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冀用過晚膳以後,賀蘭靜陪著他說話,作為士族女郎,飽讀詩書,自然非一般平庸女子可比。
賀蘭靜有意無意的將話題引到太子身上,說起太子殿下短短幾月內賜給他的兩批美女。
裴冀的嘴角一牽,「太子殿下所賜,豈敢不受,不要擔心,你永遠是最受寵的那個,等我掌握大局以後,就給你一個正式的名分。」
正式的名分!這句話讓賀蘭靜十分興奮,若是裴冀封為萬戶侯,那麼,他的夫人就是國夫人,她也是士族女郎,獲得一個國夫人的封號,應該不是難題。
旋即,她想到一個問題,太子殿下並不待見裴冀,裴冀哪來的信心給自己一個正式的名分?莫非!
賀蘭靜心內一滯,她是士族女郎,自然比尋常人關心政治,關心朝堂的走向,現在,裴家最風光的不是裴冀,而是第三代的裴十二郎。
十二郎在太子殿下那里都得到過數次夸贊,現在的裴家,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只不過是短短的五年時間,裴家就崛起了,而且,所從事的行業,都是之前從來沒有的,絕對不會與民爭利。
听說,裴家下一步要開辦學院,除了國子監里所教授的六學,還有商學,醫學,農學,工學,工程學,武學,說白了,就是為裴家培養各類人才。
最重要的是,學院招收學生,不分士族平民,只要你想學,且通過考試,就能進入學院,學院包食宿,還提供一些零工的崗位,比如在學院的食堂幫工,或者在學院里做打掃,總之,寒門子弟以後也可以通過學院進入裴家,一展所長,若真是出類拔萃的學生,裴家還會向朝廷舉薦。
這個學院的創辦人,就是裴十二郎。
誰知,裴冀一撇嘴,「十二郎那里有這大本事,都是裴妼在背後操作。」
賀蘭靜將信將疑,若是說裴妼有才,她是相信的,裴妼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人能及。
但是,其他的本事,她不相信。
裴冀也不與她分辨,說了她也不懂,裴妼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朝堂上那些重臣也比不上,原本,裴妼手里的權利,應該是屬于自己的。
為何,父親會改變了主意,讓一個出嫁的女兒家來操控這一切?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裴妼顯然是成功的,父親看人的眼光,他自愧弗如。
但他不甘心,這一切都應該是屬于他的,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東西,都很順利的掌握在手中了,這一生,他只有兩樣東西沒能達成心願,一個是接管暗勢力的權利,還有一個是裴妼,他明白,得到裴妼的想法,有些驚世駭俗,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把這個想法,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底,他從來不會在人前對裴妼另眼相看,就像所有長輩對待兒女一樣。
但靜下來的時候,只有他心里明白,這個念頭,一天比一天更強烈,所以,他需要一些人消失在長安城,比如說爺娘,比如說裴蒙一家。
他比別人更多了三分耐心。
眼看著目標在朝著勝利的路上一點點靠近,偏偏這時候,裴妼拿了義絕書回到家中,並出人意料的掌控了整個裴家。
