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 原創-詩憶。 《人性系列之6 埋冤 原創-詩憶。》

作者 ︰ 慕遠兮

三喚魂

侖仔村里有兩個壯漢,若說兩個人游手好閑卻又不完全是,張吉松的老婆在村子的主要街道擺檳榔攤,他偶爾會幫老婆看著攤子,可是張吉松的好像長了針似的老是坐不住,看到老婆上完廁所就說︰「喂!我出去一下」。而高勇冠則是在吉松的對面開雜貨店,同樣的也是由他老婆當「店長」,高勇冠一天坐在櫃台的時間不超過兩小時,兩家隔著馬路斜斜的對望;張吉松吃檳榔不用花錢,因此他把檳榔當零嘴,三不五時就丟一顆到嘴巴,而高勇冠也覺著張吉松,主動地隨手拿檳榔,吉松的老婆很不高興,她說︰「白吃我的檳榔。他要不要讓我白拿醬油?」

「街坊鄰居,計較這麼多?我也會拿些口香糖回來給孩子吃啊。」張吉松替他的朋友說話。

兩個人都有勤快的老婆,因此他們的「工作」除了一起找人聊天外就是哪兒有新鮮事就上哪兒瞧瞧,家具工廠的大火、幫派火並的現場或是小小的車禍都看的到兩人的身影。

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附近都沒有事情發生,連摩托車擦撞的聲音都听不見,窮極無聊的張吉松越過馬路向高勇冠說︰「我們去那間屋子看看。」

勇冠心里不願意,那可是一間鬼屋哩!但是如果他拒絕話,吉松一定會笑他沒膽量,說不定這件事到了某一天會不經意地傳開來,于是他搪塞說︰「我要看店,我老婆要去燙頭發。」

「又不一定要今天去,明天或是後天也可以。」

高勇冠知道這項「娛樂」是躲不掉了,他請出「尚方寶劍」說︰「被查某人知道就有苦頭吃了。」

「她們才不會問我們去哪里咧。」張吉松說,他以為老婆給他完全的自由,可是他不曉得村子里的人背後說他們兩個是靠老婆吃飯。

張吉松雖然不高但算得上是魁梧,然而孔武有力的外表加上小平頭和整天嚼著檳榔的嘴,看起來是十足的流氓樣,可是村子里的人卻不討厭他,吉松不惹事生非,倒還十分仗義,他不容許外地人到村子鬧事,遇到年輕人聚集就會雙手抱胸地上前問︰「做啥?」往來的人也不會吃霸王檳榔,吉松是檳榔攤和侖仔村的保護者。

「好吧,可是別太晚。」高勇冠無奈地答應他。

「當然,明天下午一點半,就說要去看朝慶宮的乩童解明牌。」

「明天會有乩童解明牌?」

「我哪知道?不過每天下午都有人求明牌,有時也會請乩童起乩,你忘了嗎?」

高勇冠沒有答話,他心想吉松八成早就計劃好了,勇冠對于吉松的做法有些不愉快,沒和他商量卻又趕鴨子硬上架,但基于朋友關系,勇冠根本沒法拒絕。

吉松慢慢踱回檳榔攤,隔著街以眼神向勇冠示意不要忘了明日的約定。

勇冠的心情惡劣了起來,他實在不想去那種「鬼地方」,如果竹林里的傳說是空穴來風,到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倒也無所謂,可是再生伯前些日子的確在那里被嚇得腳軟,嚴仔也認為三合院有某一些「東西」。他覺得自己不迷信,但他是「有神論者」,他相信神和鬼同時存在,不然商家初二、十六為什麼都要拜拜?這時勇冠忽然想到︰善惡有報,他的報應就是吃著伸手牌檳榔。

