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湖戀 第五章 蘆蕩幽會

作者 ︰ 13695330403

春天夏天秋天,這三季,有忙不完的農活。等著坡干場淨,麥苗出齊,天氣漸漸入了冬。牛馬卸套,騾驢除軛,鋤鐮上牆;和上緊的發條,一樣不停歇地轉動著的勤勞的人們,突然一下住了下來,渾身象散了架似的,反而有些許的不適應。以前,每天早起勞作,有干不完的農活趕著,還覺不出累來。一個是想給家里添點進項,一個是盡快找點兒事情做,好讓自己干慣了活的手腳,活動起來。于是,做買賣的,趕閑集的,說媒拉親的人,就越發多了起來。

村莊集鎮以外的田野,莊家收割了,大樹小杈上的葉子,也都落光了。黃融融的麥苗,也還沒有將土地蓋嚴,地脊縴陌,縱橫八叉的,一眼望不到邊。原先,掩映在樹叢和莊稼里面的村莊,也在道路的兩旁遠近的羅列著。村莊和集鎮的形成,探究起來,幾乎和中國的歷史,一樣的長久。村莊的大小,人口來龍去脈,地理位置,在新舊的縣志或是地方志上,大多都能查得到。村鎮的興衰,幾乎都和改朝換代,大小戰亂,疾病天災等密切相關的。魯北一帶大小村莊人口的分布溯源,大多是明朝初年的幾次大移民的後裔。而且,又大多和山西洪洞縣老槐樹有關系。不但地方志有記載,且各村宗族家譜上,也都有詳細記敘。

趙店鄉的建立和興衰,依湖而設,靠河傍路而建,自然隨著湖、河、路的興衰而起落。建國前後,這兒是連通東西路陸,南北黃河水運的樞紐,人員稠密,交通繁忙,是極其興旺發達的。之後,張北路建了黃河大橋,南北路陸改道,只有一條省道過境,車馬的很少停留。所以,小鎮的繁忙不再,可也不是很稀落。大小七八個村子拱衛著,是這個,下轄三五十個村莊小鎮的經濟文化的中心。除了雨雪天,一年到頭,每隔五天的集日,是方圓幾十里的做買賣的人,都要趕得。

今天,鎮集上的人們,也是擁來擠去,挨肩摩踵的。

王大力和王小力,還有紅燕,還在老地方的十字街口的東牆跟下,守著扯起的繩索上,掛著的各色冬季服裝在賣著。正宗的品牌的服裝,在鄉下的集鎮上,很少看到。雜牌和質量較差的小作坊生產的衣服,可以說滿集都是。其中有不少的衣服,買家去後,開線裂縫掉扣子,是常事。再一集去,給換回也不咋樣,大多還需二次加工縫制。精挑細選,也能買到幾件好衣裳!隨著生活水平提高,人們的需求和眼光,也越來越高。優勝劣汰,這幾年,農村大集上服裝的質量和檔次,也是在不斷提高。

蘆蘆照例去鎮醫院,到中藥櫃台,給爺爺抓了幾副中藥。之後,推著車子,由東向西,在人群中穿行著。

「哥,這賣衣服的營生,現在是越來越不好干!已經開集多時,才賣出幾件不值錢的衣服!我看,還是回家做咱們家的豆腐去吧!」王小力有些抱怨地說。

「依我看哪,是你們兩個還沒有模上,服裝的大致流行趨勢,沒有提來農村姑娘小伙們喜歡的衣服!你們看,對面衣服攤子上的生意,不是挺紅火的嗎!」紅燕指著對面多人圍著的衣服攤子說。

