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在宮里沒少見她笑,但是能笑得這樣發自肺腑的,這還是第一次。他黑眸里含著連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柔和,淡淡的笑,「你喜歡?」
難得听他如正常人般不再陰陽怪調的說話,洛落長大嘴巴看他,看得夏冰皓面上的柔和一點點的退卻,她才輕咳了兩聲,小心翼翼的看他,「病號,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變了呢?」
夏冰皓朝她露出一絲冷笑,用扇柄狀似無意般敲擊著桌子,「你覺得我哪里變了?丫」
洛落見他又恢復成以前的樣子,也懶得跟他再繼續說了,正好老板娘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上來了,一邊還熱情好心的問著,「今夜是除夕夜,這位相公和夫人做怎不在家里守歲呢?」
正將餃子送到嘴邊的洛落被她一聲相公夫人的弄得急忙將餃子吐出來,急急的分辨道,「大娘你誤會了,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夏冰皓不悅的打斷她,「我們成親還不到半年,娘子是又想與為夫鬧什麼別扭?」
洛落的眼眸瞬間睜大,實在不敢相信夏冰皓會這樣說話。而老板娘卻是捂著嘴笑了,「小兩口鬧點小別扭倒是常事,床頭打架床尾和嘛。相公和夫人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
老板娘這句話一說,洛落和夏冰皓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明顯的疑惑。天造地設?天造地設的一對天敵還差不多。洛落如是的想著,卻沒發現夏冰皓面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但他卻是飛快的低下了頭。可是洛落沒看到,不代表老板娘沒看到,她笑的越發的意味深長了,不由有些責怪的看向洛落,「這位夫人,你家相公一看就是專情的好男兒,夫人可別再挑三揀四的了,這樣的夫君,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了。」
洛落被說得一頭霧水,愣神之間,老板娘已經搖晃著自己臃腫的身子回到了大鍋邊。洛落握著筷子發呆,卻听夏冰皓「嗤」的一聲,她急忙去看,就見夏冰皓愣愣的看著竹筷夾著的一枚銅錢,黑眸里閃過一絲殺氣,緩緩的將目光移向那大鍋邊的老板娘媲。
洛落大驚,急忙按壓住他青筋暴跳的蒼白手掌,處到他耳邊小聲道,「你想干什麼啊?別告訴我你想殺人!」他殺氣那麼明顯,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夏冰皓將那銅錢夾到她面前,「他們放暗器在吃食里面,居心叵測。」
「你別告訴我你沒吃過這種餃子?」洛落聞言笑得唇角都抽筋了,要是他沒有發現餃子里面有銅錢而吞下去了,還不知道會不會一命嗚呼呢。不過身為夏國皇室唯一的繼承人,相當于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金貴公子哥,怎麼可能會吃這種東西呢?
夏冰皓面色黑白交替的看著她放肆的嘲笑,最後終于怒道,「你笑夠了沒有?」
洛落這才悶笑幾聲止住笑,憐憫的看著他,然後一把攬過他的腦袋,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夏冰皓面色變了數變,這才疑惑的看向她,「真的?」他說完這句話就愣住了,他這無意的偏頭就踫上了她溫熱的唇瓣,兩人唇瓣輕輕貼合著,曖昧的氣氛霎時讓溫度攀升,兩人瞪大雙眼看著對方,一時倒都忘了反應。
「呵呵,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恩愛甜蜜啊,哪像我們以前那樣,在外面牽個手都怕人說閑話,你說是不是啊,相公。」老板娘隔著大鍋的霧氣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美貌的兩人,還不忘朝邊上的中年男子問著話。
中年男子也憨實的笑了起來,洛落和夏冰皓像是觸電般的猛地撤開,洛落正準備一退再退,卻見那夏冰皓竟然轉開腦袋埋頭就開始干嘔。洛落臉色一黑,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敢!」
夏冰皓被她一吼,生生的止住了喉間的不適,直直的看向她那粉***人的水潤雙唇,就在洛落以為他已經消化下去的時候,他俯身就大吐起來。感受到面攤老板兩夫妻異樣的眼光,洛落臉色「唰」的就黑了,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想她這堂堂天下第一大美人,竟然有一天會因為和一個男子不小心親吻了一下,就把那男人逼得大吐特吐,她還有何臉面啊啊啊啊!
