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桌前,王大力陪著姥爺喝了幾盅酒後,情緒很是活躍地收拾起了酒具,給姥爺姥娘拿了干糧又遞筷子,精神亢奮地抑制不住內心喜悅地說︰「姥爺姥娘,我和你們說一個事情!」
「啥事啊?看你憋不住的個樣!啥好事拱得你不像是一個壓氣的尿泡!」王耀堂也沒抬頭看王大力地說。
「孩子想和咱說個事,看你的嘴髒的,正吃著飯吐不出句好話來!」姥娘責備地說。
「小力說,不願意再跟我賣衣服了,還是回來做咱們家的豆腐!我一個人也不願意干啦!集上賣衣服的,好像比買衣服的還多呢!」王大力說。
「咋的啦?跑夠了不是!到處提衣服賣衣服的,一會兒省城,一會兒廣州,一會兒上北京的,哪有多麼風光啊!你小小的年紀,中國的大物 子,都去了!還去了**紀念堂,見著了紀念堂里的**他老人家!連我這個解放前就入了黨的老八路,追隨**干了一輩子革命,都沒有機會見上他老人家一面!小青年們敲梆子換豆腐,玩弄秤桿子,那多麼沒有出息,多麼掉價啊!」王耀堂重復著,以前王大力和王小力不願意做豆腐時,說過的抱怨的話。
「嘿嘿……。」王大力吃著飯,伸手沒事沒落地模了一下自己的頭皮笑了。
「看你剛才那個高興勁,姥娘還以為你要給我和你姥爺,領回一個外甥媳婦來呢!」姥娘有些失望地說。
這時,王小力、王二強和王大山幾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力哥,打撲克去!吃飽飯了沒有?」王大山問
「小力有東院的鑰匙!你們先去吧!我吃飽了一會兒就去!」王大力說。
「唉。你可快去啊!」王二強說著,幾個人一塊來到了外面的街上。
王大山伸手在王二強的背上捶了一下說︰「二強老佷子,這次先關了你腰上的啥麼嗶嘰,才能來啊!要不一響,咱又來不成啦!整個操逼的東西,唬誰呢!給這個玩意兒起名的人,絕對是一個天才!咋想的來?還BP雞呢!嗶雞的說的不就是女人和男人 溝里的,那啥麼?老板給女的整上這玩意兒,啥時想那個了,呼她一下就行!」從王大山腳前,嗖的一聲,沒有看清跑過去是個啥活物,嚇了他一跳,忙住了口。要不,還不知道他會說出啥難听的話來呢!
「行啊,我的山子大叔!你吃了飯忘了刷牙,吐不出一句好話!現代的高科技的東西,到你這兒,都說成髒的啦!BP機,是英文BEEPER的縮寫,簡稱BP機;也有叫尋呼機的!」王二強只比王大山小幾歲,個頭一般的高,但卻由于輩分小,而不得不喊王大山一聲叔。由于幾乎是同齡人,在一起又打鬧慣了,王二強叫起王大山叔來,里面不敬的成份,反而多于敬的意思了!
鄉村夜晚的街道上,白天不敢在中間走的貓狗、刺蝟和長蟲的,盡管前面有人在走,也會嗖的一聲從人們的臉前,跑過去。本來這些膽小的活物們,這時,往往會把大膽的人們,嚇一跳;有的脊梁溝里竄一陣涼風,頭發說不定還會一陣直豎!
