去拿掃把,我趕忙向她說︰「阿國的成績沒多泉仔幾分。」這時阿母真的高興了,她嘴巴咧得很開問我︰「真的嗎?」我點點頭說︰「阿國四十五名,只在泉仔前面一個。」我的話才說出口我馬上後悔了,我怕阿母會問我第幾名,可是阿母得意地拖著木屐 郎 郎地走向後院,她要等來好嬸出來。
來好嬸向阿母說︰「妳家兩個真厲害,一個在前一個墊後,前包後操,可是豬不肥肥到狗去了。」
「龜別笑鱉無尾,阿國只在我們泉仔前面一名,才第一月考而已。」阿母認為自己站了上風,她說完後又 郎 郎地走進來。阿母重重地向我說︰「妳要好好地教泉仔,如果下次月考泉仔沒贏過阿國,妳就等著皮痛。」
或許來好嬸也警告阿國不可以讓泉仔贏過他,此後阿國都到黃昏時才出來玩,相對地泉仔做功課的時間也多了一些,為了保持作業「一定的水平」,我把算術的答案寫在紙上,泉仔再把它謄到作業本,泉仔也樂得這樣做,他的作業分數都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