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殤沒有任何表情,渾身都是冰冷的氣息,誰也不理會,眼楮就只盯著堂中的兩具棺材,明明很心痛卻全都掩藏起來,用一層層的冰冷包裹著流血的心。
玉無殤一步一沉重地邁入靈堂,看著中間擺放著兩個棺材,一大一小,最大最豪華的那個是青玉王,略小一些的是新月的,新月的棺材也被放在歷代君王的靈堂里,可見她的威望之高了。
一個小小的女子,在平定宮變叛亂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她的事跡已經世人皆知人人稱頌了。
玉無殤走過去,在青玉王棺材前跪下,深深磕了三個響頭,「父王,兒臣回來了……兒臣已經平定了北亭山回來了,父王……」
再也听不到他那總是樂呵呵的笑聲了,溫和慈祥的目光總是那麼溫暖,他從來不去反對他做什麼,十三歲那年他毅然決然地要去從軍打仗,母後死活不允許還將他關在宮殿里,他偷偷背著母後把他放出來,玉無殤越想心情越沉重。
過了好久,玉無殤站起來走到新月的棺材邊,輕輕摩擦著棺材蓋子,作勢要一掌將蓋子擊開,王後出聲道,「人都已經成灰了,什麼都沒有了,看或不看都一樣,多一眼留戀多一分痛心」。
「她不會死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沒有我的允許,她不可以死!」
玉無殤突然暴怒,說著便是一掌將蓋子擊成兩段,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套衣服,玉無殤的舉動讓王後有些惱火,「你這是做什麼,母後知道你在乎她,但是現在人已經沒有了,為什麼就不能正視現實呢,你公然毀她的玉棺如何讓她瞑目,哀家一直認為你夠無情的,沒想到卻是最放不下的,一個女子便讓你發狂成這般,如此兒女情長談何霸業」。
「沒有她,萬里的江山就是一片華麗的牢籠,有的只是孤寂和落寞」,沒有人共賞的江山如何錦繡如畫!
「落霜」,玉無殤沉聲喊道,落霜一听立即閃身到玉無殤面前跪下,恭敬,畏懼。
「爺。」落霜心中慚愧,自知無顏面對玉無殤。
「哪里起火,怎麼會起火?」
「回爺,是瓊華殿起火的,昭華郡主謀害大王,公主知道後與之爭執,不小心打翻火爐便引發大火了,世子妃為了救王後和公主不顧一切地沖進火里,出來時被昭華郡主拉住,後二人皆葬身大火里,世子妃的遺體找不到,估計早已化成灰了。」
「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落霜,你現在就帶人掘地三尺,我一定要見到她的尸首才會相信她已經羽化而去了。」
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輕易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中呢,他不相信她就這麼沒有了,絕不。
「是。」
月色濃重,美酒繾綣,殘月傾瀉了一地冰冷的清輝,夜風纏綿了絲絲醇香劃過荒敗的斷壁頹垣,那里,曾經繁華萬千,金碧輝煌,一場大火瞬間化為廢墟。
繁華雖好,抵不過一夕焚燒,紅顏再美,抵不過剎那間風華盡消。
玉無殤依坐在瓊華殿的廢墟上,一罐子酒仰天猛灌,一口飲盡後一把摔破在地,碎片綻開凌亂的醉花。
玉無殤站起來,步伐紊亂,抓起一罐子酒仰頭便灌,喝得亂醉不堪,五天了,落霜已經掘地三尺了還是找不到她,難道真是燒成灰了不成,他派了臨風和冥雪在青都附近的城池里打探,也絲毫沒有她的蹤跡,難道真是燒成灰了不成。
「啊啊啊……」飲盡一罐酒,玉無殤仰天長嘯,用力一甩,只听見砰的一聲酒花四濺,「該死的女人」,他快瘋了,她就如人間蒸發了一般,帶走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讓他如行尸走肉一般難受。
月光撒在他的面容上,露出密密麻麻的胡渣,凌亂的長發沾染了塵埃,所有美好的一夕間全都變了,連父王和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明知會有危險卻還讓一個女子去送命,他覺得他很失敗,還號稱青玉國的神話呢,實在可笑。
玉無殤大喊一聲一拳打在斷壁上,頓時鮮血四流。
玉無心遠遠地看著頹廢自殘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便跑過去阻止他,「哥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已經在這里喝了三天的酒了,如果嫂嫂知道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她在天有靈的話也會難受的」。
玉無殤已經在瓊華殿的廢墟上呆了三天了,喝得爛醉,誰也無法勸阻,情之一字最傷人,縱然英雄好漢也難過美人一關。
玉無殤甩掉玉無殤抓著他衣袖的手,大聲朝她吼道,「走開,回去,不要管我」。
玉無心心痛得看著玉無殤,「哥哥,父王和嫂嫂都走了,你不能這麼消沉,青玉國還要靠你呢,明天就是你登基的日子了,這麼晚了就不要再喝了好嗎」?