王耀堂雖然老了,但是,他的思想和觀念,卻不老。在村上干了幾十年的老支書,由于年齡大了,退了下來。可是,他卻不甘心老于世故和落後于時代。對于外甥王大力和孫子王小力的教育,不是和有的長輩們一樣,對下一代即時時驕縱,又處處圍堵。而是,在為人處事上,使用了引導和疏通的辦法。由著兩個人的個性和才能,去發揮。對于他們願意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偷偷模模,搶搶奪奪的危害人們和社會的事,有利于他們身體和智慧的發展,都給予支持和鼓勵。
王二強幾個人,走了以後,王耀堂和王大力說︰「行啊!只要你們高興願意,你們兩個人,不違法亂紀,不到處給我惹事,我都支持你們!當初,你們自己不願意做豆腐,想到外面闖一闖,跑跑生意見見世面,你姥娘和你舅舅妗子的,都不同意,是我放你們出去的!現在,是你們自己知道回頭了!再說,咱們家的豆腐,到你們這一輩上,得傳下去啊!你舅一個人做,就有很多人吃不到咱家的豆腐,見了我,說起話來,還抱怨呢!磨漿機接上電就能用,你妗子喂著兩大一小三口豬,打下的泔水和豆腐渣,也瞎不了!」
「唉。姥爺……。」王大力吃飽了飯以後,仍然在那兒磨蹭著,沒有要去打撲克的意思。
「大力,二強和大山他們幾個,剛才不是叫你去東院打撲克的嗎?」姥娘問王大力。
王大力用手搓抹著磨砂洗白了的石磨藍牛仔褲的膝蓋,看看姥爺姥娘,又低下了頭。
「大力,你還真有事啊、」王耀堂看出了他好像有什麼事似的,就問他。「有啥話就直說,啥時也別像個大閨女似的!」
「蘆蘆說……」王大力還是吞吞吐吐的樣子。
「哪一個蘆蘆?」王耀堂一時沒弄清咋回事。
「就是你常去的,蘆家窪蘆有章爺爺家的那個蘆蘆啊!她和我說,讓你去東陳村,找一下你們的老酒友陳同壽爺爺,到她家去提親的!」王大力終于說出了心里想說的這句話後,反而一下感到輕松了。
然而,王耀堂還是沒有模著頭腦︰「去給誰提親的?哦,對了,上次我答應過蘆蘆爺爺,回來給蘆蘆物色對象的!」
「嘿……。」王大力站了起來,沖著姥爺姥娘扮了一個鬼臉,張大了嘴巴,卻是小聲地說。「給你們的外甥王大力我啊!」說完了,即轉身在屋里,踅了一圈溜檐風似的跑了出去。
王耀堂愣怔了一會兒,還是明白了過來,沖著老伴兒笑了︰「哈哈哈……,這傻小子,還真有傻福氣呢!從小沒爹少娘管教的,還挺有造化呢!蘆蘆這個孩子,我可太了解了!家里地里,一把過日子的好利索手啊!模樣、待人接物、脾氣,禮達外開,那更是沒有說的!」
「大力從小沒有了爹;就是不在他身邊吧,可他還有娘啊!」姥娘听了老伴一句王大力沒爹少娘的話,觸痛了她那根脆弱的神經,傷心地說。
「看看你,他娘生下大力後,沒有幾天,就扔下個吃女乃的孩子,狠心地跟什麼人走了。到這,人是死是活,在哪兒,連個確信兒也沒有!有人說在南山,有人說在河北,也有人說在膠東,又沒有管過大力,大力還不和個沒娘的孩子一個樣!好歹他舅妗子不嫌棄,小時還幫著拉巴;大了不幫著咱管教,就是長大了,也成個野孩子啦!還不和哪兒的沒娘的孩子一樣,作奸犯科進局子啦!」頓了頓,王耀堂又說。「可是,大力和蘆蘆兩個人好,我常去蘆家窪,咋就沒有看出來呢!怪不王大力和蘆蘆兩個人,到了年齡都不找對象呢!」
「你呀,長著一對螞蚱眼,死格定的!還常去蘆家窪,找蘆蘆爺爺哈酒呢!我早就听紅燕說了,大力和蘆蘆在中學里時,兩個人就好上啦!跟一個人似的!」姥娘一語道破天機地說。
「啊,原來是這樣!合著你們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蒙在鼓里!蘆蘆這孩子這麼出色,大力孩子也不孬,只是我沒有想到,蘆有章的脾氣這麼倔強,咋會答應他的眼珠子一樣的寶貝孫女子,跟上從小隨我這個姥爺長大的少名無份的外甥大力呢!不是我沒有看出來,是我壓根兒就沒有朝這兒想啊!哎呀,你們早和我說了,我去的時候,說話也好注意著點啊!」