裴冀看著賀蘭靜,士族女郎,他見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郎能和裴妼相提並論,裴妼是一個完美到了極致的女子,此生,無人能夠超越。
賀蘭靜的心里一沉,跟隨裴冀時間久了,對于裴冀的一些小動作,她都了然于胸。
裴冀提到裴妼的次數很少,但是,每次提到裴妼,他眼底里釋放出來的那種柔情,絕對不是長輩對晚輩的親情,她不敢往哪個方面想,卻不得不承認,這是現實。
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此生,她能依靠的只有裴冀。
「對了,裴妼已經把你的佷子,送到你阿姊那里去了。」
「我阿姊,自身難保,如何養的了那個孩子,既然她把孩子帶了出來,為何不自己養著,虛偽!」
前一刻,裴冀還是笑容滿面,忽然陰雲密布,用力捏住賀蘭靜的下巴,冷寒道︰「我裴家的人,豈是你能非議的,若是再有下一次,便將你賣到平康坊去!」
賀蘭靜呆了片刻,頓時淚如雨下,原來,裴冀的寵愛,竟然薄如紙一般,她以為自己得到很多,實際上,不堪一擊。
裴冀一甩袖子,離開了房間。
九個女人,他隨便挑選,不是非賀蘭靜不可。
只是,賀蘭靜沒有想到的是,裴冀找的人不是波斯女子,而是憐娘。
這是一種變相的警告,警告她,在他的眼里,憐娘與她的地位,是相等的。
哭了一晚的賀蘭靜,都不知道裴冀何時離開的。
憐娘被裴冀折騰了一夜,日上三竿還未睜開眼,賀蘭靜無處發泄,用過早膳以後,來到憐娘的房間,看到憐娘還在睡,不由得勃然大怒,及至掀開被子,看到憐娘身上密布的吻痕,更是怒火中燒。
賀蘭靜一把將她揪住,冷笑道︰「賤人,別以為得了一夜的寵愛,就可以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了,你還差得遠呢。」
憐娘自知不是她的對手,而且,她也沒有想與賀蘭靜作對,所以,每次歡愛過後,賀蘭靜逼她喝下避孕藥,她都不會拒絕,一個沒有身份的孩子,生出來也是一種罪孽。
她不敢在憐娘的身上留下傷痕,卻又不甘心,拿了木棍,在憐娘的身上亂捅,憐娘泣不成聲的求饒,賀蘭靜卻並沒有半點心軟,她不會放過憐娘的,這個園子里,還有七個女人在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必須要讓這些個女人都看明白,誰才是這里的主宰者。
憐娘不住的磕頭求饒,賀蘭靜終于放過了憐娘,盤問起她昨天晚上听到了什麼,裴冀是一個狡猾的人,他不會在這種場合說什麼,給人留下話柄。
憐娘昨夜被裴冀蹂躪了一夜,今天早上,又被賀蘭靜折磨,不堪重負,暈了過去。
三個高麗女子,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長安話,看到賀蘭靜陰狠的樣子,不寒而栗,戰戰兢兢的在一旁看著,也不敢相勸,這些女子不遠萬里來到長安城,都是些聰慧的女子,受過良好的教育,因為他們是本國的貴族王公獻給太子殿下的禮物,他們本身,也是貴族出身。
賀蘭靜的所作所為,讓她們十分同情憐娘,等待賀蘭靜發泄之後,按住連娘的人中,讓她蘇醒過來。並紛紛上前安慰憐娘。
小丫鬟梅花拿了藥膏遞給憐娘,憐娘愕然,隨後想起梅花的身份,低聲道了謝謝。
賀蘭靜猶自憤怒不已,卻無處發泄。
她想起了田麗珠和那個從未見過面的佷子,還未出滿月,江陵距離長安,一千多里路,這個孩子撐得住嗎?早知道,應該自己留下,反正自己以後也不可能有孩子,這個孩子,還可以作為自己的依仗。
思及此,賀蘭靜站了起來,吩咐人準備馬車,去永寧女冠觀上香。