兩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吃完這頓餃子,臨走的時候老板娘還握住洛落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口吻苦口婆裟的勸導著,「夫人啊,你家相公身體不好,就不要總跟夫家嘔氣了,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吧,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
洛落唇角一直抽搐,走了老遠都好像還可以感受到老板娘那遺憾又心痛的眼神。她真是恨死為什麼要去吃那碗餃子了,特別是今晚這種大家基本都在家守歲的夜晚。不過她還真是有苦無處說,憑什麼一個兩個的都是說她的不是?明明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那人卻成了她的犧牲品了?這不是搞反了嗎這?
「娘子。」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那半是戲謔的聲音讓獨自郁悶的洛落渾身一個激靈,抬頭就見昏暗的光暈里柳葉飄飄的柳樹下夏冰皓那一張邪魅非常的蒼白俊顏。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僻靜得無人的街邊小道,她心里忽然覺得毛毛的,訕訕的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夏冰皓聞言邪笑著挑眉,「你敢說你不是我娘子嗎?我的太子妃?」
洛落渾身止不住的一個顫抖,忽的又想起了什麼,靠近他一步疑惑的抬頭看他,他見狀面上邪魅的氣質越來越濃,只是挑眉道,「我好看嗎?」
洛落輕嘆了口氣搖著頭,「可惜就是太瘦了點,病怏怏的,跟林黛玉似的。」
夏冰皓眯了眯眼,「嗯?誰是林黛玉?」
洛落朝他呵呵的干笑,隨手扯下他頭頂的柳枝,轉身看向黑暗的街道,轉移話題的嘆道,「你怎麼走到這里來了?你不覺的這里太過陰森了些嗎?萬一遇到壞人」
「你認為我會怕什麼壞人?」夏冰皓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邊,語氣顯得漫不經心。
「也對,恐怕世上最壞的就是你了!」洛落了然的點頭,可是下一刻已經被他緊緊的抓住手臂,被他猛力一扯就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臉來。洛落這才驚覺失言,急忙訕笑道,「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的,你」
「別說話。」他忽然打斷了她那毫無誠意的道歉,緩緩的伸出手來撫上她的唇瓣,他的手指冰涼顫抖,像是在極力的克制什麼。洛落驚詫不已的看著他那越來越蒼白的容顏,一時竟然忘記了所有的動作。下一刻,他卻是雙手捧住她的臉,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之上,艱難的道,「你知道嗎?我平生做得最錯的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對還是嬰孩時期的一個小女孩心生愛慕,第二件就是」
這一霎那,洛落寶石紅的眸子猛然放大,大得忘記了呼吸,忘記了一切。雖然他第二件事沒說出口,雖然他口中那小女孩他沒有提名。但這句話並不陌生,以前秋如楓和她說過同樣的話,她不想自戀,可是直覺告訴她他口中的小女孩就是她。嬰孩時期的時候她還是她,不是妖魂。以前如楓這樣說她只會一笑而過,因為她認定那是他公子哄騙女孩的招數。可是如今這句話被一個死心塌地愛著一個男人的男子說出來,而且還是一心恨著她的人。她不得不重視這個話題,為什麼她還是嬰孩的時候,就可以得到同樣還是孩童的他們的傾慕,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就是洛落憋著呼吸還沒有達到窒息的時候,夏冰皓就猛的松開了她,轉過頭去垂頭就要嘔吐。洛落神情復雜的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里五味陳雜,輕輕的抬手順著他的後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怪不得他那麼的恨她,怪不得他問她她是不是很討厭他。妖魂啊,你把一個純情痴心的男子逼成這個樣子,你也算是沒有白白的灰飛煙滅了。
夏冰皓慌亂中從懷中扯出雪白的絲帕,不想另一張月白色的掉在地上,下意識的他就想將那絲帕在未落地之前就撿起來,卻踫到洛落也同時伸出的手指,他手像被燙著一般猛地一縮,那絲帕便掉在地上沾上了污穢。洛落見那絲帕很熟悉,正低頭仔細的看,忽然感覺一道含著怒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不會接好嗎?」
洛落被他無端的怒火吼得一愣,見夏冰皓已經倚靠在身後的柳樹之上,長長的柳葉拂下,他那蒼白疲憊的容顏若隱若現,似夢似幻。只是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卻死死的盯著地上那方已經髒了的絲帕,此刻的他就好像隱隱要噴發一般的火山一樣。洛落有些訕訕的道,「不就一張絲帕嗎?用得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