「你沒有朝著這兒想,就對啦!早和你說了,你哈酒多少的,好胡咧咧,把蘆有章這個老倔驢得罪了,事就更不好辦了呢!」
「上鞋不用錐子,他姥娘,你真(針)行!」王耀堂重新打量著老伴,把老伴從馬扎上拉了起來,又說。「走走,咱們到他舅妗子那屋里,和他們商量一下的,下一步咋走著?」兩個人出了屋,向兒子的屋里,走了來。
第二天的清晨,王耀堂即早早地吃了點飯,一擦巴嘴,老伴也給準備好了三百塊錢,揣在了身上。騎上他那輛摔不爛也沒有人偷的,已經很少見了的老「國防」牌車子,出了村。往東直奔東陳村他的老酒友,陳同壽的家里來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去得晚了,老陳頭這個名副其實的「拿不著」,怕是堵不住他!一個牲口迷,好侍弄個牲口。將那些皮筋瘦骨的牲口,沒有人願意買,又值不了幾個錢,老陳頭買回來。再用精細的料喂一喂,等牲口長上膘以後,牽到集上,以高出買進的價格,賣出去,賺個辛苦錢。萬事有門道。時間一長,也便模上了這而其中的規律。外地的牛販子,認識得多了,信息靈通路子廣,一樣的買賣,別的人說不成,他就能說得成。也就成了,牲口市里的聲名遠播的經紀人了。全鎮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村莊,誰家的牛馬高矮胖瘦,揣寶將犢子,誰牽到集上牲口,是晃價,還是家里有急事用錢急著賣,他都模得一清二楚的。當地人挨了誑,或是外地的販子,受了地頭蛇的欺負,找到老陳頭,往往也能把事說下。幾個兒女,都有出息,縣鄉政府里都有做官的;也孝順,都給錢花,用不著他東跑西顛,倒弄牲口。老陳頭這個人,喜動好說,閑不住,就為找點事情做!另外,他還有個嗜好,就是給人家小子閨女的,拉個親說說媒的。不只是為了賺那一肚子的酒喝,實在也是鄉下,還是城里,確確實實地少不了這樣熱心腸的人。他使出,在牛市里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小伙子們心花怒放,小姑娘們一個個的鬼迷了心竅。所以,他開口說的媒,成功率往往很高!當然,媒人也是一桿秤。未曾開口之前,也得將男女雙方掂量一下,模樣和家庭條件,都差不大些,這媒說成的可能性,才會多一些。反之,他則不勸成,還會讓雙方,大考慮一下再說。一般再說後面,也就沒有戲了。
所以,老陳頭陳同壽,天天不是讓東家拉著去說媒,就是讓西家拽著,到集上給長著眼色買賣牲口。即使沒人找他,他自己還有做不完的事情呢!反正,他總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因故時候一長,人們就送給了他一個雅號,叫「拿不著」。在這兒念著火的著。是說他忙,輕自不在家。誰有個事找他,不容易找著他。可是,了解他的人及模上他生活規律的人,有個啥事要找到他,也不費事。
以前,為了王大力和王小力的婚事,王耀堂也沒少找過他。老陳頭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別人的事他還忙前忙後的,和老王頭是老交情,又是在一起,喝了一輩子酒的老酒友。即使王耀堂不找他,他這出了名的「媒婆子」,也會主動為老王頭的孩子們,物色對象的。也分別給王大力,和王小力保過幾次媒了。把人家姑娘說得耳軟心活了,等著去相看。可是,王大力和王小力這頭,卻沒有戲了,把人家姑娘晾在那兒,曬起來了。有時候,兩個人倒是蹭去了,可是,不是嫌人家姑娘黑了,就是說人家瘦了胖了的。老陳頭這個媒婆子,還真的沒有給王大力和王小力,說成了一次媒。沒讓老陳頭,在王耀堂的面前,露一會兒臉。王耀堂要是再找他,給他的外甥或是孫子,說媳婦的時候,老陳頭則把頭一搖,說你老王頭,先回去把兩個孩子說服了,再來找我!這一次,是蘆蘆和王大力自己談成的戀愛,讓他去當這個現成的媒人,省下他磨不少的嘴皮子,和少跑多少趟腿,這個便便當當的大鯉魚,不怕他老陳頭不下筷子!再說,蘆有章和我,和他老陳頭,三個人那是啥關系啊?