侍衛似乎不知道賀蘭靜與裴冀昨天晚上發生了矛盾,已經恭敬地听從著她的命令,賀蘭靜上了馬車之後,心里就開始盤算起如何與裴妼交鋒。
憐娘雖然抹了膏藥,但依然疼痛難忍,坐在馬車里,遇到顛簸的時候,就疼得齜牙咧嘴的,賀蘭靜冷笑,「這點疼都受不住了,昨夜,我听你叫喚得像貓一樣,是不是很舒服啊。」
憐娘忙說沒有,裴冀最愛的是憐娘胸前的豐滿,尤其是現在褪去了冬裝,衣服單薄了,憐娘的洶涌更加明顯,讓賀蘭靜恨不得把她的東西割掉。
馬車停在了永寧女冠觀的門外。
女冠觀的門口,不允許男子逗留,更不要說進去了,能夠自由出入永寧女冠觀的男人,只有蕭十一郎和裴蒙父子。
長安城雖大,但經常參加宴會的士族女郎們,互相都是認識的,是以,在看到穿了鵝黃色襦裙的賀蘭靜,皆是一怔,隨後裝作不認識樣子,避開賀蘭靜,進了女冠觀。
平時,裴妼都待在後宅,很少出來待客,一切接待事宜,自有六香來應付。
賀蘭靜認識六香,她吩咐憐娘上前,跟香雲說她想見裴妼。
香雲冷笑著看向賀蘭靜,她以為自己是誰,她家娘子,其實她這種卑賤之人能夠見到的。
賀蘭靜微微一笑,「我現在好歹也是裴女郎的長輩,難道見一個晚輩,還沒有資格嗎?」
香雲輕蔑的一笑,「賀蘭靜,你還以為你是士族的女郎嗎?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外室而已,休要說你是我家娘子的長輩,若是裴大人知曉,你可是要倒大霉的。」
香客逐漸增多,香雲不再理會賀蘭靜,在她眼里,賀蘭靜還不如平康坊那些靠身體吃飯的妓女。
賀蘭靜尷尬而又惱怒地站在殿外,低聲對憐娘說道︰「若是你不想辦法讓我今天看到裴妼,明天我就將你的爺娘賣到倭國去!」
憐娘一陣顫栗,趕緊點頭,答應去想辦法。
她轉了一圈,終于看到閑下來的香草,趕緊上前行禮,香草愣了一下,「你是憐娘?」
憐娘頓時珠淚盈盈的點點頭,將賀蘭靜的原話告訴香草,香草想了一下,現在正是娘子學習的時間,恐怕沒有時間見她們。
若有空閑,也是午膳之前的一點時間,想來也夠了。
于是告訴憐娘,大約一個時辰以後,便可見到裴妼,憐娘千恩萬謝的離去,賀蘭靜听說還要等一個時辰,不由惱怒,但是,既然來了,她就沒有離開的打算,反正女冠觀里有很多美景可以欣賞,倒不如四下轉轉,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
此時,正是杏花綻放的時節,觀中有很多從城外移栽的梨樹,還未踏進梨園,香氣便撲鼻而來,清雅的香氣,讓賀蘭靜想起了出嫁前的美好日子,那樣美好的生活,已經一去不復反了。
雪一般潔白的梨花,如同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俏然而立,清新飄渺的香氣中,賀蘭靜不禁潸然淚下,若是能有選擇,她也不會去做一個男人的外室。
忽听得園林深處,似有孩童的聲音,那孩子應該是在練武,伴隨著動作,口中嘿哈的叫著。
愣怔片刻,賀蘭靜猛然醒悟,這個孩子,應該是自己的佷子,賀蘭明跖,听說裴妼想給他們更名換姓,不知為何,後來不了了之,想來是裴家不太同意讓她的孩子入族。
賀蘭靜循聲疾走,她不僅看到了自己的佷子,還看到了蕭十一郎,她從小就愛慕著的男子,為什麼,她先是有了賀蘭臻,尤不知足,竟然勾搭上了蕭十一郎,一個帶孩子的寡婦,怎麼配得上蕭十一郎。
賀蘭明跖與蕭十一郎停下動作,這里,是不允許外人來的。
「你是誰?快些退出去!」蕭十一郎沉聲問道。
賀蘭靜一陣傷心,他們見過很多次面,為什麼蕭十一郎竟然不記得她是誰?
