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這是……見到公主，一時太高興了。浪客中文網公主勿怪。」秀姑柔聲解釋著，眼角淚光猶閃，這讓她那張看起來並不顯蒼老的美麗容顏愈發顯得嬌柔動人。
楚綠昔不禁微微一笑。這世間寵她的人很多，敬她的人更多，然而真心憐她惜她的，唯有秀姑一人。
孩童時，她依在她的懷中長大；長大後，她賴著她的溫暖不舍。上一世她是個孤兒，這一世她的生母已逝，這麼多年來，是她給予她人間最難忘的母愛。
「秀姑。綠昔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她開口，說得信誓旦旦。
秀姑怔了怔，隨即淚又倏地落了下來……
楚綠昔好笑的嘆一口氣，伸指拭去她滿面的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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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楚綠昔換了一套拽地的長裙，斜靠在窗旁的軟塌上。
五年沒有穿過裙裳，此刻穿在身上，那綿綿軟軟的絲帛使得她渾身不自在。秀姑在身後一遍遍地梳著她的長發，小心翼翼下，仿若指尖在上面流連一般。
「公主，你想要梳個什麼發髻？」沉默許久後，秀姑突地開口詢問楚綠昔。
然，她這一問，卻讓楚綠昔一陣愣然。
及笄以後，她只梳過一次高髻，那便是及笄那日禮成時秀姑親自為她綰好的發髻。在那之後的三個月里，她躲在沁昔宮的寢殿里，終日披散著長發，根本不知如何打扮愛美。
再接著的是五年的孤身放逐生涯，在宮外頭，她都是以男兒身的裝扮出現在外人面前。
楚綠昔一時語塞，于恍惚之間有片刻的黯然心境。
秀姑似乎也知自己問錯了話，她嘆息一聲，有些澀然道︰「公主，老奴給你梳個皇後生前最喜愛的發髻吧。」
她口中的皇後，自是楚綠昔已逝的母後。
楚綠昔自嘲地笑了，只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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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桂花開得正香，清甜之氣正一縷縷撲入鼻間。偶爾微風吹過，猶自飄零的點點金黃，萬千花蕊在風中簌簌而落。
看著眼前的景觀，倒是令楚綠昔記起一個人的容顏。
她想了一會，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秀姑︰「五天後便是魅姜的大婚？」
她的話音剛落，身後的人手下動作便明顯停頓了一下。
秀姑雙睫垂墜，幽幽的嘆息︰「是的。魅姜公主，和覃國三皇子南風鈺。皇上給翼國、俞國、覃國都發了觀禮國書，唯獨有如今與楚國交惡的封國不在邀請之列。」
楚綠昔輕輕的「嗯」了一聲，臉上忽然了有了一絲輕淡的黯然，隨著緘默了下來。
「公主，凡事不可強求。你是天下間最美最好心的公主，將來一定會覓得真心待你的如意郎君的……」秀姑一邊繞指攏上發絲，一邊有意無意的軟語勸慰。
多年來沒再听她的嘮叨，再次听時，感覺溫馨而又美好。
楚綠昔忽地噗哧一笑，搖了搖頭，輕言道︰「如意郎君？如意郎君……如今還真有一個……秀姑，你知道麼，翼國的冀王微生玉疏派遣使者向我求婚了。」
「冀王微生玉疏？」秀姑聞言，不由得抬高了音量，語調有些失常，「就是那個十二歲就被封為冀王，十五歲以寡勝多、消滅了邊境匪寇的微生玉疏？」
「正是，」楚綠昔微笑著，不以為意地再補充一句，「正是那個容顏神秘，才冠天下的微生玉疏。」
「那公主是嫁，還是不嫁？」秀姑聲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楚綠昔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秀姑不再問了，只是細心地幫她掖好頸邊垂落的發絲。
楚綠昔揚起眼眸，瞅著天邊的浩渺雲霞，臉上笑容悄悄的褪去，一時有些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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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髻剛剛梳好，耳邊便听聞到珠玉的聲響，有人不經通報便掀開了門簾進來。
皇宮之中，能自由出入沁昔宮的人還不是很多。
「二姐！」來人喊著楚綠昔，聲音清脆稚女敕，童音未散。
楚綠昔懶懶地側眼看了看，入眼的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幼童，十歲左右的模樣，華服錦袍，小小年紀氣度也自不凡。她狐疑著又仔細的多瞄了幾眼，還是認不出來人是誰。
「老奴見過羿諄皇子。」秀姑屈膝一拜，既是行禮，也是提點楚綠昔。
「原來是羿諄，」楚綠昔勾唇笑著，手輕輕的撫上了楚羿諄的小小發髻，不免有些感嘆，「五年未見，二姐竟然不知我家羿諄竟也長這麼高了，實在該責。」
的確，五年前她離開皇宮時，他才五歲，和如今的模樣雖有些相似，但變化的，卻是更多。
楚羿諄勾起唇角一笑，也不答話，只望著她，亮亮的眸子似水一般純澈，充滿著好奇和探究。
「看什麼？」楚綠昔微微蹙了眉，奇怪他臉上的認真。
「五年未見，羿諄不知我家二姐姐竟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也沒變。」他嘻嘻一笑，學著她的話，小手伸來模模她的發髻，口吻老氣橫秋。
楚綠昔睨著眼瞧著他，忽然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他們都說大姐五日後就要出宮了，父皇給她和鈺哥哥另賜了府邸……不過還好，大姐走了，二姐姐又回來了。羿諄今後還是有人陪著玩。」他掐指算著，看著極是精明。
楚綠昔輕聲一笑，然後提醒他︰「除了我之外，你不是還可以和皇兄一起玩麼？」
話音剛落，楚羿諄就伸手拍著自己的腦袋，有些慌張道︰「糟糕！太子皇兄叫我來告訴你，說讓你半個時辰後前去甘露殿見父皇呢。我竟然給忘了……」
他低下頭，細致的鼻尖一吸一吸的，表情很是自責。
楚綠昔釋然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半個時辰呢。還早。」
「不是……」他的頭垂得愈發低，臉頰一紅，囁嚅道，「半個時辰前，太子皇兄是這樣囑咐我的。我來沁昔宮的路上，踫到了一個人……嗯，然後就耽擱了一會。說來那個人長得可好看，竟比太子皇兄都好看……」
楚綠昔聞言起身，走近銅鏡前整了整衣裳，口中道︰「羿諄無須放在心上。我此刻就過去，時間剛剛好……」
余音吞回肚中，她凝眸瞧著鏡中的女子，有些呆住了。
鏡子里面那個人，一身絳紫的紗裙，環帶玉色披帛，緩鬢傾髻，雲影峨嵯，姿態綽約。
明知是她。
卻又覺得鏡中那人的眼眸生得見所未見。
她咬了咬唇，揚眉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