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轉身,往後退了一步,最後看了一眼那身白衣,閉上眼楮,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麼?
「只要我還活著,你不會死的。」他默默的念叨。
手中秘銀刀月兌手而出,向著老嫗飛擲了過去,破空之聲驚擾了老嫗,她側身非常輕松的閃挪兩下就已經躲開了攻擊,但是烏黑的手指還是在不經意間慢了半拍。
他縱身向前,在那雙干枯烏黑的手指就要挨到沈落然的時候,飛身擋在她面前,黝黑的手指直接洞穿了胸口,從後背穿了出來。每一根手指上都沾著猩紅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掉落而下,老嫗握著他的心髒,手心猛力一擠,「蓬」的爆出一團血霧,像是木棉花開,一夜間的枯敗凋零。他口中噴濺而出的鮮血,順著脖子流進胸口,粘在那雙洞穿心髒的手臂之上。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生機慢慢的退去,像是燈枯油盡的病人,一雙眼楮烏黑的瞳孔慢慢的渙散。他側過臉,想要看看身後的女子,眼皮卻沉沉的蓋了下去,向著她的懷里重重的捯去。
往事總總,歷歷在目。
第一次在須彌宗見面,她皺著眉對自己輕輕的搖頭「別動,師傅說等你醒了,把參湯給你喝了!」,聲如夜鶯,不施鉛華的臉龐上無悲無喜,鼻梁側邊的黑痣像是湖面輕舟,在細雨霏霏的清晨,煙霧如波的山水之間輕輕的的一點墨彩。畫中仙,夢中人,青山長袖人間煙。身上淡淡的燻香,如夏日漫山花開,微風過後,遠遠送來,另人神清氣爽。竹舍里,她那輕柔的身影像是銘刻在心,從此都未曾敢忘。
鄴城郡守別院,自己為她擋下一劍,回頭看見她迷惑詫異的表情,或許她已然忘記,曾經有個人,在一個大雨傾盆的午後,抱著昏迷不醒的她,在雨水里奔跑,溫熱的體溫,淡淡的燻香,潮紅的面頰上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睫毛如勾,密集烏黑。一聲驚雷至九天而下,他用手心捂住她的雙耳,怕著聲響驚了她的睡眠。須彌宗那個野花爛漫的山谷,在無人知曉的雨里,他發現自己願意為她不惜一切,她卻在那時昏迷未醒。
她對著自己嘆氣「可惜我是男兒身!」他垂目低頭沒有看她,滿腔歡喜空空落地,那時四月的江南細雨如絲,他飛身站在嵐河石橋,望著橋下洪流滾滾,雙目迷離。雨水淋濕的衣衫貼著肌膚,一股涼氣襲進心間,抬頭對著烏雲密布的蒼穹吶喊,聲音如滾滾浪潮奔騰而去。嵐河,細雨,石橋,粗布舊袍,滿目惆悵。行人往來,紛紛躲避著來勢洶洶的雨,唯獨他立在嵐橋,任憑風吹雨打。
鄴城嵐河上游一片街巷里,胡同深處的一座老宅,院子里,他站在主人面前,單膝跪地,垂首不言。辰逸塵滿臉疑惑,詢問的目光久久未曾移開分毫,盯著面前跪著的左侍,皺眉沉思。
「你跟隨我這麼多年,第一次懇請我辦的事情,就是這般沒有緣由?」
「說來話長,請主上答應!」
他捂住胸前傷口,指縫里滲出血漬,漸漸的染紅手背,輕輕的厄首一拜,不依不饒。
「我答應你便是,速速起來!」
他起身站起,滿臉歡喜,突然雙眼一閉,軟身倒下,辰逸塵上前扶住,嘆氣搖頭。
最後畫面回到她轉身走出廂房的背影,還有淡淡的燻香。一幕幕,緩緩的在他的腦海演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