賀蘭明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蕭十一郎又看了一眼賀蘭靜,「師父,她也是喜歡你的女人嗎?」
「明跖,我是你的姑母。」賀蘭靜淚光盈盈的說道︰「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姑母?」賀蘭明跖搖搖頭,看向蕭十一郎,「師父,姑母是什麼?」
蕭十一郎沉下臉那雙如深潭般幽邃的眼楮犀利冷冽,「賀蘭靜,請你離開這里。」
他抱起賀蘭明跖,「那個人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以後也不要見她。」
賀蘭靜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身姿挺拔的蕭十一郎抱著賀蘭明跖離開,賀蘭明跖趴在蕭十一郎的肩膀上,「師父,那個女人哭了。」
「會哭的女人,不一定是好人,明跖,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不能因為女人的眼淚就心軟。」
賀蘭明跖似懂非懂,只是牢牢地記載了心里,他周圍的女子,都是性格剛強的人,阿母,周三娘都不愛哭的人,所以,賀蘭明跖的世界里,從此有了一個標準,但凡在他面前哭的女子,他必厭惡至極,他不喜歡那種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女子。
賀蘭靜靠在樹上,淚如雨下,她知道,從此刻起,她少女時代的夢,徹底破滅了。
她都忘記自己是從何時喜歡起蕭十一郎的,很多女子都喜歡賀蘭臻,或許因為賀蘭臻是她的兄長,天天都能相見,所以不覺得自己的兄長有多英俊,反倒是更喜歡俊朗挺拔冷傲的蕭十一郎,她從來沒有見過蕭十一郎對人笑,剛剛看到蕭十一郎對賀蘭明跖和煦的笑容,她知道,他不是對著賀蘭明跖笑,他的笑容,因為裴妼,蕭十一郎已經陷入裴妼的設下的陷阱里。
從此以後,她與裴妼只有一個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賀蘭靜慢慢的走回去,憐娘靜靜的走在她身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同受傷的小鳥一般脆弱的賀蘭靜,她一向是跋扈的。
賀蘭靜忽然回頭,惡狠狠地說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訴裴大人,記住了嗎!」
憐娘忙點頭答應,面對賀蘭靜,她充滿了恐懼。
再次回到前殿,香雲淡淡道︰「我家娘子現在有時間見你了。」
香雲的居高臨下,讓賀蘭靜很不舒服,但是,她不敢發脾氣,六香會武功,不是秘密。
看到憐娘一直跟在賀蘭靜身後,香雲一指,「你不要跟著了。」
憐娘怯怯的看了一眼賀蘭靜,賀蘭靜冷冷道︰「你就在大殿前等著吧。」
賀蘭靜跟著香雲一路走來,發現每隔兩丈遠,就會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靜靜的站立,進了月亮門之後,一丈遠就有一個女子,這些人,無疑都是保護裴妼的。
同樣經歷了背叛,裴妼依然在雲端之上,而她,已經凌亂成泥。
推開門,賀蘭靜看到坐在胡床上的裴妼,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歲月似乎忽略了裴妼,年過二十的她,依然美得純真,美得無邪,美得讓人心醉,世間所有的女子,仿佛都是為了陪襯她的美而生。
房間里,彌漫著幽蘭的香氣,似入仙境。
即便是一身簡單的道服,裴妼依然是端莊嫻雅,儀態萬方。
「你找我何事?」
「裴妼,我來要回我的佷兒。」賀蘭靜深吸一口氣,強自保持鎮定。
裴妼終于抬起頭,冷聲道︰「賀蘭靜,你不覺得自己走錯地方了嗎?」
賀蘭靜心中一凜,那雙明媚的眼楮,瞬間就變得碧波粼粼,寒氣逼人,那樣懾人的氣勢,如同君臨天下的王者。
良久,賀蘭靜都沒有說話,從前,她敢和裴妼面對面大聲斥責她,可以肆意的與阿母挑釁她,可現在,所有的勇氣都沒有了。
