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皓遵守了承諾,洛落頗感意外,但也少了一樁心事。小麟兒回來之後帶來了她眾夫君的條件,今夜除夕必須回家,不然就要開始世界大戰了。其實她也很想就這樣離開,好想她的那些個夫君。可是一想到花衍的吩咐,還有小維的那句話,她就覺得良心難安。
更讓她覺得震驚的是,春國的軍隊勢如破竹,今夜除夕大概就有希望佔領夏國。而夏冰皓卻還是置之不理,甚至還帶著從來未見過的淡淡喜悅,這讓洛落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心理有疾病的人應該就是這幅樣子,她不得不佩服夏冰皓至今還未成為神經病,那已是萬幸的了。
正想得出神,一只手忽的緊緊捏住她的手臂,「你這一天都神情恍惚的,在想什麼?」
洛落很無語的看著他死死捏住自己的胳膊的那只蒼白骨節的手掌,這夏冰皓現在倒是越發狡猾了,知道處于怎樣的範圍,那金佛珠才不會對傷害她的人出手。她手臂被捏得隱隱發疼,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紅梅樹下的白衣男子,涼颼颼的道,「想什麼關你什麼事?可不可以不要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告你非禮哦!」
夏冰皓眉角上挑,邪魅的笑了笑,身上白色的大髦上落下細碎的紅梅花瓣,點綴著他蒼白清美的容顏。洛落本來再大的火氣,可是看到他那羸弱得如同風中殘葉的模樣,就只剩下了酸楚。夏冰皓,你可知道你有可能會活不過來年春天了嗎?
夏冰皓見她目光帶上憐憫,面上笑意緩緩冷卻,心里一激動,不由偏頭到一邊咳嗽了幾聲,雪白的帕子頓時染上艷麗的紅色。洛落看得心里更是悲涼,不由怒意大起,拉起他的手臂就往殿內走去。夏冰皓生硬的道,「放手!」
洛落回頭瞪了他一眼,「閉嘴!」
夏冰皓果然緘默了,跟著她一路進到殿內,暖爐里的溫暖撲面而來,如同從冬季進入春天。她徑直到暖爐邊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里,怒視著他,「在我還沒有想到辦法恢復你本性之前,你給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夏冰皓微微挑眉,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掃著她,「這就是你所謂的誠意?」
洛落誠懇的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夏冰皓猛的一把摔了茶杯,茶水高高的濺起,沾濕了兩人的鞋面。洛落粉唇微張,怔怔的看著那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對的男人,他依舊邪魅的笑著,只是那笑容卻是讓人更加的毛骨悚然。他緊緊的捏住她的手臂,就在她害怕她已經骨折的時候,他卻又像踫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一般飛快的撤離。
洛落憤憤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到門邊去吩咐內侍進來收拾屋子。夏冰皓這人的生活習慣真是很奇怪,除了小維,他還真的沒有用過一個宮女。以前在夏國皇宮的時候他也不是這樣啊,那什麼暖暖的,不是跟他很親近嗎?
一道涼風從身邊而過,他已經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洛落看著他快速沒入紅梅樹下的清瘦身影皺了皺眉,這時卻見他轉過了頭,似乎是看到她在盯著他看,他朝她露出微微一笑,「你好好準備一下,今晚本太子帶你出宮。媲」
洛落正怔怔的看著他在紅梅樹下那唯美的笑靨,在听明白他說什麼的時候,他已經踏出了院門。她愣愣的看著那滿園盛放的紅梅,仿佛剛才那一幕,那一句話,一直深深的印在腦海里了一般,怎麼都揮之不去。
他清俊的眉眼若畫般明亮,面上是真心的淺笑。雪白大髦帶著點點艷紅,美得如同池里的白蓮。自然而然的腦海里就掠過那麼一段詩句,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不得不說,這夏冰皓真像以為勿入凡塵的仙人,還是誤入魔道的哪一種類型。
夏冰皓出了太子殿就無力的倚靠在院牆之上,神情疲憊的他從懷里模出一方月白色的絲帕來,絲帕柔軟清香,邊上一朵朵精致小巧的白色雪花,似乎還帶著她身上自然清香的味道。他定定的看著手中一方潔白,漆黑的眸子里滿是復雜的情愫。忽的喉間一陣血腥,他正準備將帕子捂住唇去,去在下一刻猛然意識到什麼。急忙將絲帕挪開,猛咳幾聲之後,一灘刺目的鮮血在地上渲染開來。