「那人想不干了,在減價處理!咱鄉下人,見不得處理物品的!」王小力說。

「哎,要是都減價,處理完了,賣衣服的少了,你們的衣服,就好賣啦!」紅燕說著,看到了人群中推著車子的蘆蘆,就揚起手來喊道。「蘆蘆姐——,這兒!」

王大力和王小力,听到紅燕的喊聲,也循聲望去。

「蘆蘆姐姐,你趕集來啦!」紅燕過來,幫著蘆蘆打靠著自行車。

「嗯。」蘆蘆沖著王小力和紅燕笑了笑,把目光落在了王大力的臉上。

「又給爺爺抓藥去了。」王大力看到蘆蘆車子把上的提包里,又照例盛了幾副草紙包好的中草藥。

蘆蘆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集中心的大街上,正有一家結婚的車隊,在囂鬧喧天的鑼鼓聲中,從人群中,緩慢地駛了過來。約定俗成,娶親的路線和時辰,是不能更改的。要不,結婚的車隊,會繞路,或是躲過集上人正多的時候。

集上做買做賣的人們,紛紛好奇的看著結婚的車隊。指劃議論著後面的平頭卡車上,拉著的漂亮時興的嫁妝。有真皮的黃色的單人多人沙發,有彩色的電視機和油光 亮的聚酯家具;還有是一垛垛一兩輩子,也鋪蓋不完的花花綠綠的被子。當然,更讓人矚目的是,車內的披紅掛彩的新郎和新娘子。車是桑塔納牌的小轎車,車頭貼了紅雙喜字。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大集上,有多少個大人孩子,就有多少個大人孩子,都認識的苟家莊的苟二呆,在鎮集上常常現身出丑。今天也不例外,在迎親的車隊後面,直愣愣地跟著;並且,手腳不停地無序而固執地舞弄著。看到人群中,有個中年人將半截煙卷兒,扔在人空子里,還冒著煙兒。忙搶過去,彎下腰麻利地拾了起來,塞到自己的嘴上含著,美滋滋地嘬吸了幾口,叼在嘴上,就又朝前急切地追了去。

一對新人坐著的小轎車,行至王大力他們面前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一身暗青色西服革履的新郎官,打開車門,下了車。伸手將車內一身紅段子褲襖的新娘,從車上扶了下來;並伸手幫著新娘,將戴在眼上的墨鏡,摘了下來。二人並排站在小車前,有人給他們拍了幾張留念的照片,另外有人放了一掛長長的鞭炮後,又雙雙上車,往北去了。這是時下魯北鄉下,典型的婚禮的穿著形式。可以說,是土洋結合及現代與古典型的穿著方式。男的是一派和城市及國外結婚時的青年,一樣的裝束。而新娘則沒有穿上流行的婚紗,拖地多褶純白或是純紅色的,以求和新郎的西服相陪襯,而是穿著母親及上輩們通行下來的紅色的褲襖。有的,或是在別樣顏色的褲襖的外面,再套上一身紅色的上衣和褲子。

人們在追趕新潮和時髦的同時,總是對過去的傳統上認為好的東西,不忍放棄和留戀!就像人們行走的步伐,一步在前,一腳踏後。

站在王大力身後的蘆蘆,羨慕地看著前面過去的迎親車隊,將里面的一對新人,幻想成了她和王大力。她的思緒,也仿佛追隨著那娶親的車隊,走遠了。

車隊行至王大力的家門前,停了下來。西裝的王大力,將一身紅衣新娘妝的她,從車上扶了下來。她幸福地回頭,看了眼身後卡車上的漂亮的嫁妝。頭頂上,即刻響起了長長的喜鞭。喜鞭炸響的紛亂的紙屑,在他們兩個人的頭頂上,飄散著飛舞著。前面的王小力,給他們照了幾張合影後,在擠上來的村人們的簇擁下,向新房里走了去。

鎮集上,王小力和紅燕,跟著結婚的車隊,向前看去了。

王大力回頭看到,蘆蘆一臉的羨慕之色,看著往北而去的結婚的車隊。伸手一把抓住了蘆蘆的手,動情地說︰「蘆蘆,有一天,我也會讓你擁有這一切的!」

蘆蘆讓迎親的車隊,帶走了的思緒,讓王大力的一句話,扯回到了現實之中來,滿臉緋紅而羞澀地抽回了手︰「去你的!」

這時,斜直著哇哇呀呀怪叫著的苟二呆,和一陣風一樣,走到王大力和蘆蘆的面前,站了下來。沖著王大力和蘆蘆嘿嘿地傻笑著,不知道轉過去繞過去,而卻非要從王大力和蘆蘆中間,過去不可。王大力舉起拳頭,在苟二呆的面前,有力地晃了晃說︰「二呆,我看你改一下名,叫直狗算啦!老斜直著走,不管前面是井還是牆!看看你的方向偏了,要是再往前走,就撞到牆上啦!」

