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先生低頭模模他的皮帶扣環,一個類似G字母的圖案,洪士關不曉得這代表什麼意義;他不敢奢望這是一個「時機」。
「你對蝙蝠有興趣?」
「自從我知道韋小姐開始學習『夜行動物』後我好像也有那麼一點興趣,可是我沒有時間去上課,所以就從有關蝙蝠的書開始讀起。」
「生而有涯、學而無涯。蝙蝠有很多種嗎?」
「當然。」
「大約有幾種?」
「詳細數目不清楚,可能有五六百種吧!」
「你對吸血蝙蝠特別有興趣嗎?」
「好奇而已。」
「是嗎?」
藍先生開始翻閱他面前的卷宗,他前後翻了幾次,似乎在確定事情。
藍先生終于在沈悶的氣氛中開了口,他說︰「狂犬病是國際法定傳染病,我們台灣已被世界衛生組織列為狂犬病絕跡的國家,所以許小姐算是境外感染,對于她的感染我們必須調查是人為因素或是非人為因素。
目前我手上的數據有營區管理員的書面證詞,他說曾再三交待你帳蓬一定要關緊,如果覺得悶熱的話可以打開帳蓬的紗窗,他確定你並沒有遵守規定打開紗窗並且緊閉帳篷,另一個書面證詞是加拿大人提出的,他說他也曾警告你一定要拉緊帳篷,而且在隔天他似乎看到你們的帳篷有人被咬傷,因為他時常登山旅行,因此隨身備有抗生素、破傷風、和免疫血清球蛋白,他說他想到你的帳篷看一下,你卻以Donotintermybackyard!拒絕他。對了!還有Turistas飯店的住房表,那天你去問有沒有空房?旅館的答案是Yes!」
檢察官停了一下說︰「如果你能解釋這些,那麼許小姐就可以歸為非人為因素的感染。」
「我不住旅館不行嗎?」
「當然可以,但是野宿的話是不是一切都該按照規定?何況那里有不安全的動物出沒,你該維護其他人的安全不是嗎?」
洪士關認為沉默是上策。
「再來談到動機問題。」男人模一下微禿的額頭說︰「你的財務狀況不佳,目前你是寅支卯糧的情況,因此對于股東要退股的事是件相當不好處理的,你知道韋小姐會在意她女兒的病的事,所以上面提到疑點是故意要讓韋小姐了解你的意圖而阻止你和許小姐結婚的事,許小姐個性屬于一意孤行的人,她知道她的母親曾經跟你交往而現在又不希望你們結婚,于是許小姐采取最激烈的手段,馬上跟你去公證結婚,這樣她的錢你更可以無限制的使用,是不是這樣子呢?」
洪士關笑著說︰「推論是依個人觀點及理念,如果你要這麼解釋我也無話可說,這就是你今天找我來的目的嗎?你說了一個很好听的故事,可惜都沒有辦法成立,你說的都是假設而已。」
「不!不!我沒有假設什麼,我要你就以上疑點提出說明,」藍先生笑笑說︰「還有Luton大學的文憑也該順便說明一下,關于這一點,在法律上我們稱之為偽造文書。偽造文書罪是刑法上的罪。」
「我只是把一張復制品添加上一些東西算是偽造文書,您不如把它當一幅字畫看待來得好些。」
「我想『字畫』不是今天討論的重點,今天的重點是你對別人危及性命的警告為何不遵守?」
「我太太那時的情況和往常不一樣,她既熱又渴,我不能不顧及她的需求。」
「如果你太太吸毒,你是該顧及她一時的快感還是理智的幫她勒戒?」
「這是不同的事,呃我丈母娘,韋小姐她也對我,你知道兩個女人不好處理,韋小姐不希望我跟婕妤結婚。」
「你是說丈母娘要橫刀奪愛然後再據為已有?」
洪士關從容不迫地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些照片給檢察官。藍先生大略看了一眼,照片是洪士關和憶如的「清涼秀」。
「你應該知道這些都不是重點,我要知道的是你為什麼不打開帳篷的砂窗而卻拉開帳篷的門?」
「那是我太太的意思。」
「那個加拿大人──我看一下,他要為許小姐清洗傷口你為什麼不讓他處理?」
「我太太和岳母都說是蚊子咬的。」
「不對!你在『蝙蝠的危機』這本書中做了重點記錄,包括被蝙蝠咬傷後的傷口呈現什麼樣子,所以你看到許小姐的傷口時應該可以立即確定她是被蝙蝠咬了。」
「我沒有,那本書」
「有,你有。那本書在我這里。」藍先生從卷宗拿出一張照片,那是憶如為婕妤的傷口照的照片,洪士關也在鏡頭里面,他低著頭看著婕妤的傷口──臉上帶著微笑。
「我這麼說好了,如果許小姐不能痊愈,你會告訴她要給她一個名份,所以你們會在醫院結婚,說不定因此能制造一個『深情』的佳話,如果許小姐得以痊愈,你也會要求她早點結婚,讓你好好的照顧她。但是半路跳出來的程咬金使得你的婚姻提早完成,所以韋小姐九月份的那張支票就不是你擔心的事。」
「推測!都是推測的事。」洪士關忍不住冒了火。
這時進來了兩個女人,藍先生請她們坐下來,他問兩個女人說︰「洪士關有沒有答應妳們要訂Turistas飯店?」
憶如確定的點點頭說︰「有!他還說必要的時候要請他的英國友人代為處理。」
婕妤好像不大清楚目前是什麼狀況,她心想實話實說或許對洪士關有利,于是她也點點頭表示確定,這段時間藍先生一直注意洪士關有沒有給婕妤任何的「pass」,洪士關知道他被注意著,所以他把頭低了下來。
「洪先生,你能告訴我以什麼方式訂旅館?電話?網絡?或是寫信?」
洪士關還是低著頭。
「所以,你根本沒有訂旅館。」藍先生這次模著他的下巴,似乎在確定今天的胡子長出來了沒有。
「事情不是這樣的。」婕妤喃喃地說。
「事情恐怕就是這樣。」男人不再模下巴,他抬頭看著婕妤,過了會兒才以不忍心的口吻說︰「我們攔截到他們的電子郵件。」
婕妤十分驚訝,她的胃部有股熱氣,熱氣漸漸地升到胸口,然後熱氣化成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妳們都誤會了,我純粹是想讓大家體驗一下古代人的生活方式。」
「我不這麼認為,這是一件預謀事件,你去買有關蝙蝠的書是在你提出要去旅行的時候是不是呢?你在誠品買書都用信用卡,這顯示了你買書的日期。換句話說,這是事件的開端,願意前來做證,Turistas旅館也願意提供無訂房證明,營區的管理者更希望我們對于拿生命開玩笑的人做出適當的處置。所以你會被提起公訴。」
「他跟小徐聯絡什麼事?」婕妤虛弱地問男人。男人看了一下憶如,憶如輕輕地點點頭,男人說︰「洪士關向徐幸萱說一切都按著計劃,等這里的事告一個段落他就會去法國。」
「什麼事告一個段落?」婕妤不帶感情地問洪士關。
「把妳名下的財產轉移完成後。」憶如代替藍先生回答。
幾秒鐘之後憶如說︰「我們回去吧!」
婕妤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她沒再看洪士關一眼,而憶如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走出那扇褐色的鐵門。
鐵門靜靜地關了起來,沒有聲音的阻絕兩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