他怔怔的看著地上的血跡,唇角勾起慵懶諷刺的笑意,淡淡的道,「小維,我快要死了吧。」
一道淡紫的身影果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她將袖中的絲帕掏出,細心的擦去他唇角的鮮血。然後才退到一邊,恭敬的道,「殿下只要能打開心結,定能支持下去。」
夏冰皓聞言笑得更加諷刺了,他將絲帕隨意的塞回自己的懷里,拂袖就走,邊走邊說,「苟延殘喘的生命,留來何用?」
小維看著地上的一灘血,又看向夏冰皓清冷消瘦的身影,最終望向朱紅色的院門,瘦的可怕的面上帶著與夏冰皓一般無二的自嘲,緩緩的輕嘆了口氣。
夏冰皓果然是說話算話的,當夜夜幕降臨,他便帶著洛落和小維一起悄悄出了宮門。他依舊一身的白色錦袍,白色大髦。而洛落則穿著普通的碧色棉襖,深青色的及膝裙衫下是墨色的毛絨長靴,披散的發絲上隨意的挽了一個小髻,只一根碧綠的金鳳發簪,胸前垂下一縷青絲,更是襯得她多了幾分小女孩的嬌俏。
出宮之後,夏冰皓就塞了洛落和小維一人一頂白色的紗帽,包括他,三人這樣一打扮,倒像是闖蕩江湖的俠士一般了。下了馬車就是繁華的集市,張燈結彩的喜慶物件掛滿了大街,處處充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還有許多小孩子舉著響炮滿大街的跑著。這樣的場景很是融洽祥和,卻是讓洛落更加的思念起自己的幾位夫君。說好一起過節,她卻始終是因為夏冰皓在紅梅樹下那唯美一笑而放了他們的鴿子。只希望他們不要知道她這次又是中了美男計,不然還不吃不了兜著走了。
下車之後他們就掀開了面紗,這里比較僻靜的小街道,應該不會遇上相熟的人。只是本來是三人,可是那卻小維至始至終都和他們二人保持一定的距離,那一定的距離遠道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看著身邊神色如常的夏冰皓,洛落總是感覺全身不自在。不好痕跡的就想離他遠一些,他卻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看她嚇得一抖,不由失笑出聲,含笑問道,「想去哪里?」
洛落被他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弄得更是抖落一地的雞皮,在他越來越冷的目光下,訕笑起來,「我無所謂,你決定就好了。」
「真的嗎?本來我還以為你想念你的男人們,我倒還想成全你來著。」夏冰皓邪氣的笑著,蒼白的笑臉看得洛落想要一拳將他打成變形金剛。
洛落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所以懶得搭理他,隨意敷衍道,「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看著洛落擺著手從小道上往前走,他緊追兩步又拉住她的手臂,佯作漫不經心的問,「當真?」
洛落不得不停住腳步橫他一眼,假的兩個字正欲月兌口而出,卻看到他那雙夜光下帶著希翼的眸子,不知道怎麼的,她就點了頭,「真的。」她看到他又漫不經心的笑,只是那眸子卻越發的閃亮,不再如平日里沉寂如黑夜,而是在這黑夜里竟然也有種璀璨的色彩。
「這位相公,和尊夫人一起進來吃碗熱乎乎的餃子吧。」正在這時,旁邊正煮著大鍋的一位樸實的老板娘忽然開口做起了生意。她胖乎乎的面上一派和善,身邊的壯實中年男子正在果著膀子和著白面,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則在邊上玩著一堆堆的花生仁棗子什麼的。
洛落愣愣的看著,忽然看得有些心酸,甚至是忘了反駁老板娘的話語。這是多麼幸福平凡的一家三口啊,這樣的場景讓她好懷念二十一世紀的生活,她那忙綠勞動的父母親,也會在節日的時候三口人在家里,也是這樣平凡又樸實的幸福。
夏冰皓眼眸沉了沉,忽的拉起她的臂膀,笑呵呵的朝老板娘道,「大娘,兩碗。」
「唔,好的!」老板娘熱情的將將攤位快速的整理了一番,夏冰皓搖著扇子將洛落拉到空位上坐下,洛落這才詫異的盯著他看,半響才小聲的俯到他耳邊道,「你你也吃路邊攤嗎?」
夏冰皓挑眉笑看她一眼,「第一次。」
洛落唇角抽動,上下看著他那瘦弱的身子,或許真是太金貴了才會把他養的這樣病怏怏的。這種路邊攤的生活是她極為懷念的,她興致勃勃的提了桌上的茶壺倒茶,侃侃而談的道,「其實病號,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的生活,才樸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