如果,按照因果報應的說法,經書上也說,惡人和鬼剎的身上,也有佛性,招惹了,也會招致不好的報應!王大力怎麼也不會想到,今天面對苟二呆無意間開的玩笑和戲謔,會招致苟二呆日後的羞辱。苟二呆沒有得逞,也還是因為,王大力在羞辱苟二呆的同時,也還出于善意地提醒他再往前走,就撞到牆上了!

王大力讓蘆蘆拽著,還是給苟二呆讓開了。

苟二呆真就朝著對面的牆,走了過去。沒走幾步,真就咚的一聲撞在了牆上,髒兮兮的額頭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大的血包。沒有招致同情,反而引起周圍人們的一陣哄笑。苟二呆卻沒有覺得自己的額頭怎麼疼的樣子,只是抬起腳來,猛力地朝對面的磚牆上,踢了幾腳。腳尖踫疼了,單腿著地的在地上轉了好幾圈,這次顯然是知道疼了。之後,因為這一轉,反而又找到了向前的方向。用手往前一指,直愣愣地往前去了。走下去不多遠,到了一個烤地瓜的攤子前,順手牽羊地從上面,抓了一塊烤熟了的地瓜,就向前跑了去。也不走直道,也不怪叫了,哪兒有人空子,就朝哪兒鑽。那中年男攤主,吆喝了幾聲,也就任他去了。還陪著笑上幾聲說︰「你看,這二呆!哼,不是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

有人就著和王大力說︰「你可別看二狗(苟)那個劣瓜樣,可是,卻惹不起啊!他的哥哥大狗(苟)那可是咱們鎮子上,建築公司的一把手,大經理,錢和權勢大得很吶!就是連鄉長和書記,也都讓他三分呢!」由于苟立光的姓氏與狗同音,加之弟兄二人的品質為人很差勁,背地里的人們,則叫他們為大狗和二狗。

王大力听了那人的話,只是笑了笑,沒有吱聲。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苟立光,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呢!兩個村子,只相隔十幾里的路程,一個鎮子上,過來過去的,今日不見明日見的;何況,苟立光的名氣也太顯赫了。苟立光還和王國子哥哥是朋友,經常有來往的,自己早就認識他苟立光了。只是見面彼此點個頭而已,並沒有說過話。至于那個苟二呆,更是方圓幾十里的大人小孩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經常地打著花花綠綠的萬國旗子,到各村各鎮里溜來串去的。鎮上這個大集,更是每集必趕了。陽歷農歷他都不懂,不會掐算不會打問,可是,五天之內,東西南北,哪兒有集日,他會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你說怪不怪啊?到集上人多湊熱鬧以外,拾個煙頭,抓個水果吃的,還是小事。有時,不定走到哪個衣服攤子前,會抱起一堆衣服就跑。小件的物品,一口吃的就算了。可是,要是抱走了衣服,或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攤主為了顧及生意,攆不上苟二呆,就常常是找到鎮里,苟立光上班的地方,跟苟二呆這個兄長,討個說法。有的時候,苟立光找到苟二呆,將他抱走的東西,要過來,沒有損壞的就還給人家;損壞了的,苟立光還得照價賠償!听人說,這苟二呆得的是神經上的毛病,從一落生到長大就這個樣,叫什麼神經強迫癥。大小醫院,都沒有辦法治。能看的話,苟立光有的是錢,早就給他治好了。那樣,不省得給他惹下一些麻煩!可不是嗎,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強迫自己斜直著走。多暫見了他,都是溜溜的,像一陣風一樣。

