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夫替好月細細地把了一脈,沒發現好月有什麼虧虛,便開了一劑滋陰補血的補藥。黃氏緊張地問道︰「喬大夫,我家好月能生吧?」喬大夫搖頭笑道︰「這能不能生不是我說了算了。我只能說好月的身子不差,不虧不盈,照理說能生養。」「可為啥她懷不上呢?」「黃大娘,你莫心急,再等等吧。這懷娃兒不但跟身子有關,跟天氣心情都有關。好月和盧興都還年輕呢,不急不急。」香草笑道︰「二伯娘,我這是做買賣呢。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拿了生蟲的胡豆給我,我收來做啥呀?你的胡豆要是好,這錢我自然不少你分文的。」「你這小丫頭快出嫁了,咋還這樣說話呢?我告訴你,姑娘家的嘴巴不要太煩人了。啥事都圖自己嘴快,當心婆家人厭惡你呢!」我為她生。zVXC。香草打開那布袋子,就聞到一股霉味兒。再看那胡豆,有些還好,有些已經蟲蛀了,分明是前年或者更早之前的了。她搖頭道︰「二伯娘,你這胡豆不行,都生蟲了。」梁氏板著一張臉,冷冷道︰「對外人倒是肯賠了本兒地送,對自家人卻吝嗇得要死!哼!」香珠不屑地說道︰「二伯娘,要不要再給你來盤醬肉嗎?要酒嗎?二兩小酒喝下去,回得了家嗎?也不怕二伯收拾你?」「喲,不就是提錯袋子了嗎?我還當是提走了你的金子銀子 !」梁氏將手里的袋子丟在地上,干胡豆散落了出來,全是干干淨淨的胡豆。她那點小心思暴露無遺,十分窘困。她心里發虛,提上自己的那袋子生蟲的胡豆走了。香草眼角一晃,忙叫住梁氏道︰「二伯娘,你拿錯袋子了!」汪嫂子哭笑不得,問道︰「梁二娘,你見過誰家收生蟲的胡豆嗎?」梁氏白了汪嫂子一眼道︰「我哪兒曉得你們收胡豆來做啥呢?或許是磨了粉撒地里頭呢,那生蟲不生蟲地都一樣嘛!你說這太陽熱辣辣的,我扛著一包胡豆走了這麼久的路,累不累啊?連口水都沒能喝上!香草,你太不厚道了,說話要說清楚嘛!咋能坑自家人呢?」剛走出幾步遠,梁氏就看見香未和李氏陪著一個撐傘的婦人和金大姑往這邊走來。梁氏忽然想起,最近听說李氏給香樟說了一門親,今天只怕是來相家的。原來剛才梁氏趁眾人忙碌時,偷偷進了灶屋。她瞧見案板下有兩塊新鮮的五花肉,便拿芭蕉葉裹了塞進衣裳下。但,這點小伎倆豈能瞞過辛寡婦的眼楮?在賊祖宗跟前偷東西,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給我閉嘴!自己身上一團虼蚤,還好意思往別人身上挑?喬大夫開了這補藥,你必須一碗不拉地喝下去!要再懷不上,你該曉得七出之條的頭一條是啥了!」旁邊來賣胡豆的幾個人全都笑了起來。梁氏卻不以為然,抄手站在那兒,就是不肯走。汪嫂子抬頭看了梁氏一眼,說道︰「梁二姑啊,我記得你去年沒種胡豆吧?這段日子你們家不是忙著娶媳婦嗎?」盧興忙哄著黃氏去了後院灶屋,然後再回到自己房間里,安慰好月道︰「我明天就去找喬大夫看看,要真是我不能生,我也不耽誤你。」「是啥是啥,你說呀!」好月頂撞道,「懷不上娃又不是我的錯,倒怪上我了!有種讓你兒子立馬就休了我呀!」好月轉身指著盧興說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再讀讀小說網香草正忙著給人付錢時,兩個打扮體面的年輕後生走進了食店里。其中一人盯著香草的臉看了好半天,表情十分詫異。良杰小跑著過來,引他們來到了座位前。香草笑道︰「那也是胡四娘家教好呀!來,大家先喝口水,扛了這麼遠的路怪辛苦的!」她還親自倒了一杯,遞到梁氏手里說道︰「二伯娘,水你盡管喝,可你這胡豆我收不了,你歇夠了再走吧!」