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禮拜後。愛睍蓴璩
監獄醫院病房內,姜橘生正低頭仔細的削著隻果,相較于之前,她更加的沉默了,接近透明的蒼白臉色被化妝品遮的很好,卻遮不住動作里的疲憊與眼神內的憔悴。身體倚靠在床頭上的姜爸爸將這些不動聲色的收入眼底,而曦曦坐在床位,手里擺弄著紅隻果,漂亮的眼楮里帶著瑩亮的光,獻寶似的將隻果雙手捧到外公面前。
「橘生,以後不要帶著曦曦來這里,晦氣。」姜爸爸剛一開口,姜橘生就蹙了下眉,將手中削好的隻果切到盤子里,鮮甜的水果香彌漫。
「爸,你說什麼呢,什麼晦氣不晦氣的,那都是你們老一輩的迷信。」
抽了張紙巾擦著手,眼神不經意的看到膝蓋上快要痊愈的擦傷,動作有半響的遲疑,可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準備什麼時候回美國?還有你和那個唐淮南的事情……」姜爸爸的氣色尚可,其實當初剛剛被捕入獄時他曾經想過自殺,因著自己的關系連累到女兒,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當初的一時貪念竟害的他的寶貝女兒吃了這麼多苦,他從心里感到愧疚。
「爸,當著曦曦的面我不想要說他的事情。」姜橘生很直接的開口,這一個禮拜她上班下班,生活里仿佛不曾出現過那個叫做唐淮南的男人,如果不是膝蓋結痂的擦傷與腳跟磨破的痕跡,如果不是從海洋館內給曦曦買來的紀念品,恐怕在她看來自己真的能夠遺忘那些事。
姜爸爸沉默了片刻,知道女兒從小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骨子里比誰都還要倔,以前有他護著橘生能夠讓她少吃些虧,可自從進了監獄後,她就只能夠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即便橘生不說,他心里也清楚。
「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的。」姜爸爸邊說著邊從枕頭下取出個硬皮相簿,推到姜橘生的面前,後者疑惑的抬起頭來順手打開,卻瞬間愣住了,一頁頁的翻開確認著,姜橘生只覺得很不可思議。
整本相簿里面全都是關于曦曦的內容,她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換牙,第一次學說話,第一次笑,每個精彩瞬間都被捕捉到,就連姜橘生自己都沒有這麼全的記錄,她愕然的翻到相簿最後一頁,似乎不明白身在監獄內的爸爸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曦曦趴在床上呼呼入睡,大人的世界被她摒棄在外,睡態香甜嘴角還冒著口水泡泡。
「這些照片都是唐淮南拿來給我的。」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一年,但姜爸爸在提起唐淮南這三個字的時候語調依舊低沉,只是多少也有了些緩和,姜橘生霍然抬起頭來看向爸爸,似乎怎麼都沒有想到答案竟會跟那個男人有關系,更何況是在她認為他從未去看過女兒後。
「爸你到底想說什麼?」姜橘生啪一聲將相簿合上,心髒劇烈的跳動著,似乎有些她並不知道的事情準備破繭而出。
「對唐淮南,其實我到現在也沒辦法完全釋懷,畢竟當初他將那個姓蘇的養在外面……可後來你去美國後,每個禮拜都是他準時來看我,風雨無阻。起初我是不見的,只是他托獄警給我送來曦曦的照片,漸漸的,就算是看在照片的面子上,每禮拜一次的見面也就這麼延續了下來。你走了後的日子里,我也算是見證了那人一步步的轉變。」姜爸爸嘆了口氣,如果換做之前,橘生跟自己說她和唐淮南領了離婚證,他舉雙手雙腳贊成,可是到了現在,他只希望女兒能夠幸福。
「爸,別說了。」姜橘生略顯疲憊的開口,腦海里無法將爸爸口中的唐淮南與對自己殘忍的他聯系到一起,她的心,真的累了。
「T大的事情很快就能忙完了,等著參加完盛夏姐的婚禮,我應該就要走了,爸……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要保重身體,減刑的事情已經弄得差不多,等到你出來後,我就接你過去。」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終究還是沒哭出來。
姜爸爸看了她一眼,只是沉默的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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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到底還要喝多少?你是要喝死自己嗎?」昏暗嘈雜的酒吧內,柯景程奪過唐淮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撒了他一手,而形如枯槁的唐淮南沉默的將柯景程面前酒杯端起,一飲而盡,喝的急了,猛地咳嗽起來。見此情形柯景程砰的一聲將酒杯砸在吧台上,西裝大開,看著憔悴的已經不成人形的男人,如果他此時爛醉如泥倒好了,自己直接就能夠將他扛回家,可唐淮南偏偏越喝越沉默,叫他束手無策的!
