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做著各種各樣的夢,有些記得,有些已經忘了。
在熟悉的鬧鐘鈴聲里醒來,我不情願的起床,走到插頭那(每個宿舍只有門邊有個插座,大家都在那充,麻煩得很。)把鬧鐘鈴聲關掉。
看了一眼一霓,她還在睡覺,我又躺了下去……
直到七點多才匆忙起床,洗漱好就去車間報道了。今晚是最後一晚,明天就放假了,想到這我又開心又無奈,開心的是可以回家了,無奈的是不知道有沒有火車票。
旁邊已經不是昨天那個美女,而是另一個稍微要老一些的女人,她剛開始很安分。因為明天除夕,今天廠里當然有水果發,我們上夜班的還沒發,倒是白班的已經發了,旁邊的女人就是白班的。
她給我們每人一顆果凍和一個有**包裝的紅棗。一霓跟那個初中生迫不及待拆包裝吃了,我把果凍放進口袋,吃了棗子。班長走過來說:「不要吃東西啊。」就在我們互相張望的時候,我看到達偉去丟垃圾,他嘴巴鼓鼓的,很明顯含著一顆糖。我壞笑著說:「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一霓報以同樣的笑容,「我也是。」
然後看到班長也偷偷的往嘴里送東西,我們笑得不得了,被發現偷吃東西他們也只是對我們笑。又來了個女人,居然擠進兩個人的工位來,然後那兩個煩人的女人就聊起天了。
「哎,在這里坐兩個小時拿那16塊錢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啊。」那個女人笑著和另一個女人開玩笑,我當時就火了,我一個線上的幫你檢查產品你好歹跟著一塊忙吧,我暗暗白了他一眼,不小心讓後面的男生看到了,小伍不知道看到沒有。我郁悶的想到:賣糕,虧大發了……
那個電工老男人又過來騷擾我們,我和一霓都不理他,看到就煩心。十點過後,那兩個女人走了,品管部的女班長過來先幫著干活,其實也沒啥可干的,就在那瞎扯淡。
一會兒來了個女人,胖胖的,長相也不過關,她被安排在我旁邊。秉承絕對不主動和沒好感的人說話的原則,我沒理她。突然她說:「這個表,是你寫的嗎?」我看了一眼,禮貌性的笑了笑,說:「不是,是前面你們品管部的人寫的。」她說:「你不是品管部的呀?」我點頭。她跟張盼說:「這個表是誰寫的呀?是這樣寫的嗎?」張盼拿過來看了看說:「哪個人才寫的?11點就到0點了啊?人才,太人才。」小伍開口了,他有些不屑的說:「就是剛才那兩個白班的女的啊,操,坐在那里吹水,什麼都不干。」我向小伍投去贊許的目光,就差沒鼓掌了,句句是精闢,連那句操也說的那麼動听。
胖女人說:「該怎麼寫啊?」張盼掛起招牌笑容(超流氓很有範兒。)說「可以不寫的啊,嘿嘿,全是良品,不用寫。」要是換別人說這話,我肯定在心里鄙視他,不過張盼嘛,不行。
張盼走了以後,胖女人就自己在那琢磨著怎麼寫,其實我會,我就是不太想說,因為想到品管部寧願叫個啥都不會的人來監督我的工作,我就不爽,不信任就不要叫我嘛,真去他媽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一個人的工位安排那麼多人來吃閑飯。
真是越想就越氣。
一霓沒看出我不高興,還興高采烈的和我開玩笑。她吹噓她畫畫好,我把貼紙背面遞給她,拿筆說「給姐畫個看看?」她奪過筆說:「畫就畫嘛。」然後就在那「嚓嚓嚓」的畫了起來。我雙眼放空在那發呆,一霓把貼紙晃過來,我看著她畫的畫,老半天,「額?這是什麼?」一霓推了我一下,說:「豬啊!」我一頭黑線的取笑她,「這哪里像豬誒?我怎麼沒看出來?」她指著畫說:「鼻子啊,多像啊!」我白了她一眼說:「沒看出來。」
一霓說:「誰讓你笨呢?」我郁悶的看了她一眼,說:「我哪里笨了?」「那里都笨,嘿嘿。」一霓仍舊很不知死活。我說:「你才笨,你全家都笨。」氣氛有點尷尬,我把畫一推說:「丑死了。」一霓顯然面子掛不住了,說:「那你畫個來嘛!」我拿過紙想畫,突然想到我也不會畫畫,然後我說:「不畫了不畫了。」
一霓趁機打擊我說:「你是不會畫吧!還說我的丑。」我看了她一眼,輕蔑的說:「畫畫贏你還是足夠的,不想畫而已。」我說的也是實話,雖然我的畫不足以拿出來賣弄,不過比起她那只不像樣的豬,我畫的還是很好看的。然後一霓不高興了,她說:「你不會就不會嘛。」她拿過畫了畫的貼紙。
我看了她一眼,一霓把紙往我眼前一晃,我看了瞬間氣死了,她在那只豬旁邊標了我的名字……
我去搶,「給我,王八蛋。」她做鬼臉說:「我就不給,玉米豬,嘿嘿。」我搶不來,氣不過,在我自己那張標簽(打不良品用的)紙背面寫了她的大名和壞話,我得意的說:「你以為就你會啊?」兩個人在那斗。
胖女人原來叫雷家香,她說:「我沒照過鏡子。」我驚訝的看著她說:「啊?那你……早上起床不用梳頭啊?」她說:「我就這樣梳。」我說:「你照相嗎?」她指著廠牌說:「這個啊。」我看了看,照片比她真人好看多了。我友好的笑了笑說:「為什麼你不照鏡子呢?」
她說:「不喜歡啊,我想我長得一定很丑。」我笑得很柔和,「你怎麼知道呢?要對自己有信心。」雷家香不說話。突然她說:「如果有你漂亮就好了,嘿嘿嘿。」我愣了好久,說:「我?我也不漂亮啊,勉強能見人吧。」小伍微笑著看了我們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雷家香笑著說:「你看你這麼瘦,又這麼好看。」我有些慌張的說:「額,不是不是,沒有了啦!」雷家香又笑了笑。
從流水線上留下來兩張紙條,都是鼓勵我們的。小伍拿起來要扔掉,我說:「小伍不要扔,給我。」他疑惑的看著我,說:「你要來干嘛?」我說:「疊東西啊。」小伍笑了笑,順著對面的流水線給我放了下來。
我拿起紙張,疊紙船。雷家香看著我,我不經意回頭看她一眼,愣住了,她居然在挖鼻孔!