香草過了稱,總共四斤二兩,她給了田婆婆十八個銅板。田婆婆驚訝道︰「香草,多了!」田婆婆不滿地回嘴道︰「我倒是老糊涂忘記了,你家里還一鍋漿糊沒攪勻淨呢!你家魏妙都生娃了,還拖著不分家?」好月心里一陣冷笑,抱著胳膊站在窗前,盯著漸漸暗沉的天空心想,我好月不能在你盧家屈死了!梁氏瞪眼道︰「我家分不分干你啥事啊?我家是有規矩的,長輩不說分家,下面幾個小輩兒哪個敢喊分家?我家過得好好的,干啥要分啊?多事!」良杰笑著正要回答,忽然梁氏漲紅了臉皮,從後面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听見那人問話,便沒好氣地說道︰「你問是啥關系?我告訴你吧,他們是親親的堂兄妹!可那香草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有了些銀錢就不認香家人了!」香草沒理會梁氏,對田婆婆說道︰「你這胡豆顆粒大,肉厚,跟別家的不一樣,我算你四文錢一斤。要是你明年種了也來賣給我。」良杰笑道︰「是我的師傅,這兒的老板娘,香草姐姐!」好月瞪了黃氏一眼,氣沖沖地出了翠微堂。她一回到家,就沖盧興發火道︰「這下滿意了吧?喬大夫說我身子好著呢,懷不上不是我的緣由,該怕是你的緣由!你也該去喬大夫那里瞧瞧,省得這輩子都賴上我!」田婆婆沉下臉,起身對香草說道︰「香草啊,我那袋子麻煩先稱了,省得在這兒討人罵!」李氏一見她就胸口悶,立馬想起上次她說香樟宿花柳的事。今天是女方來相家的大日子,可不能讓這長舌婦給攪合了。牌子一掛出去,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張三姑把自己家剩下的那半布口袋提了過去,果真賣了三十六文錢。這下大伙都信了,紛紛把自家剩下的干胡豆拿出來賣錢。田婆婆歡喜道︰「真的呀!那太好了!」她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香草,心想連辛寡婦都給你香草教出來欺負我了,我再不還你點顏色,你只當開起了染坊鋪子了!辛寡婦攔下了她,把肉從她衣裳里拽了出來。她氣得臉色發紅,痛罵了辛寡婦幾句還不解氣,只當是香草教出來欺負她的!「休你?那是便宜你了!娶你過門花了好些銀子,你嫁過來吃我的穿我的不都得花銀子嗎?你倒好,屁不放一個,撩撩蹶子就想開溜,門都沒有!」梁氏撇撇嘴,走到外面沖香草說︰「不買就算了,我那點胡豆倒了喂豬都不賣給你!」她隨手提起一個布袋子就往前走。梁氏哪管那麼多,加快腳步往前走。香草幾步追了上前,攔下她道︰「二伯娘,你那袋只有四五斤,這一袋至少有七八斤!剛才那位大叔放在這兒還沒過稱的,你拿走了他咋辦?」梁氏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自然了!我是替你們想呢!香草這丫頭不太懂規矩,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光上水有啥用啊,總得來點嗑牙齒的吧?那瓜子花生沒有現成的嗎?」「那可不是嗎?」坐在旁邊的田婆婆說,「我做媳婦那陣可沒少受我那婆婆的氣。我男人又不是長子,我婆婆遲遲不分家。為啥呀?不就因為我男人能干活能打鐵嗎?後來,我可不依了,你說孩子大了,不分開過,那一個鍋里能盤得均勻嗎?」梁氏眉心皺成了一塊兒,盯著汪嫂子忙搖頭道︰「種了的!種了的!我家種沒種你咋曉得呢?你天天上我家地里看著呀?」梁氏不滿地嘟起嘴巴,翻了個白眼,氣呼呼地喝光了整杯水。旁邊有人笑道︰「多虧了梁二娘,我們這一路來還能撿口水和!」