唐淮南從頭到尾卻是不發一語,他泡在酒吧里已經有一個禮拜了,天亮了就回去,天黑了就來,和站崗放哨似的準時。
「你想見她就去見,離婚算什麼?再把人追回來不就好了?」柯景程說這話時直接掏出唐淮南的手機作勢就要撥打姜橘生的號碼,唐淮南卻比他動作更為迅速的搶回來啪的一聲摔在桌面上,屏就這樣被大力的摔碎了。
「你……行,你就繼續在這里犯賤吧!」柯景程也動了怒,轉身離開酒吧,徒留下唐淮南一個人繼續喝著酒,黑色襯衫前襟敞開,古銅色的肌膚在酒吧朦朧燈光里蒙上了層薄薄的汗,寬厚大掌緊握著酒杯倉促的灌著,琥珀色液體沿著薄唇邊滑落下來,說不出的頹廢與吸引人。
不過上前搭訕的女孩皆被他冰冷眼神所震懾住,久而久之再也沒有異性敢靠近他。
姜橘生與她那兩個美國同事來酒吧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她本不想來的,可架不住兩人的盛情邀請,再加上心里著實苦悶,在哄睡了曦曦之後,終究還是跟他們出來了。
T市的夜晚是浮華喧鬧的,因為臨近休息日的關系,酒吧內人很多,基本上能坐下的地方都已經坐滿了人,姜橘生置身在這嘈雜的氛圍內,太陽穴位置突突的跳動暗暗疼痛,到了這里她終究還是有些後悔了,剛想要打招呼說先回去,可那兩個同事已經找到了座位朝自己興奮揮起了手。
姜橘生剛一坐下就覺察到有些不太對勁,酒吧里明明熱鬧的連落腳的地方都很難找了,可是吧台這邊卻還有座位,想必就是因為自己旁邊趴在桌子上喝的酩酊爛醉的男人。姜橘生背對著他小心翼翼的拉開距離,並不想要給自己找麻煩,同事已經興高采烈的點起了調酒,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只要了杯柳橙汁。
卻並沒有注意到當自己說話的瞬間,身旁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背脊倏然僵硬,就連卷起袖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也跟著繃緊起來。
同開放的美國人不同,盡管在國外生活了那麼久,但是骨子里卻依舊是保守的東方思想,咬著吸管喝著柳橙汁,為了避免與身後的醉漢有什麼踫觸,背部挺得筆直筆直的。她窈窕的坐在那里,簡單素雅的裝扮與四周圍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很快便吸引了眾多獵艷男的目光。
身邊的兩個同事借著上廁所的借口向著人流密集的方向走去,吧台這里很快就空出兩個位子,這令早就準備好的獵艷男們躍躍欲試的。
半分鐘過去,姜橘生看到那兩個同事已經在角落里與人熱吻起來,搖了搖頭將柳橙汁推到前面,站起身就想要離開,豈料從後方一雙輕浮的手臂壓在了她肩膀上,令她原本想要站起身來的動作被迫中止。
「小姐,一個人來的嗎?有沒有興趣陪我喝一杯?」輕佻的口吻伴隨著威士忌的味道漂浮而來,姜橘生面露不悅,甩開對方手臂,怒視著對方。來人很明顯是喝醉了,不遠處還有幾個男人開始吹起了口哨,理應是一伙兒的,看那裝扮更像是出來混的。
姜橘生沒說話,站起身就想要向著門口走去,可那喝醉的男人再度將她硬是摁在了吧台座椅內,甚至動作猥-瑣的伸手就要將杯中威士忌硬灌進她的嘴里,嘴里還叫嚷嬉笑著,旁邊的人倒像是早就見怪不怪了似的,更何況這幾個人都是黑街里有背景的,誰又敢惹?
「滾開。」姜橘生略顯狼狽的躲開,襯衫上無可避免的沾上琥珀色的液體,濕了一小片。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看好戲的時候,原本一直趴在桌子上那個看起來爛醉如泥的男人卻突然站起身來,背對著他的姜橘生自然是沒空注意到的,她還來不及喊出第二句滾開,卻感覺到身後一陣森冷的風襲過,隨後一記狠戾的拳頭就這樣冷酷無比的穿過她直接落到那個剛才灌她酒的男人臉上,眾人只听到砰的一聲巨響,那男人已經倒地不起。
姜橘生驚訝的轉過頭,唐淮南的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