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國,不要,不要,離開……那邊,不要……」
林丹司躺在床上一直囈語不斷,冷汗珠子布滿額頭,發梢纏繞在脖子上,粘成一撮一撮的,看的羅莉心慌。
「媽,老媽,我是莉莉啊,是您女兒耶,您醒醒好不好?丫」
緊緊握住林丹司胡亂在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又抓不住的手,羅莉淚水濕了臉頰,心痛不已。
「不要過去,不要,你回來,回來啊……回來……」
林丹司仍舊繼續囈語著,不管羅莉怎麼叫她,她的眼楮始終都沒有睜開的跡象,仿佛整個人的大腦意識都被夢境牽扯一樣。
推開*房門,樊懿看到的景象就是林丹司在床上囈語不斷,羅莉哭泣的接連去抓她揮舞的手掌,而羅卿國坐在臥室里的椅子上像失去活力的木頭一樣就那麼盯著床上的人發呆,眼楮連眨都不眨一下。
「哎~」
無奈地嘆息,樊懿盡量放慢腳步走到床邊,放下手里的托盤,一手搭上羅莉的肩頭,另一只手輕輕的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媲。
「老婆,別哭,我已經打了電話了,醫生在來的路上。」
岳母的這個情況他們束手無策,羅莉不是神經科的大夫,沒有那麼神通廣大的什麼病都能醫,能夠勉強診治非專業性病癥的醫生此時卻雙眼無神,空洞的一點焦距都沒有,他作為家里唯一一個還能鎮定的人,只能搬救兵來幫忙。
「醫生……在路上?!」
羅莉似是疑惑的頓了一下,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找醫生來,她和她爸不都是醫生麼?
「找醫生來干嘛?」
家里有人生病麼?羅莉緊皺一對好看的眉頭,迷茫地望著頭頂上的男人。
「當然是給媽診治啊。」
樊懿心道這妞哭傻了吧?找醫生不為岳母大人難道還為其他人哦?
「我媽又沒病,干嘛要診治?」
羅莉對樊懿的擅自做主很不爽,她老媽不過是做噩夢,又沒病,看個毛線的醫生啊。
「媽的情況很不好,我找了神經科的醫生來。」
樊懿蹲來扶住她的腰,帥氣的臉龐滿是無可奈何的表情︰「你跟爸現在這個狀況也沒辦法給媽看,所以我只能求助其他人了。」
「哦,是這樣哦。」
羅莉後知後覺地抓了抓頭發,還好他跟她解釋了,要不然,她肯定會借題發揮狠罵他一頓。
「樊懿,你想的比我周到。謝謝你哦。」
「謝我干嘛?傻話。」
拍了拍她的臉頰,樊懿寬慰道︰「我最親愛的老婆大人,你現在懷著孩子,不能餓,情緒也不能那麼激動,懂嗎?」
說道孩子,羅莉自然的撫上了自己的小月復︰「他……很好。」
還在在她肚子里兩個月不到,她遇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情緒時高時低,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孩子。
其實,她是個不稱職的媽媽,羅莉心里如此想著,用力的吸了吸鼻頭,為了寶寶,她不能不愛惜自己。
「樊懿,我要吃東西。」
「這樣才乖。」起身,將燈櫃上的牛女乃和蛋糕遞到了她手里,「要吃完哦。」
「嗯。」
不為自己,她為寶寶,即便再不願意吃,再咽不下,她也會吃下去。
端起牛女乃喝了一小口,張嘴咬下一口蛋糕,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似的,強行咽下。
胃,難受的厲害,有點想吐,但又不想吐。
羅莉拼命的喝著手里的牛女乃,蛋糕一口接著一口的咬下然後吞進月復內,從來沒有哪一次吃東西她會覺得味同嚼蠟,然而此時此刻,她真真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食不知味。
看著她艱難的吃著手里的食物,樊懿很心疼。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想必她也不會吃的那麼難受還要勉強咽下去,這世上最偉大的是母親,最傻的也是做母親的。
想到母親,視線從羅莉的身上慢慢轉移到了林丹司的身上。
平日里保養的還算得體的面容因為傷心難過而失去血色,慘白的嚇人,眉頭緊鎖,夢囈不斷,冷汗幾乎打濕了全身。
一個女人,為家為夫為孩子操勞的半輩子,眼巴巴看著終于要熬出頭了,沒想到船到碼頭竟然出人意料的翻船了。
翻船麼……
樊懿的思緒隨著盯著林丹司看的時間越久,飄得越遠。
他沒有想林丹司是如何如何維持這個家,如何如何相夫教子,而是在想他的生身之母當年是在什麼情況下,又是哪兒來的勇氣把他生下來,最後在臨終的時候把他托付給自己的情人。
情人?