好月冷笑道︰「不去看看咋曉得沒毛病呢?保不準就是他的毛病!」香草看了看外面的天,太陽的確很毒辣。不知為何這才五月初,日頭就這麼毒辣了。長此曬下去,只怕會干旱呢!她轉身叫來良杰吩咐道︰「去後院搬兩張長條凳出來,再去拿壺茶水,給大家解解渴!」這兩人被梁氏的怒氣嚇了一跳。張金走過來喝道︰「快走!莫嚇著客人了!」梁氏往田婆婆手里瞥了一眼,譏諷道︰「還老板娘呢!這點帳都算不清,只怕早晚把家當和嫁妝都賠光了!」那人又問良杰︰「那你家老板娘與香樟是啥關系?」盧興露出無奈的表情,點頭道︰「這話是我說的,你記住就是了。」他說完又默默地走回案板前做起了簑衣。一上午,香草和香珠忙著在食店門口稱重付錢。汪嫂子見她們忙不過來,便過來幫忙記記賬。不一會兒,梁氏聞風趕來了,提著一個小布袋子,往香草面前一放,笑道︰「這是我家去歲剩下的,不多,也就是五斤多吧,給個二十文就夠了。」好月氣得臉色發紫,轉身沖回了房間。黃氏沖著門里說道︰「要是生不出娃,就該盧興納小,你自己看著辦吧!」坐在那人旁邊的後生問道︰「咋了?你認識她?」想著辣椒快成熟了,香草開始準備制作豆瓣醬的配料了。第二天,她在門前掛了一個牌子,寫著收購去歲干胡豆,三文錢一斤。這會兒,梁氏豈會放過一個挑撥離間的好機會?她故意等著,直到李氏他們走到食店跟前時,她忙上前攔下道︰「喲,是大哥大嫂啊?往哪兒去呢?送客呀?」那人眉頭微微皺起,垂頭念道︰「香草?也姓香?樣子倒真像呢!」臨近中午時,汪嫂子回家做飯去了。沒想到來賣胡豆的人倒多起來了。那鄰近幾個村子的人听說可以來這兒賣干胡豆換錢,全都背著扛著跑來了。盧興抬頭道︰「我娘向來是那個急脾氣,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梁氏不樂了,猛喝了一口水說道︰「這話我就不愛听了!那當公婆的不說分家,你憑啥抱怨啊?」良杰動作很快,一只胳膊下夾著一張長條凳,嘴上叼著茶壺小跑著就出來了。汪嫂子笑道︰「良杰去當雜耍怕是頭牌喲!瞧他這小腿小胳膊利索的,香草啊,你真是收對了徒弟!」梁氏故作驚訝地往布袋里看了看,隨手抓了兩把說道︰「哪里生蟲呀?一兩顆而已嘛!都是自家人,香草你太計較了!這樣吧,我吃虧一點,收十五文就行了。」「不行,我去看了,你也該去!走,趁翠微堂沒關門,讓喬大夫看看!」好月當真拽起了盧興。「啥意思呀?不收啊?喲,香草,你這就不厚道了吧!」梁氏不滿地嚷嚷道,「你只說收胡豆,又沒說不收生蟲的胡豆。你早說清楚我也不必非這麼大的力氣搬來呀!」黃氏匆匆地趕了回來,听見好月讓盧興去看大夫,忙扯開好月說道︰「你發啥瘋?我家興兒咋會有毛病?」「哼!吃你的穿你的,我沒帶嫁妝過門嗎?」「你那點嫁妝算個啥?比嫁妝,你比得過魏妙嗎?人家可是八大箱嫁妝抬進門的!」張三姑放了銅錢,走過來插話道︰「香珠命好哇!那馬家沒公婆,家里又是獨子,嫁過去就只等享福了!哪像我們呀,一進門就要伺候公婆,照顧弟妹,姑嫂間處得不好那就更麻煩了!好不容易熬到分家了,這才算有個盼頭!」中午時分,食店里客人也多,門前賣胡豆的也多。香草和香珠忙得累了一身香汗。梁氏趁機走進了食店,往後面灶屋而去。偷瞄香草的那人問道︰「門外那姑娘是你家啥人呀?」「老二媳婦,都午時了,你還在外面閑晃啊?你家孫子不帶了?趕緊回去吧!」「回去啥呀?我上香草這兒來賣干胡豆,那丫頭嫌棄我胡豆差呢!大嫂,香草越來越過分了!你忘記了?上次她還說香樟……」「老二媳婦!」李氏沉下臉打斷了梁氏的話,「你沒看見我這兒有客人嗎?有啥事往後再說!」那撐傘的婦人問道︰「這位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