「賀蘭靜,你可知曉何為自尋死路,若是你今天是代表賀蘭臻來感謝我,或許,我還能放你一馬,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首先,我要告訴你,你和我的兒女,沒有任何關系,以後不要在我的兒女面前自稱姑母,再次,田麗珠生的孩子,我已經讓人送到江陵,若是你阿姊收留他,那是他的福氣,若是你阿姊不養,我會代為撫養,但無論如何,輪不到你來插手,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你現在不過是我伯父的一個玩物而已。」
玩物二字,讓賀蘭靜陡然怒火填膺,月兌口道︰「是啊,他騎在我身上的時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抱著賀蘭明跖準備進院的蕭十一郎,听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攥起了拳頭,疼得睡夢中的賀蘭明跖不由得喊出聲來,卻因為太累,只喊了一聲並沒有睜開眼。
賀蘭明跖的聲音,驚到了裴妼,剛剛,她把人都潛了出去,就是不想身邊這些武功高手,听見她與賀蘭靜的對話,想不到,還是出了意外。
她不知道,兒子有沒有听見這句話,但此時,她已經起了殺心,賀蘭靜,留不得了。
但她更惱恨的是裴冀,裴商沒有辭世之前,她動不了裴冀,縱然想要刺殺他,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這世上,想要他死的人,不止裴妼,裴冀身邊,一直是高手環嗣,想要殺他,無異于自尋死路。
因為抱著賀蘭明跖,蕭十一郎沒有往里走,等到裴妼起身去看的時候,蕭十一郎已經抱著賀蘭明跖離開了。
即便是裴妼在道觀中殺了賀蘭靜,也沒有人會找她的麻煩,但是,裴妼不願在這清淨之地,染上血污。
裴妼冷冷一笑,「賀蘭靜,你回去吧,剛剛你說的話,若是傳到我伯父的耳朵里,死的人肯定是你,管好你的嘴,或許你還能多活幾年。」
賀蘭靜自己也很後悔說出這樣對話,怎奈,覆水難收,神色黯然的賀蘭靜默默離去。
看到賀蘭靜離去,不到盞茶時間,香荷獻身,裴妼看了一眼香荷,淡淡道︰「把田麗珠放出來,設法送到裴冀的別院。」
「娘子,那田麗珠……」香荷更想把田麗珠送到平康坊去。
「不,讓她留在宮中,怎麼能知道賀蘭臻的消息,我想看看,田麗珠得知賀蘭臻的消息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若論才智,賀蘭靜遠遠不及田麗珠,可以想見,在兩人伺候同一個男人之後,彼此間會爆發出怎樣的仇恨。
賀蘭靜一定不是田麗珠的對手。
「隨時跟憐娘保持聯系就行了。」裴妼因為賀蘭靜那句月兌口而出的話,心情非常不好,也不願多說話。
香荷並沒有听見那句話,但她明顯感覺到裴妼的情緒非常糟糕,又不知道應該如何勸她,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奴婢,一會兒見到周三娘,還是讓周三娘來勸她吧。
看著香荷走出房間,蕭十一郎才抱著賀蘭明跖走進來,裴妼一皺眉,他抱著孩子,怎麼能露出一臉殺氣,嚇壞了孩子怎麼辦?
蕭十一郎輕聲道︰「孩子已經睡著了,你別擔心,他什麼都沒有听到。」
「你把他放在書房的床上吧。」靠近臥房的書房,只是為了裴妼看書,教孩子習字之用,並無隱秘之處。
蕭十一郎輕輕放下賀蘭明跖,隨手給他蓋上薄被。
裴妼和他前後腳出走書房,裴妼淡淡道︰「蕭十一郎,你不必每天來教明跖,小孩子學東西,需要一個消化的過程,如果你一次性全都教給他,他理解不了,白費了你一片苦心。」
蕭十一郎卻突然握住她的臂膀,一字一頓緩緩道︰「裴妼,你之所以想要殺掉裴冀,是因為他齷齪的心思嗎?這件事,我來做,絕對不會讓裴老大人懷疑到你的頭上。」
裴妼淡淡一笑,「好啊,那就多謝你了。」如果蕭十一郎真的殺了裴冀,裴商一定查得出來,那麼,一個殺掉自己親生兒子的仇人,想要求娶自己的孫女,裴商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毫無疑問,他會否認掉。
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蕭十一郎總覺得裴妼笑的詭異,一時間,又分析不出來他隱藏的深意,裴冀心底暗藏的行為,讓他感到無比的惡心,任何覬覦裴妼的人,都得死!