我轉頭盯著對面,心想我是不是看錯了?然後我又看了她一眼,她面對著我,還是在挖鼻孔,我感覺胃里在翻滾,于是立刻低頭疊紙船,哭死,怎麼這麼不講衛生啊!
過了會,她說:「要不要吃餅干?」我回頭,她掰了塊餅干要往我嘴里送,我忙說:「不用了,你吃吧!」她也不推辭,就吃起來,我打了個寒戰,干笑著,胃里的東西在翻滾不息,難受得不行,我郁悶的拆開疊了一半的紙船。
中休終于到了,班長給我們發了那袋安慰水果。再三強調我們不要在流水線上吃,要吃就去茶水間,我才知道,原來車間有攝像頭。跟一霓去了廁所,我說:「吃東西嗎?」她看著手機,點頭。我們走進茶水間,很多人都在吃餅干。我拿出自己帶過去的巧克力,倚在門邊。巧克力在嘴里慢慢的融化,我的眼眶有些濕潤,想起和軒一起吃巧克力,討論未來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畫面卻始終清晰,揮之不去。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說:「一霓,吃完沒有?走吧。」她頭也沒有抬,捧著部手機跟在我身後。雷家香問:「吃飽沒有?」我點點頭,她說:「你怎麼不拿東西去吃啊?」我淡淡的說:「不想吃。」突然有點想家了。
「你的腳好小啊。」她微笑著看我,雷家香的臉圓圓的,有一顆黑痣。我看了一眼我的鞋子說「還好。」她說:「我的腳就很大,我從小都是穿男孩子的鞋子,還沒穿過高跟鞋,也不能穿像你們這些的鞋子。」我考慮了一下,說:「小時候很多大碼的鞋吧。」雷家香憨厚的笑了笑說:「我爸爸一直給我買男孩子的鞋。」我聳了聳肩,說:「過年回家嗎?」雷家香說:「不回。」我說:「你不是有老公和孩子了嗎?為什麼不回去陪他們啊?你不想他們嗎?」雷家香異常冷淡的說:「不想。」我沉默。
似乎看出我的不解,她說:「回去也沒什麼好玩的啊,還要花那麼多錢。」我還是沉默,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說:「那你不回家在這里干嘛?」「跟朋友逛街啊。」雷家香語氣還是有點冷淡,我說:「明天你去干嘛?」雷家香笑了笑,那顆黑痣在她臉上顫抖。「跟朋友逛街啊。」她依舊這麼答。
吃完夜宵回來,她說:「你吃了什麼啊?」我說:「吃飯。」雷家香愣了一下說:「喔,對啊,你們包吃,呵呵。」我表情很不自然的笑了笑。
下班回到宿舍,梅子和連香她們已經起床了,打算今天去買票,考慮到我剛上完班回來,她們打算去幫我買票。我說:「梅子,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梅子邊梳頭邊看著我,連香也看著我,我說:「微暖不要我了……」說完我居然趴在被子上哭了,她們在討論,我哭完很想笑,有點想念安心,那個曾經告訴我,傷心即使告訴別人,別人也不會在乎的男生,他曾經警告我,以後要堅強。我的安心,對不起,我不堅強了,想起我們也很久沒聯系了,我又很想大笑,走著走著就散了,其實微暖也是,露兒也是,孟琪也是,易澤也是,頊哥也是,在恩也是,軒也是。十四或許也是。大家都是。
如此涼薄的世界,誰還在顧忌誰會難受。
(ps:我一直在努力適應這離開的節奏,最後拾起的記憶告訴我,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成功。蘇玉璃讀者後援群177867725,心疼我還不加群安慰安慰我,你好意思麼。)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