這是有形的看得見的,精神病人的典型癥狀。在我們的生活之中,離我們的視線不遠,都能看到這樣情形的人。像哇呀怪叫,或不停地手舞足蹈,亦或沉默不語;還有的則赤身露體,不管男的還是女的,在廣庭大眾的面前,並無羞恥的感覺。他們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強迫自己去干某件事情的癥狀。一切健康正常的人的身上,無形的看不見的強迫自己,非要撞到南牆不倒地去干某件事情,又有多少啊!在現實生活之中,這種正常人的隱性「強迫癥」,看上去,要比有精神病人的外在的強迫癥,更可怕,造成的損失,給社會帶來的危害,也更加巨大!小鎮大集上的人們,往往是吃了早飯以後,上來得快,購得各自所需的物品後,走得也快。太陽剛剛攀升到頭頂沒多會兒,擁推不堪的情形,爭搶地盤,叫賣叫買的聲音,漸漸消退了。大街上,已是集散人稀了。

蘆蘆幫著王大力他們三個人,將衣服攤子拾掇好,再幫著他們,把裝了衣服的箱子,在他們的車子上封牢。

「小力,紅燕,你們兩個人先走著吧!」王大力。

「唉。大力哥,俺先走了。」紅燕笑著說。

「大力哥,蘆蘆姐姐,今回你們,該不是又去蘆湖里逮泥鰍的吧!應該是泥鰍逮了吧!」王小力說著,沖著王大力和蘆蘆,神秘地笑了笑。知道二人多時不見,會有說不完的話,和紅燕騎上車子,知趣地走了。

之後,蘆蘆和王大力兩個人,各自推了車子,向集外走了去。路上,散集的三三兩兩的人們,或騎車或趕著牛車,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偶爾會有一輛汽車,或是摩托車的,從他們身邊駛過。

王大力從包里掏出了一身,女式的坤裝牛仔服,遞給了蘆蘆︰「蘆蘆,這種款式的女裝牛仔服,姑娘們都挺喜歡的,都賣淨了,這是我給你留下的一身!和我穿的這一身,是一個顏色的!」

「不,我不能要!很貴的吧!」蘆蘆推拒著不要。

「看你!我知道,爺爺長年有病,打針吃藥的,花不少的錢,你從來不舍得,往身上買件時興的衣服穿!等一會兒,到了蘆湖那邊,你到里面穿上試試,如合身的話,你就穿著吧!都啥年代了,誰還像你那樣,老是穿著不隨時的衣服;不合身的話,你再還我!賬目清,好弟兄。我少分了一百元錢,給你掐出來的!」王大力說著,將衣服袋子,夾在了蘆蘆的車子後座上了。蘆蘆也沒有再拒絕。「紅燕說,我和小力還沒有模上時裝的流行趨勢,提不來鄉下姑娘小伙子們,喜歡的衣服。我認為,是因為,政策搞活了以後,跑服裝生意的人們多了。你沒看,整條南北街,都快成了服裝一

條街!小力跟著我跑夠了服裝生意,掙不了幾個錢,我一個人,也不願跑下去了。回家和小力,再磨舅舅家的豆腐去!舅舅家的豆腐,做多少年了,聞名鄉里,供不應求呢!」

「磨豆腐,也沒啥不好!憑勞動手藝賺錢,也沒啥不光彩的!」蘆蘆說著,沒有看到王大力的脖子上,圍著自己給他織的那條羊絨毛線圍巾,就問他。「我給你織的那條圍巾,不合適嗎?咋沒見你圍著?」