「我連父王和她都沒有能力保護,還談什麼保護青玉國。」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嫂嫂就不會死了,都是我的錯,嫂嫂明明已經讓我離開王宮了,是我不懂事還要跑回來才會有後面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嫂嫂就還好好的了,我就是個掃把星,我害死了嫂嫂。」
玉無殤的話深深觸痛了玉無心的心,讓它懊悔不已,都是她的錯,玉無心哭了,哭得很傷心,她哭自己不爭氣。
玉無心哭著就突然跑走了,只有玉無殤愣愣地站在月光下獨自惆悵,他不知道玉無心這一跑便跑出了王宮跑出了青玉國,如果他知道她心里的懊悔及時勸說的話,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的事情了。
當流痕風塵僕僕回到青玉國趕到瓊華殿廢墟時,只見玉無殤靜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渾身髒兮兮的,便知道青玉王跟新月的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了。
流痕一回來便听說了玉無殤的情況,遂他直接走過去一把抓住玉無殤的衣襟將人拉起來,生氣地罵道,「這就是統領二十萬天羽騎的主帥麼,你的威風你的霸氣哪里去了,再過幾個時辰就是你登基的時候了,現在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青玉國你知不知道,竟然還有時間頹廢」,說著便一拳朝玉無殤打過去。
玉無殤被流痕打到在地上,一跳起來便也朝流痕揮拳而去,兩人打了幾十個來回後都累趴在地了,玉無殤笑呵呵地瞪著流痕,「妖孽,你總算回來了,本世子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呢」。
三天的消沉頹廢,還有剛剛打了一架,總算將心底的所以痛苦發泄完了,又恢復了往昔的霸氣,還是流痕了解他,特意跑來陪他打一架。
流痕亦是笑呵呵的,看著玉無殤青紫的嘴角吐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語來心情甚好,「本公子也以為你這個木頭會永遠一蹶不振呢,沒想到又復活了」。
「我會讓他們後悔的,打我青玉主意的都該死」,玉無殤眸眼帶著犀利的精光,殺氣騰騰,冰冷得讓人寒顫,然後艱難站起,挺身昂揚,一字一堅定地說,「這江山,這天下,我要了,這是她所希望的,我說過會許她江山如畫的,我會捧著這錦繡河山送到她面前的」。
流痕見玉無殤轉身準備走了,不禁問道,「去哪」?
「登基。」
玉無殤頭也不回地吐出兩個字後堅定走開,流痕也爬起來,拍拍衣袖也朝他的背影而去。
青玉國兩百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青玉王薨,次日青玉世子妃謝世,六日後世子玉無殤登基繼位,國號惜月。
繼位當天,玉無殤一襲黑色的金裝華衣,威嚴霸氣,登上高台接受百官朝拜,禮畢,玉無殤回到千華殿,與流痕商議國事。
「中宋已經整軍待發了,看樣子不日便會發兵西楚了,木頭,你一點也不心急,似乎你已經有打算了。」流痕抿了一口熱茶,斜坐在暖墊上。
「龍淵讓中宋出兵打西楚為的就是孤立我青玉,難道我們就不能乘火打劫麼。」玉無殤冷笑,嘴角黠光閃現,胸有成竹。
流痕笑了笑,似乎很有興趣,「你想吞了西楚」?而後皺眉,「如果要吞下西楚,那東堂可是也會吞下璃月國的,你就不怕到時候北邊紫龍和中宋一齊出馬,聯合東邊的東堂一齊夾擊青玉和你在西楚的勢力麼,到那時我們的兵力分散在青玉和西楚兩邊,到時青玉西楚豈不是被他們吞並了麼」?
「她說過,璃月國不會被攻陷的,所以你的擔心不會出現的,我們必須拿下西楚,這是我們反擊的第一步。」
玉無殤說得自信,流痕可不同意了,「你怎麼能這麼肯定璃月國不會被攻陷,她已經不在了,如何能確信」?
「她從不會打沒用把握的仗,就是算準了才會說出來的,她就算死了也會趴下別人一層皮的,更何況,誰能確定她已經死了呢。」
玉無殤意味深長的看著流痕,流痕明白了,玉無殤的意思是說那個奇女子沒有死,但是為什麼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