在生產隊上的時候,三個人分別在各自的村里負著責,各個村的地邊子,犬牙交錯著,少不了的會有斗爭。有時,甚至是動了手腳,還會發生械斗。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在接觸的過程之中,才會相互了解。為公家為集體的利益斗爭,卻結下了私人之間的深厚的交情!人們都戲稱他們三個人,是三角店,是三家村了。不管為公事,還是為了私事,他們三個人一坐下來喝酒的時候,很少有三缺一的時候。憑著這些,這個腿,他老陳頭,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得壓一壓,快著快著呢!還有,老陳頭的兒子小陳,還是鄉里民政上的一把手,管著婚姻登記。日後,孩子們結婚登記的時候,也好說上話!一路上,騎著車子的王耀堂,腦子也沒有閑著,想了一路夾七雜八的事情。抬起頭來,不覺已到了老陳頭的村上了。
進了村,七拐八彎輕車熟路,很快來到了陳同壽的家里。看到老陳頭,站在院子里,拾掇得利利索索,已經準備好了要出門了。看到他王耀堂來了,就知道大清早的,他急急火火地來了,那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王耀堂打靠車子,搶先從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好一點的過濾嘴煙來,沒說話,人先笑了。
「笑個啥呀?還真有事啊!」陳同壽也不客氣,接過老王頭遞上來的煙,湊到給打著的火機的火苗子上,吸著了煙,噓噓著,吐出口煙霧。催促王耀堂說︰「有啥事快說,甭跟我來你的彎彎繞!只要不是給你那兩個孩子,說媒提親,別的事都好辦!沒有要緊的事,我還等著上集呢!」
「老陳哥哥,你看,還真讓你給說著了!我這一次來呀,還真是讓你去吃個大鯉魚的!」
「你拉倒吧!」只見老陳頭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那個外甥王大力,還是孫子王小力,他們那兒的工作,做好了,你再來找我也不晚!」
「這件事啊,還非得你去不行!事情是這個樣,是我的外甥王大力,主動提出來讓我來找你的!蘆家窪咱蘆有章老哥哥的孫女子,和我的外甥王大力,兩個人自己好上的,蘆有章也同意了的!你說,老
蘆那樣的脾氣,除了你和我,還有誰能夠說得上話啊?我這個當姥爺的,咋能親自去給外甥提親說媒的呢!」
「哦,原來是這樣。你別說,這事有成!你和蘆有章你們兩家的事,也是我老陳的事啊!再要緊的事,也得先壓一壓,去給你把這件事辦妥!打鐵,還得趁這個熱乎勁啊!你要是再來晚了半步,我也就上集啦!給你的外甥說媳婦,你這做姥爺的,是不能去!那這一次,可要打破三缺一的規矩啦!」
「啥規矩不規矩的,這幾年,我也沒斷了去找蘆有章哈酒。眼下,有章老哥讓胃病墜著,沒法陪你哈酒。希亭又不會哈酒,你自己一個人哈不足,來到我家後,再給你找補一下!我回去下好茶葉,等著你的好消息!」
之後,兩個人騎了車子出來,來到鎮子上的供銷社里。王耀堂花了二百多塊錢,好煙好酒、袋裝綠茶、白湯丸子、火腿和瓜子啥的,滿滿當當地填了一黑色的人造革提包。出來掛在老陳的車子把上,打發陳同壽上了路,王耀堂才又回了家,
在這兒,沒有給誰做廣告的意思。照當時的生活水平,好煙是兩塊多錢一盒的軟盒紅青州的。現在,這個牌子的香煙,在市場上,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好酒是當地出產的,是扳倒井和蘆湖兩個牌子的,一瓶在五到十塊錢上。不管城里還是鄉下,從說媳婦說開去,到辦別的什麼事情,都是煙酒打前站。找上人說事,不能光憑兩爿嘴唇絮叨。得有個籠絡住人的場合和物品,抽煙喝酒飲大茶,營造出一種和諧融洽的氣氛。這樣,談天說地鋪墊出開場白後,再提出正題,事情就容易辦成。俗話說,成不成,三兩瓶嗎!
