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從來沒見過這麼幼稚的靳南,靳老爺子無奈地回房,靳雅潔也無奈地回房,沈思年目送著何瀚宸的車子離開,留了一個白眼之後,也回房了。
客廳里只剩下興奮過度而忘記回家的靳南丫。
這一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總之,沈思年開始擔心自己禁足的這三天要怎麼過。
第一天,一早下樓,本想偷偷溜出去,卻發現車胎爆了,沈思年覺得,這件好事八成是靳南做的,徹底禁足就是這個意思。上樓補了個覺,大約九點的時候接到何瀚宸的早安電話,心情一下子沒那麼陰郁了,他說有事要回G市一趟,沈思年想,反正他也不在C市,自己在家里待著也沒什麼不好,于是跟靳雅潔一起在廚房里忙了一個上午,說是劉嫂最近新研制了一道菜,母女兩個是來偷師的。
午飯後,睡了個午覺,沈思年從來沒有午睡的習慣,但偌大的宅子里,靳老爺子在睡午覺,老媽在睡午覺,劉嫂也在睡午覺,她一個人醒著實在沒勁,只好也爬上床。睡醒之後,在QQ上跟何瀚宸聊了幾句,她發現,自己做什麼都想要跟他在一起,但一到正經地聊天,何瀚宸居然是個冷場帝。
晚上,靳南特意帶著安如景一起來吃飯,順便還讓嚴赫跟沈曉若也一起回來,沈思年明白,表哥是讓他們一起來圍觀被禁足的倒霉蛋。沈思年郁悶地快速吃完飯,垂著頭回房,洗澡,然後上床睡覺,這一天下來,她幾乎大半時間都在睡。
第二天,還是何瀚宸的早安電話第一個來報道,說自己中午就回C市,接下來靳老爺子讓劉嫂喊她下樓吃早飯,飯桌上,可親的外公,居然讓她把何瀚宸叫來家里吃晚飯。然後是靳南的電話,專程打電話來讓她別忘記手上的工作,敢情既要讓她禁足、跑腿兩不誤,沈思年想到被放了氣的車胎,要禁就索性禁得徹底,反正不出門也能見到她的那個他,于是,她回絕地不留一絲余地。
何瀚宸一下飛機就趕了過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一進門就被靳老爺子叫進了書房,兩人不知談了什麼,居然用了兩個多小時,幸好談話結束之後,兩個人都一臉的和顏悅色。
晚飯的時候,再次前來圍觀的靳南,傻眼了,指著何瀚宸,久久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還是何瀚宸的一聲「表哥」打破僵局。
靳南不屑地扭過頭︰「誰是你表哥。」然後,飯也不吃,就帶著自己老婆打道回府了,安如景走之前悄悄告訴沈思年︰「別跟你表哥計較。媲」
沈思年笑嘻嘻地問︰「表嫂,等孩子出生之後,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你顧得過來嗎?」
安如景一臉幸福︰「顧不過來也沒轍啊。」
何瀚宸吃完晚飯之後,又跟靳老爺子聊了一會兒才走,他前腳剛一出門,幾乎沒有夸過人的靳老爺子表態︰「這孩子不錯,就是他媽進錯了家門,他偏偏成了那個何進的兒子。」
禁足的第三天,崔玉琳打來電話,說《三生石》即將進行全國宣傳,她這個制片人,只要跟著去,偶爾露個面,別的什麼都不用管,當然,禁足這檔子事,有靳老爺子的撐腰,也沒有人再敢提起。
當天下午,沈思年就毫無顧忌地拖著何瀚宸一起去逛商場,這全國宣傳,一走就得十天半個月,也算是出遠門,該準備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一到商場,沈思年就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不缺,逛到最後,只買了一瓶防曬乳液,兩人轉戰到超市,路過日常用品區的時候,沈思年指了指貨架上的食品袋,「我記得,我在這里被活埋過,你都不來挖我。」
何瀚宸不自在地顧左右而言他,沈思年挽起他的手︰「好了,不鬧你了,我那時候也沒少鄙視過你。」
本想著給何瀚宸找個台階下,卻沒想到,這家伙不止順著台階走了下來,還抓住「鄙視」這個詞,大做文章,要她說出鄙視的原因,內容,以及持續時間。
沈思年自知不敵,把購物車一丟,一溜煙地跑了。
在零食區轉了好久,有感而發︰「等我們有了孩子,每個兒童節,我一定帶他來超市,想吃什麼盡管拿,吃窮你。」
何瀚宸也有感而發︰「那你至少得生一支棒球隊,一個孩子吃不窮我。」
沈思年頓悟,這簡直就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她決定,保持沉默,低著頭不去看他,可明明自己走得好好的,身邊一個貨架卻突然倒了下來,那可不是食品袋啊,是大瓶大瓶的飲料啊,要不是何瀚宸及時拉住她,她這次要是被活埋,非得頭破血流不可。
