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上最熱鬧的當屬蒙香樓了。小滿和小盤想去湊熱鬧時,老遠就听見尋梅和小鹿那「張狂」的聲音了。兩人把門敲了敲,不多時,香草開門出來了。小滿笑道︰「喲,今天還勞煩您親自來開門呀?那幾個丫頭都醉得稀里糊涂了?」香草抄手笑道︰「費那麼多話做啥呀?干啥來的?說吧!」
小滿往里瞅了一眼,指指香草又指指自己,一臉堆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唄!就讓我們進去吧!」香草拿手一擋,沖小滿眯著眼笑了笑說道︰「啥心知肚明呀?跟我打官腔呢!綠兒進了我這樓,可就沒那麼容易讓你見了!沒明媒,沒花轎,休想見到綠兒,回去吧!躺床上數綿羊去!」
「大表妹向來都是通情達理的喲!」小滿奉承了一句笑道。
良坤接過話說道︰「想來該是有個人守了馬在那兒等她。一旦得手或失手,她都可以跑到那兒騎馬逃走。如此費時費力,先前肯定是想好了的。」
香草單手叉了腰,學剛才小滿的腔調說道︰「我有時候也不會通情達理的喲!你小子學滑頭了是吧?居然借我哄了綠兒來這兒,想媳婦都想到這份上了,單是瞧兩眼咋行呢?橫豎沒聘嫁,我可不會讓你見綠兒的!歇著去吧您!」她說完沖小滿身後的小盤笑道︰「我可不是趕你,只是不巧今晚里面全是女眷,沒個男人呢!」
「晚啥安吶……」香草轉身笑了笑,沒管小滿怎麼抱怨,直徑回了偏廳。偏廳里,香辛正給尋梅舀湯,並說道︰「真打算讓那兩壇子酒見底兒呀?你跟酒拼啥命呢?騰點肚子喝口湯吧!」
小鹿回頭噴著滿嘴的酒氣說道︰「大表姐,你放心,不就是個毛賊嗎?看我逮了回來給你狠狠收拾一番!」香草輕聲喝道︰「叫你站住你就站住!你以為是小毛賊嗎?萬一出去撞見了,出了事我咋跟姨娘娘交代呢?趕緊一邊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等蒙時趕回來時,香草已經清點完了這個箱子里的東西,沒有一樣遺失的。當時她看見那鎖頭還掛在上面時,就料想到那賊應該還來不及帶走任何東西。
正說著,香辛和良坤良杰一塊兒趕回來了。香草忙問道︰「姐,瞧得咋樣?」
香辛喘了兩口熱氣道︰「我和良坤良杰用燈籠仔仔細細地在鎮西口外面茅草亭旁邊尋了一回,良坤說上回捉了那叫蒙沂的大少爺就是在那兒,可沒見著啥馬蹄印兒。我想這事怕沒這麼簡單,就繼續往前走了大半里,終于在一棵芙蓉樹下找到了些清晰的馬蹄印兒,印兒清晰,卻不太能分辨得出是啥時候弄出來的,可我瞧了瞧馬蹄痕跡,應該是兩匹馬。」
「是有譜兒了,可現下還不好說。這樣吧,讓良坤哥和良杰先送了你和小鹿回去,這事暫時不要叫娘和姨娘曉得了,省得她們又驚慌。」
就在她沖進去的當口,一個黑影迅速地閃過,飛快地往窗戶那兒奔去!她疾呼了一聲︰「啥人?」然後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想伸手去抓扯那黑影人,卻僅僅抓了那黑影人腰間的一個小袋子。
綠兒問道︰「少女乃女乃,您咋曉得不是小毛賊?」香草盯著那箱子輕輕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橫豎覺得謹慎點好。小鹿又喝了酒,沒準撞石頭都能踫出一頭血。」
她眉心忽然一緊,轉身對香辛說︰「姐,趕緊去良坤哥家找他,讓他跟你一塊兒去鎮口瞧一眼,是不是有馬在那兒候著!」
蒙時點點頭道︰「這也說得過去,至少讓我們明白了為啥那毛賊直接奔向了最里面那個箱子,而不是采取就近原則。這屋里值錢的東西不少,百寶櫥上還擱著好幾個上了鎖的小匣子,可那賊卻偏偏視而不見。有點意思!」
人幾丫敲。「放心,東西沒偷著又打草驚蛇了,那賊暫時該喘口氣,想想後招了。」
香辛搖頭說道︰「我可沒那閑工夫,也不願花這本錢打制這麼一套玩意兒。我隨身的就兩根鎖冤家,一長一短,還是偷了人家的挖耳勺子改的呢!這一套像是專門打制的,雖然我說不清楚是哪兒的賊祖宗,可至少能斷定絕對非一般的賊,想來該是有些來歷和身手的。」
蒙時問道︰「偷盜還要挑圖案?這是啥說法呢?」香草轉身問綠兒︰「你最貴重的東西通常擱在啥地方?」綠兒隨口答道︰「我也沒啥貴重的東西,橫豎就是些首飾和積攢的銀兩,都鎖在我隨身帶著的荷花紋兒匣子里。」香草又問稍算清醒的听雨︰「你呢?」
香辛起身道︰「你就不必去了,爬上爬下多麻煩。告訴我在哪兒,我去取了來!」
香草拿起來看了看說道︰「這麼粗肯定不是用來針灸的了,姐,是啥東西?」
香辛沒有猶豫,雖然不清楚香草的目的,但她還是立刻轉身跑去找良坤了!小鹿叫嚷著要收拾那毛賊,想一塊兒去湊熱鬧,卻被香草叫住了!