說樊志恆是他生母的情人,這合適麼?
不知道為什麼,樊懿莫名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眸光轉移,一點一點的移到了坐在旁邊雙手十指交叉杵在下巴上,一刻也沒移開過眼楮專注林丹司的羅卿國身上。
他沒記錯的話在他說要去華盛頓把一些事情弄清楚的時候,羅卿國,也就是他的岳父大人,竟然當著他和羅莉的面掉了筷子。
雖說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放在筷架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再正常不過,但是,他注意到了羅卿國的臉色變化。
那純粹不是一個不小心踫掉了筷子的表情,而是在擔心著什麼事情的表情。
這點,除開他覺得有點莫名奇妙之外,羅莉也發覺了岳父的不對勁,要不也不會敏感的說著她爸似乎哪里不對勁的話。
「爸。」
樊懿走到羅卿國跟前,聲音放得極輕,對于一個陷入自己的意識境界的人,用通俗一點的話說就是發呆的人,他知道分貝不能太高,甚至還要比平時說話略低幾分才不會嚇到對方。
機械性的放下枕在下巴下面的手,羅卿國默然的抬起頭來,渙散的眸子沒有一點焦距。
「有……有什麼事麼?」
干涸的嘴唇翕了翕,太長時間沒有說話,羅卿國艱澀地咽了咽喉嚨。
望著如此窘迫的人,縱然他還有什麼想法,也不會挑在現在這個緊要關頭說。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想讓您先吃點東西。」樊懿聳了聳肩。
「不,咳咳,不用了。」
咳嗽了兩聲,羅卿國重又將目光凝聚到了林丹司的身上。
沒有一點轉好的跡象,睡了那麼久了,林丹司仍然跟她腦海里的夢境做著斗爭。
「不要過去,回來,阿國……」
一聲一聲的呼喚,一遍一遍的乞求,晶瑩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猶如當時羅莉陷入昏迷的情景一樣。
「媽,媽媽,您醒過來,我求您。」
羅莉不知道當初她昏迷的時候林丹司是何等心情,但現在她真切的體會到心慌心亂是個怎麼樣的感受。
「不要,老公,不要!!!」
林丹司囈語著,突然一聲大喊,身體猛然坐起,羅莉躲閃不及,差那麼一丁點的距離,林丹司的額頭與羅莉的下巴偏離了僅僅兩公分的距離。
呼……
樊懿緊張的懸在嗓子眼兒的心在看見兩人沒有撞到的剎那回歸原點,沉沉地吐了一口氣。
「丹,你終于醒了,對不對?」
羅卿國一看林丹司坐了起來,原本還焉了吧唧的神情陡然像換了一個人,雙眼更是閃著興奮的光沖到了床邊。
「……」
耳邊似乎有人在跟她說話?
林丹司茫然的轉過頭來,望著羅卿國的那張臉,感覺有點熟悉又不熟悉,嘴唇蠕動,沙啞的氣息從聲帶里傳出,最終卻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
「老媽?」
林丹司的反應讓羅莉剛剛落地的心不禁再度揪了起來,抬到半空的雙手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僵了一下,隨之不敢確信似的慢慢撫上了她的雙臂。
手臂上忽然傳來的觸感讓林丹司冷不防地打了一個激靈,雙腳蹬著床面,上半身微微往後挪了挪。
撫上林丹司雙臂的一個瞬間,羅莉明顯地感覺到了林丹司的異樣,再看她那雙沒有半分神采的眼眸,心,不免狠狠地揪了一把。
痛!