失魂落魄的賀蘭靜,回到家中以後,十分後悔自己沖動的行為,尤其是那句月兌口而出的話,冷靜下來以後,她幾乎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如今的裴妼,只是看一眼,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了,隱隱約約的想起,有一次酒醉之後,裴冀曾經說過,裴妼現在掌握了一股勢力,那應該是屬于他的權力,裴商因為他的紈褲放蕩,將他的權利剝奪了,裴冀手中的力量,是靠著他自己的能力建立起來的,基本上都是各地的游俠和被他救下的秘密處決的殺人犯。
這樣的力量,不足以和裴妼抗衡,所以,他只有蟄伏。
她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裴冀的歸來,波斯美女剛剛送來,他還沒有享用,今天一定會再來,無論如何,都要讓裴冀原諒自己,他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賀蘭靜不耐煩的問道︰「何人在外面喧嘩!」
憐娘出去看了一眼,急匆匆趕回來,「娘子,是郎君的妾室來了。」
「妾室?」她還以為是裴冀在家中的妾室找上門來了,愣了一下,低頭打量的服飾,卻听得憐娘又說道︰「娘子,是賀蘭郎君的妾室,那個叫做田麗珠的女子。」
「她?」賀蘭靜陡然變色,田麗珠生完孩子以後,不是在宮中嗎?如何會出了宮,來到別院。
賀蘭靜起身往外走,走到院里,她看到眼楮蒙著布條的田麗珠躺在地上哭著求饒,想來是別人將她擄來至此,賀蘭靜走過去才發現,她的雙手被綁在後面,所以,她只能哭。
「怎麼回事?」
小丫鬟忙稟報說,田麗珠是從房頂上滾下來的。
賀蘭靜嚇得一激靈,她這座別院,前後左右都有侍衛把手,來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個人扔到屋頂上,然後扔下來。
若是想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
田麗珠听到賀蘭靜的聲音,馬上不哭了,忍著疼痛問道︰「可是小姑?」
賀蘭靜冷笑,「我可不敢當,而且,我家里也沒有一個在宮里做宦官的大兄。」
兩人于裴妼都有仇恨,但是,兩人之間,也存在仇恨,賀蘭靜的一番話,讓田麗珠沉默了,她想殺死的賀蘭靜的心,更濃烈一些。
若不是賀蘭靜,她最多只是在織染處受一點苦,卻不會被一群臭男人當做玩物,最多一次,她伺候過五個男人,這五個人,兩天時間,讓她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偏偏這孩子竟然非常結實,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幾次都以為這孩子一定是死了,即便是生出來,也是死胎。
「小姑,我是田麗珠,你先給我解開繩子行嗎?」從屋頂上跌下來,她疼痛難忍,身體肯定已經多處骨折,若不是她一指練習瑜伽,說不定,早就摔死了。
在這個強權時代,所謂的法律,根本就是一紙空文,只可惜,她沒有能力改變一切。
憐娘得到賀蘭靜的允許,上前給田麗珠解開了繩子,揭下了蒙在眼楮上的黑布,田麗珠適應了一段時間,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這里應該是賀蘭靜的居所。
看著眼前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差點晃了她的眼。
「小姑,我身上多處骨折,煩請你幫我找個醫生行嗎?」
「你如何報答我?今天為了你的孩子,我到女冠觀去見裴妼,反被她羞辱一頓,若不是為了你的孩子,我怎麼會生這個閑氣!」賀蘭靜沒有好臉色的說道。
一番話,把田麗珠說懵了,她的兒子,怎麼會在裴妼那里,不是什麼謝大人抱走了嗎?