吉松的邀約就是他過去貪小便宜的業報,他深深地嘆口氣,事到臨頭後悔也無濟于事了。

勇冠想了會兒後有了主意,他立刻洗個澡,然後點了三柱香在觀世音菩薩和祖先牌位前念念有詞,他一直向祂們說著話。

「發生什麼事?」婉如問他。

「沒事,好久沒拜拜了。」

「該不會買了樂透吧?若是買了樂透要把牌支放在上面,這樣神明才看得清楚號碼。」

勇冠沒有否認,反而趁機向婉如說︰「明天下午我要去朝慶宮看乩童有沒有在解明牌。」

「自己賺比較實在,你如果幫著我看店,我可以拿些手工回來做。一個月多賺的至少比最小獎四百元多。」

「干嘛操死自己?店里的生意又不差;人家桂屏靠個檳榔攤也賣得嚇嚇叫。」勇冠說,他又懊悔地想起過去的伸手牌。

婉如不再跟勇冠爭辯這事,說來說去都是口水戰,她比桂屏好一些,夏天可以在店里吹電風扇,冬天也不必像桂屏一樣得在騎樓冷得發抖。

隔天下午一點半,吉松準時出現在雜貨店門口,他特別大聲地說︰「勇仔,去朝慶宮。」

勇冠慢慢地走出來,他恨不得吉松突然肚子痛,可是吉松神采奕奕地騎在野狼機車上等他,嚼著檳榔的嘴巴對著勇冠笑直。

過了橋吉松馬上左轉,泥土路的坡度很陡,吉松只好踩到二檔並且放慢速度,下了坡後他把車子停在竹林里面避免被人看到;吉松是講義氣的,如果能獲得「天下第一勇」的稱號,這也只屬于他兄弟倆,別人想要和上一腳,門兒都沒有。

「下車吧!」吉松催促著。

「決定要去?」

「男子漢大丈夫說做就做,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喂!四十多歲的男人正是一尾活龍,再生伯年紀那麼大都敢去,我們怕什麼?老人的陽氣自然比我們少,你說對不對?」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勇冠在心里為自己打氣,頓時為昨夜的輾轉難眠感到好笑。再生伯七十多歲,陽剛氣自然比不上他們,何況有著吉松哩!

勇冠從後座下來,他感覺不出有什麼陰森或淒涼。這或許是倆人凜冽的陽剛氣使然,也可能是家里的神明跟著,更有可能是他沒做過害人的事。

(再生伯做過虧心事嗎?)勇冠想著。

「我們進去。」吉松率先走在前面。兩人走不到五十公尺,陽光突然倏地減弱,四周頓時陰涼起來,勇冠停了腳步仰頭看著天空說︰「一大片烏雲。」

「天上哪會沒有雲?陽光是被竹葉擋到了,喂!做事要像男人。」吉松說。

(太巧了吧!)勇冠在心里嘀咕著,「哎!我看算了。」勇冠想打退堂鼓。

「你嘛拜托一下,四十多歲的男人連個老鼠膽都沒有,我們又不是去偷東西,四處看看不會招誰惹誰。」吉松在勇冠前面幾步,他招著手要勇冠趕緊跟上來。

勇冠深深地吐口氣,鬼屋的傳說從竹林開始,走入竹林就等于進了虎穴,而林間的屋子則是虎口。

這一進去能不被老虎吃掉嗎?勇冠既擔心又後悔,他不是武松也不是法力無邊的道士;他十分懊惱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向吉松說他的膽子確實比老鼠小,如果沒有來這里,現在說不定安穩地在家里看連續劇回放或是在廟口看乩童解牌支,無論是哪一種,一定比現在舒服又安全。

三合院離竹林約有五十公尺距離,兩人出了竹林便暫時停住腳,平安的穿過竹林給了兩人不少的信心。吉松對自己一馬當先的勇氣顯現出得意洋洋。

「很久沒整理的樣子。」吉松壓低著聲音說話,勇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壓低聲音,但他也低低的回說︰「嗯!」

紅磚的外牆灰蒙蒙,對開的木門成了灰褐色,上面貼的神荼、郁壘缺了一大半,另一半不牢靠地黏在門上,長年的日曬使得門神圖褪了顏色,變成暗白帶點淡粉且只剩一只腳和長斧;年久失修的木門破了好些洞,看起來令人打起寒顫。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吉松再度小聲的說︰「聞到沒有?有種怪味。」

勇冠用力吸了一口說︰「嗯,好像是腥味。」

「不是魚腥味。」

「不好聞。」勇冠肯定地回答。

「既腥又腐,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味道?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吉松的聲音大了點。

勇冠停下腳步伸長脖子向房屋張望︰「里面會有人嗎?」

「不走進去怎麼會知道?走吧!再走近點看看。」吉松催促同伴。

「不要,要進去你自己進去,我站在這里等你。」勇冠下定決心,他寧可被吉松取笑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吉松給了勇冠一個輕蔑的眼神就獨自跨步向前,他站在門坎向里頭張望,此刻世界是安靜的,橋上的馬路也沒有車子的聲響。

就在吉松舉起右腳要踏進去那一刻,一陣大風刮得竹葉沙沙作響,竹子擺動的樣子好像千軍萬馬帶著肅殺之氣朝著屋子奔馳而來,大風一陣過後又是一陣,此刻吉松也感覺到這個詭異的氣氛,剎時也膽怯了起來。

「松仔!別進去了。」勇冠以顫抖的聲音呼叫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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