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力?他們已經盡力?
「不……」
捂住嘴,羅莉不相信自己听見的,貝齒狠狠地咬住掌心,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清醒過來。
「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反復地呢喃著同樣一句話,酸澀的淚水溢出眼眶,滾落到心坎間媲。
羅莉哭的發不出聲音來,她雖然被冷吟和樊懿聯手耍過,但在她心里,她沒有怨過她,相反,她跟樊懿一樣覺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小姨,因為沒有哪個無關緊要的人會為了自己佷子考慮那麼多,那麼遠。
「懿,節哀順變。丫」
听到‘我們已經盡力’,古雋詰知道樊懿的世界崩塌了。
古雋詰一直都知道,當初羅莉陷入昏迷,樊懿的世界就岌岌可危,現下是回天乏術的冷吟,他至親至愛的小姨撒手人寰,他的世界能夠永久平穩那只是一個幻想。
作為朋友,古雋詰只能用‘節哀順變’這麼簡單的四個字來安慰好友,雖然他跟冷吟的接觸不多,但她照顧他也足夠多,她的離開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該死的!」
一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可以,樊懿寧可是自己被毒素浸體,也不會讓小姨受這種苦楚︰「小姨……」
「懿……」
事到如今,樊志恆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對于這個兒子,他虧欠的實在太多太多,對于冷吟,他也欠了太多。
走上前,抬起手,他想模一模樊懿的頭。
當手掌平行伸向前方,到達樊懿的頭頂的上空之際,突然停了下來。
模一模他,他會不會反感?
樊志恆的心有余悸,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三十年內帶給這個兒子的是什麼?
好的,留給樊煜,壞的,難辦的,統統丟給了樊懿。
呵,像他這樣的父親,恐怕沒有誰願意做他的兒子吧。
一天之內,他知道了自己疼愛了二十四年的兒子並非自己親生,不喜歡了三十年的兒子卻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老天的這個玩笑開得真夠大的,在一個多星期前,他才親自將他們的父子關系斬斷,不到兩周的時間,他又想把斬斷的父子鏈給接回去。
俗話說鏡子易破,破鏡難重圓,他和懿還能回得去麼?
不,或許回去也是一種傷害,他此時此刻唯一想要的是他們父子兩能夠重頭開始,他不再凶他,而他也不再忤逆他。
「懿,別哭。」
停在半空中的手在猶豫、矛盾、害怕等等多種情緒下最終還是覆蓋在了他的腦袋上,樊志恆閉上眼,將心里的酸澀和痛苦強行壓了下去︰「你小姨不喜歡看你哭。」
雖然不清楚冷吟和樊懿是怎麼了解到彼此親戚關系的,但他可以肯定是冷吟主動找上懿的,否則,懿也不會對她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不哭?呵……樊志恆,追根究底,一切不都是你的錯麼?!」
啪!
跟樊志恆預料的一樣,樊懿眼眶邊懸掛的淚珠一收,揮手拍開了覆蓋在他腦袋上的手掌。
站起來,唇線抿出一絲譏諷的弧度,搖著頭往後退了好幾步︰「你現在來跟我裝好人是麼?小姨就那麼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淚麼?哈,也難怪,她知道你們之間太多的事情,要不,也不會對你這個大姐夫那麼的冷漠了!」
如果當年樊志恆不懷疑他生母的清白,相信小姨也不會對樊志恆漠視如同陌生人。
「是,因為你母親,所以她對我的態度一夜之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冷硬。」
曾經他想不通冷吟為什麼會一夜之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他不理不睬,說話也是冷硬的不留余地,現在,他已經徹底的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哼,你現在知道了?會不會太晚了?!」
其實樊懿想說‘你活該’,可話到嘴邊,竟然自主轉了彎,委婉了不少,這真的是……
「我說……」
站在門口的主治醫生已經月兌下了手上的醫用橡膠手套,抓下頭套,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你們能安靜嗎?病人需要休息。」
「……」
病人需要休息?哪位病人?!
主治醫生一句‘病人需要休息’如同黑夜里的啟明星一樣,撥開濃厚的烏雲,盡力將銀輝灑向籠罩在黑夜里的大地。
「萬教授,您的意思……」
還是羅莉最先反應過來,感謝她的職業是醫生,心里素質就是比一般人好。
「我沒說病人怎麼樣了,是你們在听到我的話一半的時候就激動了。」
作為消化科的權威,宛仁蜜一張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女圭女圭臉做了一個苦哈哈的表情,無奈地聳肩。
「邁克•金醫生是冷女士在美國的主治醫生吧?他剛剛已經派人航空了毒素化驗結果以及草藥標本。沒想到哦,那麼凶猛的毒藥竟然會被一種很不起眼的草藥給解了毒性。」
「……」
解了毒性?