沈思年驚恐未定地看著眼前東滾西滑的瓶瓶罐罐,拍著胸口給自己壓驚。回頭看何瀚宸,他揉著肩膀,應該是被撞到了,沈思年連忙翻起他T恤的袖子,紅了一大塊,「痛不痛?我們去醫院吧!」
何瀚宸搖頭︰「不痛。」
首先跑過來的是超市的理貨員,一看這慘烈的現場,唉聲嘆氣地去扶架子。
然後過來的是超市的管理人員,連聲安撫沈思年,說是看了監控,是別的顧客不小心撞倒的,為了補償,他們今天購物免單。
何瀚宸不打算接受這樣的道歉,雙拳緊握,「如果我沒有及時發現,我老婆受傷了怎麼辦?」事關沈思年,他身上偏于淡漠的冷靜,一下子全丟了,非要讓超市把那個肇事者交出來。沈思年好說歹說,才把他拉出了超市,結果,他們什麼都沒買,免單也沒享受到。
沈思年從小就堅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一真理,所以,她很快就釋然了,何瀚宸那時有跌打藥酒,他堅持不去醫院,她只好跟他回去。
擦藥的全過程,他都不吭一聲。
沈思年隱約感覺到了他有心事,但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全國宣傳已經開始第一站的行程,崔玉琳訂的機票是頭等艙,同行的只有她們兩個人,王導已經提前過去準備,敢情他對宣傳造勢這檔子事也頗為熱衷,有一種不勝何瀚宸,誓不罷休的決絕,演員們休整幾天之後,各自前往首站。沈思年基本可以確定,靳氏和她,之于《三生石》,一個是出錢的主,一個是多余的主。
飛機落了地,首站是北方的某個城市,空氣質量不是特別高,沈思年又對粉塵也有些過敏,一下飛機,她一手用紙巾捂著口鼻,另一手揣著包包。在機場門口等出租車的時候,一個男人撞了她一下,搶走了她的包包,她的全部身家可都在包里,連忙把紙巾一丟,追了過去。
好久沒有發威了,這個人簡直就是找死,連帶著車胎被放氣和險些被飲料活埋所擠壓在深處的戾氣,沈思年全部發泄在了搶她包包的倒霉蛋身上,那人身手還不錯,追了好長一段路才追上。沈思年月兌下一只涼鞋,瞄準他的後腦,角度偏了一點,沒丟中,幸好有兩只鞋,第二次幸不辱命地中了。
「讓你搶我包!」沈思年一頓拳打腳踢,搶包賊被她輕松撂倒。正得意地拍了拍手,一看身後那一排壯漢,她囧了,這是團伙做案啊!
一個拿著鐵棍的混混突然鼓掌︰「身手不錯,我倒要看看,是你身手好,還是我們兄弟的家伙厲害!」隨著他的發號施令,五六個混混一擁而上,沈思年被圍在了中間,她身手是不錯,可是對方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外加他們都有道具啊,她一個弱女子,在體力上就處于完全劣勢狀態。
打不過,那怎麼辦呢?
只能跑唄!
跑出了好久,確定甩掉那些混混之後,沈思年才給崔玉琳打了電話,那丫頭急得差點就要哭了,聲音也抖得厲害,沈思年喘著氣︰「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崔玉琳應該是真急了,月兌口而出︰「制片大人啊,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安副總交代呀!」
沈思年默了,崔玉琳也默了。
「安副總?崔玉琳,你最好想清楚怎麼解釋,我馬上回酒店!」沈思年迅速掛了電話,沒有當場要解釋,只是想給崔玉琳一個把故事編圓的機會,也給這個秘密一個不公諸于世的機會。
好在崔玉琳沒有辜負她的殷切期望,故事編得天衣無縫,她說,靳南交代了,這次全國的宣傳行程,萬一沈制片中途撂挑子了,或者是發生什麼突發狀況了,就要安副總頂上,安副總在G市日理萬機,要是還要硬生生地擠出時間來全中國跑,他非得趴下不可。
可信度多高啊,沈思年既不會向靳南去求證是否會讓安如硯頂上的事實,又不會直接去問安如硯,所以,她沒有不信的理由。
何瀚宸說最近手上剛好沒什麼劇本要看,正好有時間滿中國陪著她跑,說到底,她也就是偶爾在媒體面前露個臉,在當地衛視的專訪上說幾句話。何瀚宸已經通過他的關系,把《三生石》和主演們的新聞高調地放到了網站的首頁上,媒體理所當然地對電影和幾個主演的興趣遠遠高過她這個知名導演的前任太太。
所有工作都是崔玉琳監督著完成。沈思年的大部分時間倒像是在跟何瀚宸進行著一場又一場旅行。
對于之前在機場遭賊,又險些跑不掉的悲劇,沈思年只字未提,說了也沒用,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讓他知道了,也只是讓他徒增擔憂而已。