香草問道︰「你還能不能從你往常的同行那兒打听到些事情?」香辛搖搖頭說道︰「我自打來了這兒,就沒再遇著個往常的同行了。要是能遇上,興許可以套個交情。香草,你是不是心里有譜兒了?」
香草又問她們兩人︰「為啥不選旁的花紋兒的匣子,非得選那荷花的和海棠花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我們喜歡唄!」
尋梅托著下巴,眼神漂浮地說道︰「明早……明早起得來呢!我這會……會兒都是清醒的!您看這個——」她用手指了指旁邊趴著的亭荷說道,「她才醉了呢,連聲兒都沒有了!」
「東口還是西口?」香草沉吟了片刻後說道︰「西口!」
听雨道︰「我就更沒啥值錢的,橫豎就是些小錢和幾樣銀飾。上回少女乃女乃不要的那海棠雕花盒子我撿了去,裝在里頭,外面拿了把小銅鎖鎖住了。
蒙時想了想,問香草︰「未見得自己喜歡哪種花,就會把東西擱在刻了那圖案的匣子里吧?」香草點頭道︰「沒錯,這不絕對的。可你不了解女人,但凡是有她們中意的匣子可挑揀,那絕對是會挑揀自己喜歡那種花色的,因為喜歡所以會把自己心愛的或者貴重的東西放在里面。我上次也丟了兩個其他花色的,可听雨就挑揀了那海棠花的。」
「那你們自己小心點!」
亭荷醉醺醺地抬起一張粉紅的臉問道︰「少爺還……還沒回來嗎?我記得……灶上給他溫了鹿肉湯呢!」旁邊雨竹也喝好幾杯,腦袋直發漲,正低頭養神呢,一听尋梅這麼說,她立刻搖晃著身子起身問道︰「少爺回來了嗎?嗯……那我得去灶上看湯了……」「去啥去呀?」香草笑道,「听著風就是雨,果真都醉成一堆兒了!歇著吧,我去樓上取些九制陳皮來給你們泡茶喝喝,省得明早個個都叫胃疼呢!」
蒙時見了香草便著急地問︰「你傷著哪兒了嗎?」香草搖頭道︰「沒傷著哪兒,是姐上樓來取東西的。要是換了我,不曉得是啥後果了。」蒙時氣憤道︰「這偷東西都偷上這兒了?我住在這鎮上快一年了,從來沒听說過有賊呢!莫不是特為我們家而來?這地方民風還算純樸,賊從哪兒來呢?」
「對了,」香辛拿出了從那賊身上抓下來的那個袋子說道,「這里頭有些東西,你們瞧一瞧,還大有文章呢!」她將袋子里東西倒了出來,是幾支長短不一的細金棍子。每根棍子的一頭是圓的,另一頭卻是尖的。
小鹿見香草神情凝重,不敢不听,便坐在了二樓的榻上乖乖待著了。香草又吩咐听雨道︰「挨個扶了她們三個回房去吧,莫在這兒添亂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賊曉得你喜歡水仙花,所以一進門就往雕了水仙花的這個箱子奔來?」「沒錯,我是這樣想的。」zVXC。
香草微微皺眉道︰「你這話很對,那賊有可能真是沖我們一家來的。」蒙時問道︰「為啥這麼說?」香草用手在那被動過鎖頭的箱子上輕輕地來回摩挲幾下,說道︰「這箱子里裝的是些首飾現銀和稍貴重點的衣料香粉,而又擱在最里面。三只箱子除了外面的圖案不一樣之外,形狀大小都是差不離的,為啥那賊偏偏挑了這一個呢?要論方便快當,該從窗戶過來第一個著手,她挑啥呢?我想她是在挑花紋圖案!」
她知道香草向來做事都很細致小心,不會輕易讓門只是掩而不關。這瞬間,她忽然有所察覺,立在房門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猛然踢開了房門!