那她的意思就是說小姨……沒事了?!
樊懿有種坐過山車的感覺,雖然他從來不坐過山車。
往前一步走,樊懿身手就想抓住宛仁蜜藍色手術服的領子,但鑒于對方是女性,而且還是一名三十七八的女性,他的手伸到半空不得不放棄。
「該死的,您就不能一次性說完?!」
太TM的可惡了!
樊懿憤怒的攥緊拳頭,指關節捏的 想,可以說他還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那麼憤怒過。
「懿,呵呵,有話好好說嘛,萬人迷教授可是很多男醫生愛慕和欽佩的對象哦,要動手也得看人不是?」
羅莉一個箭步沖到樊懿身邊,將他那握緊的拳頭護在自己懷里,訕笑著打著圓場,故意將男醫生三個字提高了分貝,她可不想自己的老公被某些男人K一頓。
「臥槽,老婆,你們醫院究竟都是些什麼醫生?」
病人的生命能夠拿來開玩笑的醫生多半都不是什麼好醫生,一句‘我們已經盡力’,誰听了都會誤會的,更別說那麼在乎冷吟是否安好的他了。
「流氓醫生。」
羅莉笑著擦掉臉上還沒干的淚痕,嬌俏的眨了眨眼。
「對哦,流氓,我倒是忘了。」
聖恩的流氓醫生的確多,一個羅莉,一個白漫漫,現在外加一個宛仁蜜。
嚓,真他娘的萬人迷!害的他想動手都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
接下來,冷吟從急癥室里轉入ICU病房,醫生說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未來七十二小時不敢放松警惕。
樊懿等人無從反對,只能在ICU病房外靜候消息。
三天,不長不短的時間,但對于擔心的人來說卻是極度漫長。
羅莉緊握著樊懿的手,她在焦急等待冷吟月兌離危險的同時也在感受著曾經她帶給樊懿的恐慌。
「樊懿。」
輕輕呼喚了一句,樊懿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看她,只用眼神告訴她他在听她說話。
握著他的手指緊了緊,羅莉做著深呼吸︰「如果我當初死了,你是不是也會難過的只剩軀體?」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她問,樊懿用實際行動讓她知道她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
「羅莉,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問你一句,你是在吃小姨的醋嗎?」
如果是,那她羅莉未免太不懂事了。
樊懿不動聲色的等待著她的答案︰「我要吃小姨的醋就不會問你這麼個弱智問題了。」
「哎……」
松開緊握的手掌,環上她的腰肢,樊懿的眼楮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寬大的透明玻璃里面的人︰「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小姨跟你不能用一個天平去稱,你死我活不了,小姨死我或許還得繼續活下去,因為你在,我不忍心丟下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獨自去面對失去我的痛苦。」
也許有人會說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忘自戀,但這麼一長串的句子里字字句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對他而言,在這個世界上他在乎的人不多,只要是他在乎的,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
「樊懿,那麼請你好好活著,我不會死,小姨也不會,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即便我們不在你身邊,也請你不要悲傷,懂嗎?」
幾天時間,她看見太多表情的他,那些表情是她和他認識以來她幾乎沒有見過的,然而短短幾天,她就將他不曾表現出來的表情全部表現了出來,她為他有那麼多復雜的表情高興的同時也難過。
「好。」
她的要求他無條件的答應,只要她開心,他亦會跟著開心。
「樊懿……」
坐在休息長椅上的男人听著他們小兩口的一言一語,心里頗多感觸,尤其是听見羅莉讓樊懿不要悲傷的話語,他更是忍不住想起了離開他三十年之久的小蘊。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現在,我沒心情跟你談。」
背對著樊志恆,樊懿不等樊志恆把話說完,毅然堵住了他的後話︰「你現在能夠做的,也是唯一我希望你做的,就是祈禱小姨沒事,你老婆伏法認罪。」
樊懿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善良之輩,有仇必報的個性素來是他所主張的,他不會因為誰而再心慈手軟。
「好,我會祈禱小吟沒事,至于蔣怡,你放心,我不會動用任何關系去幫她,因為她在傷害你母親的時候也傷害了我。」
夫妻三十年,竟然不知道枕邊人是那般的惡毒,現今知道,注定他不可能去幫她。
「傷沒傷害你我管不著,但我只知道一點,人在做天在看,她想要鑽法律空子逃過這一劫,妄想!」他會等著警察返給他們的調查結果,小姨是最有利的人證,沒有小姨,警察肯定也不會那麼及時的出現,因而,小姨想要送蔣怡進鐵籠,他必定成全。
「樊懿?」
羅莉悄悄的扯了扯他的風衣前襟,瞥了一眼身後面色難看的中年男人,僵硬的扯開嘴角,壓低聲音道︰「他好歹是你爸爸,你干嘛那麼凶神惡煞?」
「……」
凶神惡煞?他麼?