宣傳活動集中在全國的各大省會城市,從最北端一路南下。地點和路線都是靳南選的,說是花了不少心思,何瀚宸卻看出了端倪,說這是按照某些大片的宣傳模式,差不多照搬了一條路線。
崔玉琳忙得哭天喊地,沈思年玩得不亦樂乎。
夕陽西下,與何瀚宸並肩走在落日的余輝下,看著腳下的細沙堆上被她踩出來的一個個腳印。她好懷念W市的沙灘,她問他︰「你什麼時候向我求婚?」
「上一次求婚被你毀了,這一次,我一定要慎重。」何瀚宸回想起那一次,準備好的演講稿,沒有一個字被用上,額上不禁落下三道黑線。
沈思年撅著小嘴,加快了腳步,把他甩在身後,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就這樣走到老。
最後一站定在G市,晚上十二點,將是首映禮,前前後後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她此刻正心滿意足地在酒店的大床上吃著冰激凌,看著電視,何瀚宸在邊上看著一個新收到的劇本,說是要嚴格保密,連她都不能看。
沈思年本來就對歐美大戲不感什麼興趣,她向來只喜歡臉部線條柔和,身材比例適中的東方人。
何瀚宸突然坐到她身邊,直視著因為一個冰激凌而洋溢著濃濃幸福感的沈思年,他輕聲說︰「我之前跟你說過的,美國那邊有一部戲,想讓我去參與拍攝,近期打算開機了。」
「哦,那你要去多久?」沈思年有些意料中的意外,知道這件事要來,但是不知道會來得這麼快。
何瀚宸眉心糾結,「快的話,三個月,慢的話,半年左右,只要你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就立馬飛回來。」
沈思年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進他嘴里︰「我哪里是這麼任性的人啊,為了見你一面,就讓你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好萊塢可是你們這些電影人的聖地啊,你去吧,我不會跟別人跑掉的。」
「那要是我想你了呢?你不會把我拒之門外吧?」何瀚宸把她正在伸向自己的勺子掰了過來,將勺子送了嘴里。
沈思年想了想︰「那你就給我打電話啊,發短信啊,視頻啊,現在通訊這麼發達,十幾個小時飛機來回折騰,太辛苦了。」
何瀚宸將她摟進懷里︰「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好嗎?」
「好。」本來不想這麼輕易答應的,但是,一想到即將分別,沈思年只是想說這個「好」字。不過,她補充了一點,「你得好好準備求婚,我要求很高的,尤其是第二次,因為我不想有第三次。」
兩個人把一個全家桶大小的冰激凌分著吃完了,何瀚宸擔心她吃壞肚子,中途制止過N次,未果,只好幫她一起吃。
G市的娛樂事業在全國一直是走在前列的,光是主城區,就有不下十家裝修豪華的影院,靳南選了一家遍布全國的一線影院來做首映活動,不單單會有演員與影迷的互動,還會派送海報和明信片這些小禮物。海報和明信片的照片來源,沈思年也有參與挑選,她覺得,但凡是她挑出來的那些,都美到爆,她還特意要求印刷廠做了一些書簽來送給沈曉若和《三生石》的原著作者。
雖然何瀚宸不喜歡G市,但他向來公私分明,他自己的電影,只要取景需要,他會來,沈思年的電影,既然靳南安排在這里,他當然也會陪著她,況且,首映結束之後,他就要坐上前往美利堅的航班。
這是他們第二次一起看首映,第一次是他的電影《宮廷秘史》,現在是她的非勞動成果,第一次,他們大吵一架之後強勢和好,他是在那一次對她吐露心聲,而她,也是在那一次,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
而這一次,甜蜜的約定之後,將迎來暫時的分離。
沈思年已經習慣有何瀚宸在身邊的生活,不管是吵吵鬧鬧地互掐,還是安安靜靜地就那樣待著,再或是一個又一個誤會,一次又一次因為自己的不成熟,而讓兩人的感情陷入僵局。但她知道,不管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不管他出生于什麼樣的家庭,有著什麼樣的人生,什麼樣的過往,他就是他,她心里的那個他,雖然並不完美,卻始終是她的唯一。
現在一想到兩人之間即將產生那樣遙遠的距離,她就難受。
《三生石》中的那一幕,也就是沈思年很喜歡的那場戲,就是上神為等愛人沉睡千年,沈思年努力地緩和著自己的情緒,她對何瀚宸說︰「不就是一年半載嗎?我還等得起,如果我能永生,等你千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