「我沒舍得圍!在櫃子里鎖著呢!」

「你呀,寧肯讓風吹!圍壞了,我再給你織嗎!」

「嘿嘿……,」王大力嘿嘿笑了幾聲說。「走南闖北的,這幾年,風里雨里的,我的身體也摔打出來了。這幾年,要說,不滿意的,就是有過兩次閃失,讓我不能原諒!」王大力。

「是嗎?說說听听啊!」蘆蘆好奇地看著王大力。

王大力沉思著,想了想。

「不好意思說,就算了!是不讓外邊的浪妮子騙了?」

「你想哪兒去了!有啥不好意思的!頭一次,是在廣州回來的列車上;另一次,是在北京的街頭上!先說第一次。在回山東的列車上,身著制服的車檢員,說我的行李超載,非要罰我二百塊錢!我身上留足飯錢之外,哪有錢,讓他罰了。我把身上,僅有的三十塊錢,掏出來,放到他的桌子上,隨他罰去!他也沒有辦法了,只象征性的批評了我一頓,錢也沒罰,放了我。這次還好,沒啥損失!第二次,是在北京。我將提好衣服的行李,放在人行道上,去飯店里要了口水喝。就這麼一進一出的功夫,我的一大包的衣服,蹤跡不見啦!那可是我剛剛提好的價值,兩千多元的衣服啊!當時,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像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當時,听說北京挺亂的!小偷小模的,說是都結成一幫一伙的。一個人偷走了之後,再就手轉到另一個人的手上,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報了案三天,也沒有給我找著,派出所的人,說還要我等。我問,還要我等多長時間?回答說沒有準頭!也可十天,也可半月,也可能永遠也找不著!我一看,再等下去,飯錢和路費,都吃淨花光,人也回不來了!算了,就算我招了砸杠子斷道的,自認倒霉,狼狽地跑來了家!還好,姥爺舅舅妗子的,不但沒怨我,還高興得沒法!說人回來啦,比啥都強!」

蘆蘆也松了一口氣地說︰「有驚無險,還真讓人為你捏著一把汗呢!要讓我,置身在千里之外,踫上這樣的事情,怕只會哭鼻子啦!」蘆蘆沒有因為王大力的齷齪事,而瞧不起他,反而,因為他的真誠坦露,更增加了一分對他的愛慕之情。

是啊,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即使是短處和缺點,也是那麼的動人和可愛!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愛烏及烏,和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來到蘆湖邊上的蘆葦叢前,蘆蘆走了進去,將王大力送給她的那身牛仔服,試穿在了身上。覺得合身得體,非常地滿意,王大力的眼力,還真的不賴呢!大小肥瘦的,要多麼合身,就有多麼合身!好像他用尺子,比著自己的身子量過一樣。就穿在身上,也沒有往下月兌,收拾利落。伸手扒開身邊的蘆葦,從蘆葦的縫隙中,看到路上的王大力,背對著自己,點著一支煙,在吸著。詭秘地一笑,輕輕神秘而又十分纏綿地喊了王大力一聲︰「大力——」

王大力猛然听到身後蘆葦叢中,傳來了蘆蘆充滿溫情異樣而又纏綿的叫聲,愣怔了一下,轉身看到蘆蘆雙手扒開蘆葦,現出了她的半個笑臉。

「大力,你來找我吧!啥時找著我,和你說個好消息啊!」

「好來。我看著表先讓你二分鐘!」王大力抬起手腕看著手表,將嘴上沒有吸完的煙卷,猛吸了幾口,即摔在地上,用腳搓滅了。之後,仿佛又回到了兒時和小伙伴們,捉迷藏的時候,既興奮又好奇地沖進了蘆葦叢里。

蘆蘆則在前面的蘆叢里,欣喜忙亂地用雙手,扒著蘆葦,向前躲藏著。一時間,驚起了幾只不知名的水鳥,唧唧喳喳地叫著,沖天而起,拔高飛遠了。

王大力在後面,分著蘆葦急切地向前搜尋著蘆蘆的身影。過去了好一會兒,找不到蘆蘆的身影,半點也听不到蘆蘆的聲息,只听到風吹得蘆葦,唰唰的響。王大力不得不停了下來,茫然四顧著。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心頭掠過一絲恐懼,仿佛被一種什麼神秘的力量,一下攫住了他的心一樣!

