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重生緣 019 兩相謀算

作者 ︰ 雨竹

及到了上房,婆媳兩一起請安,賈母最近極喜薛寶釵,見她來了,忙笑道︰「昨天我去看寶玉,見他精神很好,這都是你的功勞。」

薛寶釵心中喜悅,臉上微紅,低著頭不說話,王夫人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寶丫頭旺夫,寶玉的病已經全好了呢。」

三人說了幾句閑話,王夫人便道︰「兒媳有要事稟報,請老太太先屏退左右。」

賈母听了,依言命身邊的丫鬟退下,方問道︰「什麼事情要如此隱秘?」

王夫人看寶釵一眼,帶笑道︰「這事情老太太听了一定歡喜,之前老太太說要給林丫頭尋戶人家,兒媳與寶丫頭很是留心,如今挑了戶人家,請老太太示下。」說著,就將朱家的情況大略說了,最後道︰「那朱老爺可是發了話,只要姑娘樣貌好、有才情,一切都好商量呢。」

「商戶人家?還是續弦?」賈母微微皺眉,有些不樂意,「我雖然不喜歡林丫頭,但她的身份擺在那里,她可是敏兒唯一的血脈,敏兒若是泉下有知,必定會怪我的。不如還是等一等,沒準兒能找一家妥當些的。」

王夫人忙道︰「媳婦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但林丫頭是個孤女,官宦人家講究,多半不會讓她進門,還不如選個商戶人家,雖然低就了,卻能一生富貴尊貴。之前林丫頭不是說過誓不為妾嗎?如今一進朱家就是當家女乃女乃,林丫頭必定滿意。何況朱家那般富貴,林丫頭這一嫁過去,往後綾羅綢緞穿著,珠翠寶石戴著,伺候的僕婦不計其數,有享不完的福呢。」

薛寶釵低眉順眼,也開口道︰「還有另一個緣故,何況林妹妹身子弱,子嗣上難免艱難,倘若真嫁入官宦人家為正室,可怎麼得了?還不如就選朱家,本就是有子嗣的,便是一時間生不出孩子,也沒人說三道四。」

賈母听了兩人的攛掇,臉上的神色略好看了一些,只是仍舊有些遲疑,皺眉道︰「你們這話倒也有理,但讓林丫頭做繼室,我還是有些不忍心。」

王夫人見她依舊躊躇,心中萬分氣惱,臉上卻故作從容,眼珠一轉張口就道︰「老太太心疼林丫頭,兒媳是知道的,但林丫頭如今已經著魔了,哪里能明白老太太的心?老太太執意讓她留在賈家,她不但沒有感激之言,說不定還日日埋怨,這般冷眼相對,只會讓老太太心煩,還不如早點將她嫁出去,讓她終生有靠更好。」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其實媳婦挑朱家,既是為了林丫頭,更是為了寶玉。這些日子,寶丫頭百般開解,寶玉終于想開了些,但倘若林丫頭一直住在這里,抬頭不見低頭見,難保寶玉不會起舊念頭。何況,我們府里如今的狀況,老太太想必也清楚,雖然外面風光,但四處都拉扯了欠賬,若是不想法子,以後只會越發艱難,寶玉的前程也會受牽連。倘若能與朱家結親,聘禮不必說,到了往後,朱家為了與我們攀關系,必定會將銀子送上門。所以這樁婚事,于寶玉于賈家都是上上之選,還請老太太三思,允了兒媳所請。」

賈母听了她這番話,沉吟了一會兒,最後終于道︰「你這話倒是很有道理,為了寶玉,得早些將林丫頭的婚事定下來才是。也罷,林丫頭的性格、身體,也不適宜進官宦人家,就定這朱家吧。至于婚期,選在明年春天,暖和些辦事也方便。」

王夫人登時喜笑顏開,與寶釵互看一眼,一起點頭應了。

賈母以手支額,沉吟著道︰「只是還有一件事情難辦,二老爺臨行前有交代,說是要給林丫頭一份豐厚的嫁妝,你可還記得?」

王夫人渾不在意,微笑道︰「若是這個,老太太不必擔心,橫豎老爺在外地,管不著京城的事情。他不問便罷了,倘若他問起,我們只說嫁妝備得極豐厚,只是朱家富貴,又想與我們攀親,執意不肯收下。老爺不通俗務,絕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糾纏不清,只要將事情圓過去,也就是了。」

賈母邊听邊點頭,轉憂為喜道︰「你這些話很是,就照你的意思辦,只是林丫頭那邊,近來性子忒古怪,若是提前將朱家之事告知,以她的性情,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罷了,先將事情瞞了,等婚期臨近再告訴她吧。」