沒去路邊小賣部,而是,上了年紀的人,大多都有個老情節。現在,合作社也大多個人承包了,也不能保證買到的沒有假貨。供銷社的房子,已經有過去的土坯房,改建成了磚瓦房,可是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從年輕的時候,就進進出出的買東西。這兒,印刻下來自己年輕的時光和足跡。所以,上了年紀後,每每來到鎮上,有事沒事的,買不買東西,都要進去轉悠轉悠。里面羅列的商品,也已有過去簡單的生活必需品,油鹽醬醋、針頭線腦的,添加了電視、收錄機等的大宗物品。
蘆希亭家的堂屋里,中間擺了那張舊的長條小飯桌上,擺滿了老陳頭帶來的煙酒茶菜的。王耀堂給買上的都是現成的,也只是蘆蘆的母親,把涼的做成了熱的。
由于,王大力和蘆蘆,是自己談成的戀愛,所以,老陳頭來給王大力說媳婦的事情,反倒成了次要的。喝酒和敘舊拉家常,談雙方家庭的生產生活,倒成了主要的事。東溝西窪里的蹊蹺事,四鄉八鎮的新事舊聞,哪家孩子當了兵提了干,哪莊有個婦女格外能養活,生了對雙胞胎,都是兒子。還有哪兒出了車禍,司機撞死的人,私下里說,是怕死不了,讓人賴上賠不完的錢,又回車故意把人碾死的。哪村夜里讓賊,一下偷走六頭牛,報了警也白搭……
太陽當空而過,墜墜西斜而去了。
傍晚時分,老陳頭才酒足飯飽地由蘆蘆一家人,送出了大門。老陳頭喝得滿臉通紅,滿面紅光的,都和他拿來的豬下水,一個顏色了。
蘆蘆和母親在後面,也跟著送了出來。
「老陳兄弟,就和咱們說好的樣,你回去見了老王他們一家人,就說王大力和蘆蘆兩個孩子,很般配,家里大人誰也沒有意見!」送出門來的蘆有章,抓住老陳頭的手,叮囑著。
老陳頭則一個勁的老好人似的,點著頭,應著聲︰「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蘆蘆的母親,眼看著老陳頭快要走了的樣子,就著急地說︰「老陳叔,你這個當媒人的,可不能不讓我這個當閨女娘的說上幾句話!」蘆蘆母親也知道,蘆蘆和王大力兩個人,好了不是一半天了。蘆蘆也二十幾的人啦,她爺爺快死的個人了,就想看著蘆蘆把婚事定下來。蘆蘆母親心里,雖然極力反對,蘆蘆跟了王大力這個沒有名份和地位的人,這次也沒說出個不字,也默許和同意了這門親事。「蘆蘆和王大力,兩個人是同學早就認識,她爺爺和大力的姥爺,也早就認識相好。可是,大力的姥娘舅舅妗子的,俺們還都似認識似不認識的。往後,趕集上店的,踫上了,也省得絆個跟頭子紅了臉呢!俗話說,常趕集哪有踫不上親家的時候!小見面,大力和蘆蘆倆孩子認識,大力又跟著姥爺過日子,挺不容易的,就算了!可是,大見面相宅子,這些定親的過場,一樣也不能少啊!俺們不是圖錢!這樣,俺們兩頭的大人,見了面點個頭,也像那麼個事啊!借著這麼個機會,俺們也好和親家,爹娘不在,舅舅妗子就是俺的親家,見了面,也好認道認道!」
「那是那是!大佷女子啊,你說的這些,都對都應該!也都沒有問題,都包在我老陳的身上!認識歸認識,老王即找了我這個媒人,事情該咋辦還咋辦,一樣也不能少,一分錢也不能省下!」
听了老陳末後這句話,蘆蘆母親的心里,才真正的輕松了下來。她擔心的就是,蘆蘆和王大力自己談的戀愛,蘆蘆爺爺和王耀堂相好,兩個孩子的婚事,省了走過場,也就省了錢;那顯得蘆蘆和自己家,多掉價啊!
蘆蘆最擔心的也就是在母親這兒,母親一天沒說幾句話,怕母親末後反悔出來阻攔。如今,看到一整天來,都緊繃著臉的母親,在王大力和她的婚事上,表了態。雖然,都是提的各方面的條件,但說明,母親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蘆蘆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就在陳同壽,去了蘆家窪之後的第三天上,老陳頭又領著王大力,舅舅王憲法,帶著盛了雞魚肉菜等的,四個柳條編成的大 子,去了蘆蘆家,算是大見了面。這四個大 子,菜用紅紙蓋了, 子使花紅包袱裹了,找根結實的木棍子穿過,和擔杖挑水樣,綁在車子後座上。前邊的車把上,還掛了兩只,用紅線綁著的紅毛紅冠子的大活公雞。看上去,特別的喜慶。走在路上的人,不用問,一看便知,是去新說的對象家里,大見面的。除了媒人和小伙子,還要從本家里找上個人,王憲法就收拾利落,換穿上平時很少穿的干淨衣服,一同來到了蘆蘆家。村里外的人,都睜著倆眼,瞪著我王憲法。看我對待王大力這個外甥,是不是和對待自己的兒子,王小力一個樣。王憲法也是話負前言,兌現自己在家人和村人面前,說下的大話。到王大力大了時,不管啥情況,也要給王大力成上門親事。不能讓人們,把自己看扁了,是不是!