「大力——」這時,听到在很深處的蘆葦里,又傳來了蘆蘆的呼喚聲。

王大力听到蘆蘆的叫聲,又轉身朝著蘆蘆呼叫的方向,找了去。一會兒後,又找不到蘆蘆的蹤跡了。王大力站下來喘息著,身上和頭上,都出滿了汗水︰「蘆蘆,蘆蘆——,我承認我輸了,找不到你了!再這樣找下去,咱們會在這萬畝蘆湖里,走不出去,迷了路的!」王大力的口氣里,明顯地帶有害怕的氣息。

誰知,這時,就躲在王大力身後蘆葦里的蘆蘆,強忍著笑,悄悄地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捂住了王大力的眼楮。王大力反而嚇了一跳,翻身將蘆蘆捉入了懷中,興奮地說︰「好啊蘆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衣帶漸寬終不悔,為爾消得人憔悴。暮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她在叢中笑。」說著,將蘆蘆抱了起來,興奮難抑地在地上轉起了圈兒。二人爽朗的笑聲,充盈著頭頂上藍瑩瑩的天空。之後,將蘆蘆放在了地上。蘆蘆伸出雙手,在地上茫然地慣性地旋轉了幾圈,去抓王大力。王大力卻笑著躲閃著,蘆蘆抓撲不著他,終于沒能站住,整個人倒了下去。此時此刻,浪漫得就像電影電視里的慢鏡頭似的。王大力也假裝支撐不住,倒了下去,躺在了蘆蘆的身邊。王大力抓過蘆蘆伸過來的一只手,把蘆蘆拉人了自己的懷抱之中,擁吻著,在地上翻滾著。兩個人身子,就像碌碡碾子一樣,平實實地軋倒了一大片的蘆葦。就像打麥的場院一樣,干淨得猶如鋪了一張天然的席子。

過去了好久好久的一會兒,蘆蘆才用力地推開了王大力,喘息著說︰「你……,要把我憋死啊!也不讓人喘口氣兒!」蘆蘆說著,一邊從地上坐了起來,剛才讓王大力揉搓吸吮過了的豐滿的胸脯,隨著蘆蘆的喘息起伏著。蘆蘆用手摘去了身上的蘆葦葉子,和蘆絮啥的。

「蘆蘆,你的脖子嘴唇哪兒的,紅的紅,白的白,迷死個人!」王大力仍然躺在地上,嘴里咬著一節蘆葦,陶醉地說。

「去去,沒出息!」蘆蘆臉上的紅雲仍未退去。

「蘆蘆,你的口頭禪也該改一改啦!不是去去,就說去你的!去我的,去我的,我真的去去了,誰跟你好去?書上說,女孩子,在戀愛的時候,話都是反著說的。翻譯過來,你說的去去,就是來來;去你的,就是來我的!哈哈哈……」王大力讓自己的自圓其說,逗得哈哈大笑。

「美得你啊!你可真會瞎聯系!和你在一起,那手就不老實!哪兒哪兒,都能用手去抓去啃啊!」

「男人都這個德行!給你找個動嘴不動手的,你還會不要了呢!」王大力又說。「蘆蘆,剛才你也太蒼了,讓你二分鐘你能跑到哪兒去!誰曾想,還真的讓你差點跑丟了!只一會兒,就找不到你了!這麼大的蘆湖,這麼找下去,咱們真會迷失了方向,永遠也走不出去的!」

「永遠,永遠是多遠啊?」

「你不信啊?你沒听說哪兒的一個在這湖里,打了一輩子魚蝦的老頭,在這湖里幾天也沒走出去。村里人們找到的時候,已死在這湖里!」

「听說,離著湖外邊的公路,沒有五十米啦!」蘆蘆惋惜地說。

「哎,人啊,有的時候,是需要再堅持一下的!也許,再堅持一下,啥事就成功啦!可也怪,你說,區區五十米,咋就沒有走出去呢?」

「人們說,那老頭逮一輩子魚,也累了,也徹悟了!自己逮了一輩子魚,末後,讓魚也逮了一回,算是還了債!也有的說,那老頭,是讓湖里的仙女,迷得走不出去了呢!」

「橫看成嶺側成峰。相同的故事,不同的人,能夠編出不同版本的結局!還是後面,那個人編的好!」之後,兩個人彼此沉默了一會兒。王大力又好奇地問。「蘆蘆,你叫蘆蘆,又姓蘆。因為你叫蘆蘆,而姓了蘆,還是,因為你姓蘆,而叫了蘆蘆呢?」人說,處在戀愛中的人,智商低。常常會問出,或是,想出近乎白痴的話及話題。