要不是現在的時候不對,地點不對,事件不對,樊懿真想一口鮮血噴出來,掐死她都不為過。
「干嘛不說話?」
沒有得到樊懿的回應,羅莉憤憤然的跺腳以示她的不爽。
「……我能揍你不?」樊懿憋了半晌憋出這麼五個字。
「當然不能!」
揍她?!開什麼國際玩笑!
「你要揍我我就把你踹到非洲去!」羅莉說著揚了揚拳頭,表示她說得到做得到。
叮鈴鈴……
兩人得空掐著小架,還沒分出個勝負來,羅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羅莉掏出手機,來電上的名字讓她遲疑要不要接,樊懿看見她盯著手機無動于衷的呆滯模樣,心里咯 跳了一下︰「誰的?」
「我……老爸的。」
劃動手機屏幕,將手機放在耳邊,羅莉不似往常一般開口院長大人,而是乖巧的叫了一句爸。
兩分鐘的電話羅莉听得心肝顫,樊懿看的莫名其妙,當她掛斷手機,小手緊張的揪住樊懿的衣襟的時候,樊懿終于明白大事不妙。
「爸,要來?」
「嗯。」
「小姨的事情暴露了?」
「嗯。」
「你打算瞞?」
「嗯。」
「瞞得住?」
「嗯……不。」
回答了三個嗯,第四個嗯回答到一半便被她否決了︰「樊懿,怎麼辦啊?我害怕老爸知道真相後會心髒病發。」
「能怎麼辦?如實說。」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如實說了,瞞肯定是瞞不住的。
「可是……」
羅莉還是很擔心,她爸剛經歷了一場風波,萬一再知道冷吟出的這檔子事,還不氣死哦。
「老婆,就算我們想瞞也瞞不住,你難道忘了,聖恩是誰當家做主了?」
握住她的手,樊懿一臉無奈的說道。
對哦,聖恩是誰當家做主,除了她老爸之外難道還有第二人嗎?
羅莉忽然覺得自己好傻,紙明明包不住火卻想強行包住,這怎麼可能辦得到嘛?
「羅卿國要來?」
听他們提到的那個爸,應該就是羅莉的父親了。
樊志恆雙手揣進褲袋里,沉沉的吐氣︰「他來也好,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樊先生,您找我爸爸能有什麼事?」
羅莉好奇,貌似她老爸跟樊志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吧?當年是蔣怡甩了她老爸,又不是他強行拆散他們。
「一點私事。」樊志恆回答的很輕松。
望著他們三人一出接著一出的戲碼,古雋詰這個經常被劃歸到死人行列或者局外人行列的大活人終于發飆了︰「老樊,我看你這里也夠你忙活了,小姨我想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我想先回一趟公司。」
伊凡他不能不顧,他為樊懿的事情耽誤了好多時間,要再不去公司,弄不好公司要改性了,至于這個改姓改成誰的,說來話就長了。
「嗯,你先去公司吧,有什麼事,我再打給你。」
比了個OK的手勢,古雋詰轉身就走,誰知他前腳轉身,後腳就被人給拽住領帶直接往前帶。
「呃?漫漫?」
「哎喲喂,虧得古大人還記得小女子,走吧,要回公司先跟我去把話說清楚!」
丫的!
白漫漫火大的很,今早她莫名其妙被調到二號診斷室去幫忙,好不容易有個空閑想回一診斷室拿點東西,誰知門口兩名警察把她的去路給攔了不說,竟然還讓她听到一些不該听到的東西。
她現在只想讓古雋詰給她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對那個傷害小蘿莉家人的女人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