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救……救命……」咕嚕咕嚕——嘩啦。少年忽然被一陣古怪的浪頭打到岸上,「啊,得救了!」
「爹爹,爹爹,我今天看見一個奇怪的動物,它尾巴一甩,我就被一個浪頭推上了岸,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妖怪啊?」
「胡說什麼!妖怪怎麼可能會救人!」
「可是……」
「道長還在村里,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小心被當妖怪給收了!」
「……」
初入修行——
「听前輩一句勸,這世上妖類都是大惡之輩,你若再這般的心慈手軟,饒它性命,便是與世人為敵。」
「……」
又一人,「小子你記著,你是個人類修行者,自你踏上這條路,除妖就是你的職責!」
「……」
修行有成——
「前輩,你竟然放了那妖修!」
「它未曾作惡。」
「可它是妖,是妖都會害人!」
「心正即是向道,心邪未必比的上妖,吾之劍下只有迷失本心之物,並無人、妖之別。」
「前輩何意,難道人竟比不上妖麼?」
「……」
遇劫——
「雲虛子,那妖毀了一座城池,你前去除妖不必手軟。」
「謹遵師命!」
「去吧。」
雲虛子走後。
「你跟在他後頭,若他仍舊對那妖孽下不去殺手,留他無用,便毀了吧。」
「遵命。」
「可惜了他的天資,不能為我所用。」
戰場
「哈哈哈!人類負吾,卻說妖類無情,妖傷人是行惡,難道人殺妖卻是天經地義?」
「……」
「若非中了那賊人的道,吾又怎會惹了滿身戾氣發狂不已?罷罷罷……人類,吾見你修為不錯,可是要與我一戰?」
「爾既邀戰,我何有退卻之理!」
一場惡戰天地變色,終以兩敗俱傷收場。
大妖封印,他卻被人暗箭偷襲人將死去。
「咳……咳咳……我修行數載仍不能參透人、妖之別,人與妖究竟何故不能和平相處。我一生殺妖甚少,無一不是行下傷天害理之事的惡徒,然世界之大,妖有千萬,並非個個凶徒,何故要落得勢不兩立的局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原來……如此。」
「你不願除妖,早已犯了師門的大忌,師命難違,請安心上路。」
終于……還是這個結局。
惡戰之地,一棵青松染盡鮮血,無人知曉,雲虛子合眼之際,正是它新生之時。
歲月穿梭而過,當雲虛子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棵古松,前生為人的種種仿若是一場噩夢,夢醒時分只覺得無比疲憊。
心累了,所以再生不出波瀾,雲虛子放任自己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靈力的感知比從前又強大了一些,他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男孩被大狗追著狼狽竄入森林深處直沖著自己這個方向而來,他不動聲色的將男孩身後樹木的位置動了動,阻了那狗的去路,那狗倒也是生的靈性,猝然停步,沖著男孩離去的方向不滿的嗚咽著叫了幾聲,夾著尾巴轉身跑了。
男孩跑了很遠才停下來,扶著樹干,喘著粗氣,一臉懼色的回頭看著那狗有沒有追過來,又等了許久,確信沒有危險了,他才松了口氣似的跌坐在地上。
雲虛子默默打量著那個男孩,四五歲的模樣,長得很瘦小,穿著一身打著補丁並且明顯要大了許多的舊衣裳,一張小臉雖是有些狼狽,倒也還算干淨,並不難看,只是那雙眼楮此刻正死死的盯著自己,滿眼驚恐。
雲虛子有些想笑,莫不是在他眼中,自己竟是比那條惡狗更加可怕?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回過神的時候,男孩已經逃走了。雲虛子有些可惜,以那男孩的資質,若是生在修真界,定是不會過得如此辛苦。
雲虛子並沒有想到還會再見到那個孩子,在他上次那麼驚恐的逃開之後。
男孩似乎並不是被追著過來的,步履跌跌撞撞卻並非逃命的架勢,到有些像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那男孩一直跑到雲虛子的對面才停住,怔怔的看了一會,眼中有些迷惘,「為什麼他們都看不見,明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雲虛子心頭惻然,這男孩資質不錯,靈力旺盛,但沒有經過修行就開了天眼,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妖族實在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彼時的雲虛子還不知道,男孩眼中能看見的並非只有妖族,而是只要靈力旺盛,哪怕只是一件靈器,在他眼中都是與旁人看見的不同。雲虛子如今附身于松樹之上,松樹五行屬木,木為青色,雲虛子靈力越高,樹上青光便越是強盛,在這一片未開靈智的樹林里面便如同是眾星拱月一般,那男孩第一次見他時如此驚恐,也是因為此故。五行靈力乃萬物本源,若是能夠掌握,白日飛升也未嘗不可,而這樣能夠目視本源的情況,修行界中根本聞所未聞。所以雲虛子也沒有想到,他現在想著的是,這男孩既能見妖,便能被妖傷害,偏又沒有術法防身,能不能活至成年也是個未知數。
男孩在樹林里面坐了很久,時不時的看看雲虛子,但並未再訴說什麼。直到夜色將近,男孩站起身,似乎是下了極大的勇氣一般走到雲虛子面前,「下次我還來看你行不行?」
雲虛子尚未化形,一棵松樹自是說不出什麼來,但樹上一直亮著的青光卻閃動了一下,男孩呀了一聲,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又走上前來,「你听得懂我的話?」樹上青光果然又閃了一下,男孩這次沒有被嚇到,他像是第一次交到朋友一般,有些害羞的報了名字,「我叫天戈,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雲虛子不記得自己給天戈的回復是什麼,因為他並不清楚天戈究竟是如何理解自己心中所想。雲虛子眼中的自己,一如普通修行者所見——一棵普普通通的古松,不過是泛著妖氣而已。
往後的數年平淡一如既往,並未因為天戈的闖入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雲虛子沒有選擇沉睡,但因困苦于由人向妖的轉變,道心不穩,修行上不僅沒有寸進反倒是出現了不小的倒退,他倒是也不甚在意。修行多年,一路逆天而行,猶如逆水行舟,片刻松懈不得,像是如今這般日日松散度日,根本從未有過,有時竟也是覺得不錯。
天戈時常都會過來,有時是天亮之前,有時是黃昏傍晚,大多都不能停留太久,但看起來似乎已經十分滿足了。
「雲青,我叫你雲青好不好?」相處得久了,天戈便想要給他一個名字,好似他的朋友當真是一個人。
雲虛子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的時候,天戈不知看到了什麼似乎是當他已經同意了。名字這樣的東西,是一種咒,對妖尤甚,是不能輕許的,但雲虛子最終承認了這個名字。
也好,作為修行者的雲虛子已經死去,而他將作為一棵松妖雲青重現于人間,前塵過往如過眼雲煙,去留無蹤,從此,他便不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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