王夫人、薛寶釵忙頷首,因終于說服賈母,心里的得意無法言喻。

她們三人的思量,黛玉那邊,自是一無所知。黛玉主僕三人靠春縴送過來的糕點支撐,雖然比不上飯菜,但好歹能填飽肚子,比起之前已經大為改觀。

這日午時,用完糕點,黛玉拿了本詩詞,在窗下慢慢品讀,雪雁做著針線,在一旁相陪,倒也相安無事。

過了一會兒,雪雁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才抬頭道︰「姑娘要不要喝水?哎,可惜沒有柴火,這幾天都只能委屈姑娘喝涼水了。」

黛玉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淡笑道︰「什麼委屈不委屈,你能喝的,我為什麼喝不得?」

正說著話,春縴突然在院外大喊大叫,雪雁忙過去開了院門,出聲呵斥,兩人嘴不饒人,互相推撞著進了屋。

待行到黛玉跟前,春縴忙行了一禮,方向黛玉道︰「奴婢遵姑娘之命,出去打探了幾天,如今終于有些眉目了。」

黛玉、雪雁忙催她快說,春縴含笑道︰「我表叔說了,京城有權有勢的王侯倒是不少,但多是平庸碌碌、隨波逐流之輩,正直敢言的屈指可數,首推北靜王水溶,其次是刑部尚書,乃八公之一的衛老侯爺。」

黛玉凝眉道︰「北靜王?這名字倒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過一般。」

雪雁尋思了一回,開口道︰「姑娘忘了嗎?那年我們安葬了老爺後,回到這賈府,寶玉不是拿了一條香串送給姑娘,說是北靜王給的,很是珍貴呢。當時姑娘沒要,還罵了一聲,說是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才不要呢。」

黛玉經她提醒,也想起前事,淡淡道︰「原來是他,哎,他為人如何我暫且不知,但听寶玉話中之意,北靜王似乎極賞識他,若是去北靜王跟前訴說委屈,也不知能不能有回應。」

雪雁皺眉道︰「賈家也是八公之一,與衛府平時的交情必定不淺,衛老侯爺那邊,似乎也不太合適。」

黛玉听了凝眉無言,自古官官相護,自己心中雖然早就決定要寫血書告狀,但到頭來是否能訴盡心中不平,卻是難以預料。

正嘆息之際,春縴開口道︰「難得姑娘一直不把我當外人,我也就說說自己的想法,倘若我是姑娘的話,我就選北靜王。一來他是王爺,地位擺在那里,絕不至于懼怕賈府;二來北靜王聲譽向來很好,縱然賞識寶二爺,想必也絕不會徇私;三來,卻是最重要的,衛老侯爺只怕要找機緣才能遇上,至于北靜王,則不必擔心,明天他就會來賈府,探望寶玉,順便進大觀園賞菊。」

雪雁吃了一驚,愕然道︰「此事當真?怎麼沒人來瀟湘館說一聲,讓我們回避呢?」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嘆道︰「是我說錯話了,如今的瀟湘館,哪里還有下人肯過來?」

春縴道︰「我這消息千真萬確,昨天我悄悄去見了表叔,今兒個一大早,浣衣房的管事嬤嬤就將做事的人都召起來,說了北靜王要來之事,讓我們多多留心,千萬不能沖撞了貴客。我一听,就覺得能在北靜王身上做文章,就急急忙忙過來告知姑娘,且看姑娘要如何決斷。」

黛玉罥煙眉微微凝起,沉默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咬牙道︰「你說得有理,北靜王就北靜王吧,我不信這世上沒有公理,我不信所有的王侯都是隨波逐流之人。」

春縴听她采納了自己的主意,很是高興,又寒暄了幾句,方留下一包糕點,起身去了。

黛玉靜默良久,抬首看向窗外,聲音淡漠如煙雲︰「我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賭在明天,倘若下錯了注,我願賭服輸。」

雪雁听了,不假思索地道︰「無論姑娘想做什麼,奴婢一定會相陪左右。」

黛玉知道,此刻就算勸雪雁明哲保身,雪雁也不會應允,便舍了客套,微微笑道︰「你的忠心我記下了,我們主僕共同進退就是。」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黛玉獨自進了書房,取了紙筆,未曾落筆,胸中冤屈難耐,眼中慢慢有了淚水,暈濕了紙箋。

這時雪雁進來伺候,替黛玉研磨,勸道︰「事到如今,姑娘別再為過去的事情傷心,還是先寫好狀紙要緊。」

黛玉點了點頭,勉強平復心情,含淚更含著悲憤,將訴冤的狀紙寫好,封起來待用。

薄薄的兩張紙,承載著她所有的委屈和屈辱,縱然明知前路坎坷,仍舊只進不退,只因她早已經看清賈府人的面孔,她很清楚,這是自己唯一反抗的機會,否則繼續留下,必定會有更多的不堪落到自己身上。

退無可退,別無選擇,只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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