「你先坐著,看著這群酒鬼,綠兒往灶屋那兒盛稀飯去了。」香辛說完就往樓上走去。她來過香草二樓很多次,知道香草的房間在那兒,所以很自然地走到房門前。抬手正要推時,手指肚先輕輕地踫了門一下,門居然微微地動了一下,仿佛原本就是松動的。
香草瞧了尋梅那酒紅飛頰的模樣,說道︰「真是我出錢,你出命呢?喝得快飄了吧?」
黑影人動作迅速地跳下窗戶,飛快地消失在了那條巷子里,往後院的方向而去。香辛本打算跟著跳下去,可好幾年沒干過翻牆越瓦的事了,身手早不如從前了,她只好忍下來,急忙跑下了樓,把剛才的事告訴了香草。
香草大驚,沒想到居然有毛賊「光臨」自己的臥室!這一驚嚇叫那幾個昏沉沉的人都清醒了許多。蒙易特別激動,跳起來抹了衣袖嚷道︰「賊呢?抓著沒有?」
「您先清點一下,看東西少沒少。」
香辛無奈地笑笑︰「技法身手都生疏了,想抓也抓不著呢!單曉得身材嬌小,像是個女人!」香草到底還有些嚇著了,忙叫蒙易去作坊找蒙時回來,自己先上樓去查看有沒有掉東西了。香辛和綠兒陪著她上了樓,亭荷和尋梅幾個在後面踉踉蹌蹌地跟著,嚷著要抓賊。
香草進了房間,問香辛︰「剛才那賊在哪兒找東西呢?」香辛指著百寶櫥轉角處放著一排紫檀雕花架說道︰「我闖進來的時候,那賊就是從那個方向往窗戶沖的。我估模著她該是在那處找東西。你瞧一眼,有沒有掉啥東西?」
香辛笑道︰「我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了,往常我還在跑江湖的時候,天天都得帶著這東西呢,不然見著鎖頭就混不了飯吃。我們行話叫這為鎖冤家,意思是專門對付鎖頭的冤家。」蒙時點頭道︰「我瞧出來了,就是小偷用來開鎖的,不同的長短對付不同的鎖,倒想得周到,還很費了些本錢。姐,你往常也用這種金的?」
小滿叫屈道︰「蒙易不算男人嗎?」香草挑了挑眉毛,哼哼了兩聲道︰「我說他不算就不算,你咋的?晚安吧!」她說完把門關上了。
那排紫檀木架上面幾層上擱著蒙時喜歡的玉石原石,根雕擺件,刺繡小屏風等物件,下面一層放著三個膝蓋高的上了鎖的箱子。箱子里全是賬本契約現銀,以及各種值錢的東西。香草細細查看了一回,發現只有那雕了水仙花的箱子的鎖頭被人打開過。
「行!就在我房里進門左邊的那百寶櫥上,帶梨花兒圖案的匣子里。」
听雨和綠兒送了良坤香辛等人下了樓。香草關了門後,對蒙時輕聲說道︰「你猜著了嗎?我想應該是她了。也只有她身邊的曦兒問過听雨我喜歡啥花,喜歡啥樣兒的木頭。上次我叫尋梅回去問過二嫂,自打我走之後,管姨娘就去過一次。之前在蒙府時,我總覺得她是有目的才靠近我的,現下想來她這目的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蒙時抿嘴笑了笑說道︰「你猜到她想偷啥東西了嗎?」
「能費了這麼大周折來偷的東西必定非平常之物。想來想去,你我手里還有啥東西這麼引人注目呢?不過我很奇怪,她為啥要來偷這個東西,肯定不是她自己用的,應該是有人派他來的。是你三叔還是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