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看著賈璉這樣,也跟著點點頭,「璉兒自然是最能干的,老爺,您日後有靠了。」說著,又想起了什麼,加上一句,「只是,你媳婦兒那頭,你可仔細別漏出去些什麼。」這下,又把王熙鳳給推遠去了點。
如今在老太太跟前,這賈赦自然是按著商量好的來了。
老太太也沒想到這個大兒子,這會兒會這樣說話,在她認知里,這兒子雖然不太會強硬的違逆自己的意思,可也不會這樣痛快。只是,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她遲疑細想,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娘娘都要見你的情了。至于公中……」
「公中現在的賬都有弟妹管著呢,想來,大概總知個數吧?」賈赦也不等老太太說完,就來了這麼一句。
這話說得,王夫人也不能裝糊涂了,當然此時她也想知道,這銀子怎麼算,心里著實惦記著呢。這會兒加加減減,就說了個數字。
這數字,可是前天晚上王夫人左思右想才琢磨出來的。公中的庫銀雖然不能動手腳,可歷年的田莊鋪子以及府中的開支,都是有著浮油的。
王夫人總要打個折,瞞下一部分,日後是給寶玉也好是貼了娘娘也好都不論。只是這個折還是有講究的,現存公中銀子太多了,怕是額外榨不出那些人的私口袋。可是若是銀子太少了,又怕老太太看著沒多少存糧,就不造園子了,或者是一切從簡。
當然,現在這個數字,還是比老太太及邢夫人等預想的要低了。老太太眼神一利,看了王夫人以眼,卻又極快地掃了一眼邢婦人,卻詫異的發現。這個大兒媳婦雖然也只皺緊著眉,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老太太見老大夫妻沒說什麼,心里也是松了一下,盤算著,等會兒還得好好敲打下這老二媳婦,真把人都當傻子嗎?還是說,她就篤定這賬能做得天衣無縫?
老太太沒說話,賈赦也皺著眉。王夫人忙忙地拋出些早就想好的借口,只是沒想到賈赦卻把手一擺,「弟妹記著,總沒差的。只是,這銀子,確實不多。我原本還想著,有心鋪陳的大些,給娘娘做足體面。不過,現在看來。咳。要不,老二,咱們公中出點兒,你再掏點兒私庫?」
這話說得兩面光。賈赦難得這樣精明。雖然有心想按著那日商量著來,只是也不好太熱心了,顯得他有所圖謀。
王夫人自然是打了主意的,減了的那些。再以私房的名義添上去,這下,園子也有他們的私份兒。也好講究個日後了。只是也不能這麼痛快地答應了。這會兒听著大老爺問著自家老爺,她卻只看著老太太。
賈政卻是乖覺,到現在也沒說什麼,只是說了句但憑老太太吩咐。
老太太嘆了口氣,鋪墊了這麼久,總算是圖窮而匕首見了,「。老大有句話說得不錯,既然要給娘娘沖面子,總不能扣手扣腳。只是這銀子……說不得我從我體己里頭拿出個二十五萬,余下的,老大,老二,你們各房看著湊個十萬二十萬的。珍哥兒……,我原也不好這個熱鬧。只是,總不能阻礙著你們的榮華富貴。」
這是老太太第二次說這個話,只是這會兒眾人才听出它的深意,既然是你們要的體面尊榮,這會兒錢不夠,你們還不拿出來?
不光要拿,還要多拿,看看,老太太都把數目都說出來了。
老太太說完此話,也就微笑地閉了口。若是一萬兩萬的,還要她這樣先抑後揚的說這場話?也不是她個老太婆非要算計子佷的口袋,只是,可不能只憑府里公中的銀子。
榮耀是要的,可這不僅僅是榮國府一門的榮耀,那是賈氏都沾的光,那麼憑什麼只沾好處不出力?所以一上來,她就把這話給定在了賈氏氏族的調調上頭,又不得東府不掏銀子。
只是,老大這些時日的做法,也讓她看著難受。那些東西,哪怕是她給了林家小崽子,但也想好了,早晚會回到寶玉那兒的,卻沒想到被那小子作了人情。做了人情倒也罷了,這老大兩夫妻還這麼不知羞,鬧騰成這樣。既如此,都給她吐出來。不光吐出來,還得加點兒利息。
至于老二,那也是他應該的。
王夫人听聞這話,自然是高興的,原先還琢磨著怎麼讓人掏出點兒來,沒想到老太太早已想著這些了。這會兒就連連點頭,然後拿眼楮在眾人臉上一一看過來。
賈珍早就有了準備,只是原本只想著掏個兩萬三萬的,沒想到老太太開了這樣的口,又拿話堵著自己,他可不光是寧國府的將軍,還是族長呢,佔著兩個身分,雖然輩份上不及老太太許多,可這身份上,卻又不能太少了,掙扎了半天,認了個十五萬兩,可把尤氏驚得眼楮都圓了。
尤氏剛剛就覺得不太好,這會兒,果然如此。這錢雖然不是她出,可也把她給心疼壞了。一轉頭,看著王夫人笑得菊花朵朵開,心里直恨德磨牙。
見賈珍主動表態了,老太太連連點頭,眼楮就看向了賈赦。
賈赦這會兒卻生出了怒氣來了。他原是惦記著公中的銀子,也想要抓著二房的把柄,才這樣故作姿態的。可沒想到老太太還有這樣的說話。在他看來,他才是這府里的主人,這公中的銀子本就是他的。只是為了大家的體面,自己也不想因為這些違逆老太太從而背上不孝的名頭,可沒想到,老太太還要這樣對自己!