一頓吃吃喝喝之後,王憲法從身上掏出五百塊錢,給了蘆蘆的母親,算是給蘆蘆大見面的禮金。一般情況下,即使是兩個人,談成的戀愛,都為了要臉好看,該走的過場,該花的錢,是一樣也不能少的。
這就是人間百態,炎涼雜冗,組合在一起,就成了社會、國家、民族和天下。
這之後,雙方又定下來一個日子,過了沒有幾天,蘆蘆等家人,要來王大力家里相看宅子。當然,相看宅子,是個說親必走的程序。也是個托詞。那宅子,還有男家在村里的為人處事,通過媒人的介紹,和自己家明里暗里的打听,甚至是實地觀察後,心里早都有了底了。到時候,女方能拿到一筆不少的聘金,這才是相看宅子的實質!這樣,女方在沒有結婚之前,拿到了一大筆的錢。也就等于,抓到了主動權,而退進自如!男方如果中途反悔,想和女方吹了,那筆不少的三五千不等的聘金,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就白扔了;而女方,可以說則沒有半點的損失!這樣一來,男方和女方,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和交往,覺得女方非是自己的意中人,想吹又怕錢白白地扔了,有的就將就著結了婚。這樣,也就為日後不幸的婚姻,埋下了隱患和種子!兩個孩子通過大小見面,沒有了意見,在相看相宅子的時候,也會常常在某一個問題上,或是細節上,出現了差錯,亦或是因為一句不得體的話,得罪了女方,盡管菜已上桌,客已坐滿,女方也會拍拍走人的!當然,像王大力和蘆蘆這樣,自己談成的戀愛,則又另當別論了。
這一天,蘆蘆的母親和嫂子,領著小胖,由王大力和王小力,還有紅燕,騎著自行車,接了來,相看宅子了。在一般的常規下,也還是總有些破例的。一是兩個人自由戀愛的;再一個也是因為,蘆蘆在村里沒有本家隔近的,就沒有來成年的男客人。這樣,也就無需開一個男席了,只是在王耀堂的屋里,拉了一張飯桌子。當然,成席的菜肴,什麼十大件八大碗的,涼菜和果碟瓜子的,一樣也不能少的。桌子小,一時擺不開,先放到一邊,等桌子上吃出空來了,再把放在一邊的菜,端到桌子上。沒有男客,不擺辣酒,就上了紅顏色的果酒。特意請了村里的大廚師,一樣一樣精心做出來的菜,上齊了以後,由王大力的姥娘妗子和紅燕,陪著說了一些體己和題外的話以後,蘆蘆的母親,就不時地看看牆上的掛鐘。王大力的姥娘,看看也快十二點了。對面的妗子,也不時地給婆婆一個勁地遞著眼色。忙從身上,掏出一個新手帕,包好的兩千塊錢的紅包,給遞了過來,還笑吟吟地說︰「我這個窮姥娘,沒有多,這兩千塊錢,給蘆蘆添合著,買件子衣裳穿吧!你看看,天也不早了,還沒有讓你們吃上飯!」
蘆蘆的母親,忙伸手,訕笑著,從大力姥娘的手上,把紅包接了過來。打開手帕,匆忙上了幾眼,就又包了起來,揣在了身上。這又是一個破例!按說這個錢,或是當著面,亦或是借故出來方便,數清楚的。盡管不會有錯;在這麼重要的場面上,事先已有不同的家人,把錢數了多遍。
「老嬸子,還有俺嫂子,你看,讓你們破費了!依著蘆蘆和她爺爺,不讓我們來給你們,添麻煩的!我說咋不去!他們爺們,常來常往的早都認識,咱們娘們,還都不認識見了面也好認認!咱別等到孩子們成了親後啊,踫了頭見了面,還不認識呢!也省得鬧出些笑話來!按說這相看宅子的事,應該讓她叔叔大爺,嬸子大娘的來,俺家里又沒有個隔著近的,我這個當娘的又格外的饞,就跟著蘆蘆來啦!行啦,天不早了,咱們吃飯吧!」
王大力的妗子,也忙陪著笑的還禮說︰「你看俺嫂子,可真會說笑話!」為了不讓對方顯小,和讓對方高興,也是俗成的,親家男女,見了面,都是互相叫對方叫哥哥嫂子。如果哪位實在的,把對方看小了,稱對方弟弟妹妹。那則會讓對方,輕則看不起,重則拿巧作梗,或是親家做不成了!「當閨女娘的,孩子們的終身大事,給把著關,是應該的!」
紅燕和姥娘這邊,看到蘆蘆母親接了錢,說要吃飯了,就說明今天的招待,沒有失板的地方,今天的場,也就算圓過去了。
這之後,蘆蘆和王大力的關系,有了媒妁之言,該走的過場,也都走了,聘金也都支付了,也就名正言順了。王大力和蘆蘆兩個人,也就可以,無需躲躲閃閃地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