滿月復的疑問,卻沒有等到賀蘭靜的回答,賀蘭靜只是吩咐兩個人將田麗珠抬到了後院的廂房,然後請了醫生來給她治傷。
說起來,十分幸運,田麗珠對然多處骨折,但沒有大傷,而且,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傷痕,若是臉部毀容,她這一生,休想再翻身。
賀蘭靜並沒有打算留下田麗珠,不過她此時需要田麗珠給她出一個主意,如何對付裴妼,若是想找到一個能夠勝過裴妼的人,非田麗珠莫屬。
一個普通的平民女子,竟然將高貴的士族女郎逼到回家,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本事。忙忙碌碌,紛紛亂亂中,裴冀回來了。
賀蘭靜躲在內室,心中萬分忐忑,不知道如何面對裴冀。
表面上,裴冀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爾雅男子,實際上,此人的暴戾,是賀蘭靜生平僅見。
裴冀像是忘了昨天發生的一切,也不在意賀蘭靜沒有迎出來,直接進了臥房,坐在床邊,「怎麼,還在生我的氣。」說完,伸手狠狠捏了一把,笑道︰「今天你去了永寧女冠觀?」
賀蘭靜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恐懼的光。
裴冀溫柔的一笑,壓在她的身上,「跟我說說,你和我那佷女說了什麼?」
賀蘭靜把自己今天的遭遇說給他听,只是略去了那句月兌口而出的話,相信裴冀也不會把這句話露出去。
裴冀一邊用力揉,一邊說道︰「看來你還很有良心,既然想把孩子要回來,那我就幫你一把,對了,听說你大兄的妾室也住進來了。」
賀蘭靜不知道裴冀是怎麼想的,這個人的心思,完全不像街市上傳聞的那樣愚蠢,相反,裴冀是一個虛偽,狡詐,毒辣,陰狠,善變的小人,這個陰謀家有著過人的韜晦策略和陰毒伎倆。
「她身上多處骨折,無法移動,只好讓她在後院的廂房養傷,待她傷愈之後,我便讓人送她離開。」內心里,賀蘭靜不住的祈禱,希望裴冀不要去看田麗珠,田麗珠的美貌,或許不及裴妼,但這個院子里,絕對是首屈一指的。
事與願違,裴冀一把拉起她,「走,我們去看看這個讓我佷女一敗涂地的女人是何等模樣?」
賀蘭靜只好穿上鞋子,跟著裴冀走出房間。
低矮的廂房里,黑暗,潮濕,散布著一種發霉的味道,這里是下人住的房間,環境肯定不好。
裴冀適應了光線之後,來到床前,田麗珠正在睡覺,一張絕美的玉容因為傷病分外白皙,縴長的睫毛,如振翅的蝴蝶,落在桃花眼上,她的神情純美恬靜,若海棠春睡,略失血色的櫻唇,依然性感撩人。
裴冀笑了笑,「賀蘭靜,看來你真是得罪了裴妼,否則,她怎麼會送一個大美人來跟你爭寵,既是這樣,那就留下吧,等她傷病好了,你們倆一起伺候我。」
裴冀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對賀蘭靜說道︰「給她換一個房間,好生伺候著,對了,讓張志找御醫來,我要這個女人盡早伺候我。」
賀蘭靜縮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頭,卻無處發泄,前有狼,後有虎,她把自己置身于絕壁深淵,卻無路可退。
睡醒一覺的田麗珠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窗明幾淨的房間里,那明亮的玻璃窗,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現代,及至看到賀蘭靜,她才醒悟,自己並沒有走出那方天地。
「你醒了,田麗珠,恭喜你呀,現在和我一樣,可以伺候郎君了。」
「什麼?」田麗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現在這個樣子,裴冀怎麼會看得上她。
賀蘭靜冷冷一笑,「田麗珠,你伺候過宦官,又伺候過金吾衛,現在,又要伺候裴大人,你說我大兄要是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已經成為千人騎,萬人操的婊子,他會怎麼想。」