邢氏一看,就知道不好。她也被老太太那話兒弄得怨氣了,只是,還好,這錢說的大房出的,輪不到她的體己,還算是能冷靜些。這事情,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眼看都成了,還能壞在這一點上頭?忙死命地拉著賈赦,輕輕說道︰
「老爺,可不能這會兒鬧出來。您看看,這珍哥兒都出了十五萬了。論親戚,您還比他近呢。再說了,這麼些年都忍下來了,偏這會兒鬧出來,讓人說您不孝,又娘娘惦記上您,還添上小氣吝嗇的名頭,何必呢?」
賈赦原也不是什麼硬挺的,要不然,不會忍著那麼些年。而且,退了第一步,也就有了第二步,忍啊忍啊,也就習慣了。邢氏的話,他倒是听進去了,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台階,喪氣地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總算是沒有說出什麼不好听的來。
邢夫人看著,知道就差一把火兒了,又悄聲說道︰「老爺,這老太太是有備而來。咱們又推不得,不如想想咱們商量的事情。只要把那些事情抓在手里,拿出去多少,也不過是嘴上的說話。」
說到這個話,才是讓賈赦無奈下的寬慰,抬起眼又看了看身邊不遠處的兒子,發現賈璉也是滿臉焦急的看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賈璉輕聲叫了聲「父親」,重重點了點頭,手卻下頭比了個巴掌。這是,兒子願意拿出五萬來?嗯,看在這麼懂事的份上,少不了他的好處。遂也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王熙鳳安穩地坐在賈璉的一邊。雖說這樣的場合,她一個小輩媳婦說不得什麼,只是,今日的她,卻分外的安靜,連才剛說那些溜須拍馬話的時候,她都沒往日那麼快言快語。
這不對,很不對!王熙鳳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著。雖然半低著頭,但還是把賈璉跟大老爺之間的那些比劃都看在了眼里。還有之前,大太太跟老爺之間的竊竊私語,她雖然听不到說些什麼,可那姿態的親密,卻時時提醒她,大老爺和大太太之間的融洽。還有先前大老爺說的那些話!
王熙鳳慣會察言觀色,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著她,這幾個人之間有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們之間,有著她不知道的默契。這個意識,讓她很不舒服,他們幾個是一家子,可是自己,是璉二爺的妻子,明媒正娶的璉二女乃女乃,怎麼,就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外人!雖然自己對著大老爺只不過是面上功夫,對邢婦人更是打心眼里沒有半點兒瞧得起過,可畢竟自己可是實實在在的大房媳婦。
今兒個這些,讓王熙鳳心中悄悄生出了惶恐。
老太太就如不知般的由著老大兩口子咬耳朵,只是心里卻是翻了天了,什麼時候,這個邢氏,可以給老大拿主意了?
賈政還是那麼木著張臉端坐著,王氏雖然極力克制著,可是不是瞥向大房的眼風和頻繁的吃茶,卻泄露了她的焦急。
好不容易,賈赦那頭停了說話,「原我想著,娘娘在家時,也是叫我一聲大伯的。我這個榮國府的將軍,總不好小氣,就可著這公中的銀子,也算是對得起這聲大伯,也是對身上這爵位的一個交代。」
「只是,老太太這樣說了,做兒子的總不能說個不字。只是,我雖然是這榮國府的將軍,手上卻沒有什麼私財,也比不得二弟,有個會當家的妻子。我想著不拘從哪里典了這些年收著的古董,湊個五萬,也算是表竭盡所能了。不過……」(未完待續……)
PS︰(謝謝cix1982童鞋和小酒給好茶的粉紅,來,麼一個
謝謝Chieh-Ching童鞋的小黃雞,其實很想炖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