「去……去……,不說去你的了啊!人們的姓氏,有隨便姓啥的嗎?都是從老輩子那兒,那麼,一代一代地傳下來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問母親,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娘每次都是說,從這湖里撿拾家去的!還有你蘆華哥,和村里的孩子,都是父母,不是撿,就是打魚掄網從水里拉上來的!」

「哼……,」王大力哼了聲,不屑地說。「這是,典型的中國人的小聰明!一個外國孩子的父母,就會和孩子說,你是從哪兒來的。學校的教育更是開放,甚至給小學生,電視直播分娩的全過程!中國孩子,成年後遇到的種種的心理、精神、撒謊,甚至包括性的問題,在孩子最初純潔得像一張白紙樣的心田里,恰恰就是自己的父母給種下的!」

「其實啊,我也就覺得自己,本來就是這湖里的一根蘆葦呢!細想一下,咱們人,不都是這大自然中的一根葦子嗎!有的,就那麼不經風雨……」

看到蘆蘆,一忽兒又多愁善感了起來,王大力一下子坐了起來,雙手攀在蘆蘆的肩頭︰「縴細的蘆葦咋的啦?它生長在這荒窪野湖里,能夠適應紅花和綠樹,所不能夠適應的鹽堿惡劣的環境!有著極強的生命力!听老人講,這數萬畝的蘆湖,在當初,也不過在是在沼澤里,野生的幾簇葦子草,經過了幾百上千年的生長,才長成了蘆葦,並蔓延成了今天的規模!葦子的渾身,都是寶!打成的工藝草簾,大都出口賣到了國外,改善了人們的生活,也給國家換回了很多外匯!說不定啊,哪個國家王公貴族,或是大公司等的樓堂館所的門窗上,掛著的就是咱們湖里出產的葦子,讓咱們的鄉親姐妹們打出的秀美的簾子呢!葦子的用處多了,說不完啊!這鋪得少了,早先多少輩子,誰家的炕上不鋪頂葦席!用不上的下腳料,燒火做飯取了暖!」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蘆蘆固執地說著,吟唱起了一首歌。不知是自己編的,還是從哪個老人的耳邊學來的。「小蘆葦,蘆葦小,地里生,水里長。葉子長長,身子高高,大風一吹,點頭哈腰。沒有人為它動一鋤,沒有人為它犁一耕,待到十月蘆花飛,你來往家割一背,他來套牛拉一車,燒成個火來做熟了飯,打成簾子掛門間,為誰辛苦為誰涼?」

「詞好曲好,人唱得更好!」王大力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問。「噯,蘆蘆,開頭時,你不是說,等我找到你時,要和我說個好消息的嗎?有啥好事啊?」

「你猜……」蘆蘆故作神秘地說。

「我……,朝著哪兒猜呀?提示一下!」

「出來時候不短了,不和你鬧了。爺爺說,咱們兩個人都不小了,我也不想讓你再等下去了!」

王大力敏感而又興奮地問︰「真的?」

「我說過,爺爺對你的印象,還是不壞的嗎!爹在家里,又不主事!爺爺說,他在,娘還不能說個不字。又知道,母親從心里,壓根就反對我和你的來往!爺爺說,想看著咱們兩個,把婚事定下來呢!」

「爺爺真好,爺爺死不了!爺爺能活一百歲呢!啊——」王大力喊著,從地上跳了起來。「我宣布,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啦!我回去以後,就讓姥爺找上個人,到你家里去提親的!」

「爺爺脾氣倔 ,沒有幾個人能和爺爺,說上話。你回去後,讓姥爺,去東陳村,找找他們的老酒友,陳同壽爺爺去俺家里提親的!」

「哦,就這麼辦!」王大力說著,拉著蘆蘆的手,歡笑著從蘆葦里跑了出來,二人又輕輕相擁著,匆匆吻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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