她咄咄逼人的眼神,讓田麗珠心內一顫,隨即想到這一切,都是賀蘭靜賜予,不禁惱羞成怒,「若是你大兄知道,我是被你害成這樣,他還會饒了你嗎?」
「只可惜,你現在再也看不到我大兄了。」賀蘭靜想,去北庭督護所,也算是留下一條命了,他們一家人,天各一方,恐怕這一生都沒有相見之期了。
想到賀蘭臻,想到賀蘭臻的溫柔,再看看自己現在的慘狀,田麗珠悲從心中來,這樣的穿越生涯,比死了還難受,她寧願死了,去陪著賀蘭臻。
「田麗珠,說不定,我大兄早就忘了你,等他到了北庭督護所,每準會娶一個高鼻子藍眼楮的胡人。」賀蘭臻適時地扎出一針。
田麗珠果然激動起來,那雙美麗的眸子,也亮了幾分,「你說,你大兄沒有被處死嗎?」
「你很盼著我大兄死掉嗎?賤婢!」賀蘭靜冷冷道︰「即便是我大兄以後能夠回來,也不會再要你這個賤婢!」
田麗珠的雙臂都已經骨折,無法動彈,她憤怒的瞪著賀蘭靜,「你既然知道夫君還活著,為何那樣對我,為何把我的孩子送給裴妼,你難道就願意眼睜睜看著他被裴妼害死嗎?」
賀蘭靜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窗前,窗外,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一陣風吹過,花瓣漫天飛舞。
女子的一生,與海棠花何其相似,最美麗的時光,只有幾而已,一旦掉落在地,在美麗的花朵,也都凌亂成泥,無人珍惜。
「是你的出現,讓裴妼心生恨意,才會將我大兄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沒有你,賀蘭臻依然是長安城的第一美男子,有長安城的第一美女相伴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用之不絕。現而今,我的阿爺被流放三千里,大兄被流放到萬里之遙的北庭督護所,阿母成了官奴婢,我變成了人家的外室,我們一家人,各自飄零,憑什麼我要讓你好過!」
「北庭督護所在哪里?」田麗珠的文化知識,基本來源于各種劇本,她的文化課,底子非常差。
賀蘭靜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你還想去找北庭督護所找我的大兄?北庭督護所在西突厥故地,距此萬里之遙。」
田麗珠垂下雙眸,她沒有這個能力去尋找賀蘭臻,萬里之遙,那應該是哪兒呢?而且,即便是賀蘭臻此時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敢與之面對面,曾經在宮中發生的那一切,至今歷歷在目,沒有哪個男人不在乎這一點。
賀蘭靜不住的冷笑著,她早就看穿了田麗珠,這個女子有多愛自己的大兄呢?說得直白一點,這個女人更愛的是自己,還有大兄曾經給她的榮華富貴,若是沒有遇到大兄,換做另一個男人,她也會用美貌勾住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田麗珠,我們做個交易吧,你幫我設計殺了裴妼,我幫你想辦法,將你護送到北庭督護所,而且,你從前那些事情,我保證不會告訴大兄,那件事,非常隱秘,只要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殺掉裴妼!」田麗珠震驚的看著賀蘭靜,裴妼遠非自己從前所想的那樣單純,把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細細思量,就會發現,每一次事件的背後,都有裴妼的影子,賀蘭臻與她,只不過是待宰的羔羊,落入了裴妼設下的圈套里而已,但她自認沒有對抗裴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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