真的好痛!
她平日里那個愛笑愛跟她斗嘴斗得不亦樂乎的那個媽媽好像一夕之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媽媽?」
羅莉再度輕喚了一聲,她突然好害怕看見眼前的這個女人,她一點沒有她媽媽的那種威嚴和鎮定。
「你是誰?別踫我!」
林丹司仿若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掙扎著往後退了又退,直到後背靠上床頭再無處可退,才抱著雙膝將腦袋埋在雙臂之間喃喃自語。
「丹~!」
羅卿國看見這樣的妻子內心痛苦不堪,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的錯,他溫柔嫻淑的妻子怎麼也不會變成這樣。
「爸,羅莉,我覺得媽的情況很不對勁,我們還是送她去醫院吧。」
樊懿看了一眼腕表,從林丹司醒過來到現在,足足五分鐘了,五分鐘還沒緩過神智來,這情形像極了精神受到刺激的那些人的反應。
「不,不送醫院,我媽沒事兒!」
羅莉不同意送醫院,她不相信林丹司會經不住事。
跪著爬著靠近床頭上的人,羅莉剛要伸手準備拉住她的雙臂跟她說話,然,林丹司的反應比羅莉快,一個閃身,已經轉到了羅莉的身後。
這麼快速的動作,哪里看起來像個四十八歲的人。
「媽?」
羅莉回頭盯著一臉驚慌之色的老媽︰「咱們不鬧了好不好?這個游戲不好玩兒,換一個行不?」
「你究竟是誰?」
林丹司才問出一句,羅卿國忽然的湊近讓她驚叫一聲往床的對面爬去,要不是羅卿國反應快,她弄不好會直接爬到床下去。
「丹。」
「你又是誰?放開我!」
林丹司緊張的接連吸氣再呼氣,她對眼前出現的這些陌生面孔害怕不已。
「我媽,我是羅莉啊,我是您女兒啊,您怎麼能夠不認識我?哇嗚……」
羅莉撫住胸口聲聲訴說衷腸,然而林丹司的反應讓她的心往下沉又沉。
當堅強的偽裝面具被撕下的那一刻,她再也裝不下去堅強,再也忍受不住。
捂住嘴,淚水滑落,遞到膝蓋上,透過打底*褲沾上她的皮膚,點點涼意通過感官神經傳入大腦中樞神經,再返回來,涼的她心涼一片。
「媽……嗚嗚……您怎麼能夠裝作不認識我?」
她多麼希望羅家女王只是在跟她開玩笑,也多麼希望這只是她夢中的一個悲催的場景,她不喜歡這個不好笑的玩笑,也不喜歡這令人不爽的夢。
然而現實是那麼的殘酷,不管她怎麼擰自己的大腿,痛感仍然在,現實仍舊存在。
她老媽真的不認識她了,而且還像遇到什麼怪物似的對她老爸又踢又打。
「丹,我錯了,求你,別嚇我!」
抱住懷里掙扎的厲害的妻子,羅卿國老淚縱橫。
他們揭發二十多年,從未因為吵架而讓自己的妻子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一切都是他的錯,他要把持好一點,就不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爸,別耽誤了,送醫院吧。」
樊懿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第一次他發覺一個選擇題會那麼難。
叮咚、叮咚。
就在羅卿國和羅莉為了林丹司焦躁,樊懿不知怎麼辦的時候,門鈴聲像汪洋里的救命稻草一樣響了起來。
◇◇
「你說什麼?!」
咚!
一記拳頭,筆端砸在了辦公桌上,震得桌面上的電腦顯示器嗡嗡作響。
樊煜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接到院長偷腥被其妻逮個正著的電話︰「馮子嬈,這個玩笑你開不起!」
「我的確開不起啊,但是,有人願意給錢,自然就有人願意替對方消災咯。」
馮子嬈是樊煜大學的一個紅顏知己,可以這麼說,樊煜四年大學生涯,就只有一個馮子嬈跟他走的最近。
「那個替人消災的人,別告訴我是你!」
馮子嬈是個什麼貨色的女人他心里一清二楚︰「誰給你的錢?說!」
「你干嘛那麼凶啊?我都快被你嚇的尿褲子了。」
能夠說出這麼不雅的話來的女人,有幾個是什麼好貨?
樊煜冷哼︰「不說是麼?那好,我直接打電話告訴你那軍區當參謀的老爸,我讓他親自來問你!」
一听樊煜要找她老爸,她嚇的屁滾尿流︰「呃呃呃,好哥哥,別啊!我……」
「你什麼你!還不說!!!」
樊煜跟樊懿相差不遠,發起脾氣來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什麼溫和陽光統統的都他媽的見了鬼,壓根就不復存在。
「那個人你也認識,而且還跟你熟的不能再熟了。」
馮子嬈本來還想再賣點關子,誰知樊煜直接掛了她的電話,再打過去,被告知正在通話中。
通話中尼瑪的不就是說明他真的跟他參謀老爸打電話了麼?
馮子嬈欲哭無淚的快速敲擊著手機鍵盤,電話打不通能夠發短訊,她苦逼的把事情緣由用了最簡單的話編輯了過去。
十分鐘之後,樊煜的電話打了過來,馮子嬈嚇破膽的半天不敢說話,樊煜倒是先說話了︰「這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沒……沒其他人。」她拿人手短,哪兒還敢往外說呀,「煜,你不會真的跟我那死老爸說了吧?哎喲,你還要不要姐妹兒過火了?」
「哼,敢做不敢當啊!我給你十萬做封口費,你他媽要敢跟我露出去半個字,我掐死你!」
羅卿國對他還算不錯,他也算是他手里的一得意門生,只是分科後他跟他的來往除開習慣性的問好之外,只在學術交流上有些洽談。
要說羅卿國這個導師當得失敗,他這個做學生的恐怕更加失敗。
樊煜盯著手機上的白紙黑字,怔然的看了一分鐘之久。
羅卿國偷腥被老婆逮個,制造這個事件的竟然是她!
真的跟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那麼可怕的將一個醫學院的院長給拉下水。
樊煜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結果就是他無心再工作。
退開辦公皮椅,月兌上的白大褂,拿起掛在衣帽架上的風衣徑直套上了身。
「小樊醫生你去哪兒?」
跟他同一間診斷室的一名醫生年齡約莫和董彥璽一樣大,是他的導師,端著水杯從里間走出來,一眼便看見他要走。
「上班期間,無故離開崗位,工資獎金考勤可都得跟著受罪了哦。」
導師不跟他開玩笑,但語氣沒有幾分嚴肅反倒比較輕松。
「我有點私事,要出去一下。」樊煜如實說道。
「有私事打個電話嘛,沒必要非要離開崗位去處理不可啊。」
導師放下手里的杯子,拉開另一張辦公桌下的皮椅坐了下來︰「你們年輕人啊一點兒都沉不住氣,嘴上說什麼私事不過也就是你們小年輕那些個情情愛愛嘛。好啦好啦,我給你十分鐘出去打電話說清楚,二十分鐘後你得親自主刀一個小手術。」
「那個手術不是另外一個實習生主刀麼?」
在這之前他沒接到任何通知說要他主刀那個很小的手術,護士長通知他的時候就說了是另一個實習生的開刀之作。
「那個實習生還不夠資格嘛,你實習五個多月我才讓你主刀的,他又不是你,同樣實習了五個月,我哪兒敢放手讓他去動刀。」
外科不比內科,一刀下去,一個不留神弄不好會出現大的紕漏。
「呵,導師,你可真抬舉我,但是……」
樊煜還想說什麼,導師抬起手掌阻止道︰「別跟我但是,一個月後你要代替我去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我不讓你多動動刀,多了解一些東西,你怎麼去交流。行了,速度打電話去。」
導師的話就是命令,樊煜拗不過,只能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然後什麼話不說的離開診斷室。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
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對方竟然會關機︰「究竟去哪兒了?家里也不見人!」
頹然的掛掉手機,再度找出馮子嬈發給他的那條短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火大。
「有本事別讓我再看見你!」
他發誓再看見短信里提到的那個人的時候,他要她給他說個明明白白徹徹底底。
太過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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