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玉疏正眼望著對面，當那視線攀上眼前女子嬌嫵純淨的臉時，便再也挪不開去。
他勾起唇角，目色深沉而又專注，狹長的鳳眸輕輕眯起，閃爍的光芒緩緩沉入他的眼底，一道一道，不停地渲染著那抹濃重的墨色。漸漸地，墨色散去，漂亮的眸子里流轉出灼灼欲燒的光華。
楚綠昔面色錯愕，回望時，怔然了好半晌。
他的目光是那般地灼灼深沉，宛若千丈之淵，要教她淪陷進去一般。她的心底不由得一陣心悸，似怯似顫，渾身都感覺有火在燒一般，十分地不自在。
她近乎逃避似地調開視線，目光無意間瞥向他身側之時，這才發現翼國使臣輾塵竟坐于他的旁邊。此刻，他正抬眸，舉著酒杯，望著她，清俊的面龐笑意沉沉。
楚綠昔又愣了一下，禮貌性的微微頷首。彎眉微微蹙起，神色間幾分疑惑、幾分恍惚。
那白衣男子是誰？她明明是第一次見他，為何心里還會突然生出某種熟悉的錯覺？
她揚了眸，還不及細想。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卻驟然劃破了殿間的融融和諧︰
「魅姜公主、鈺駙馬，上殿！」
高呼聲剛落下，便見婚禮的兩位正主，楚魅姜和南風鈺施施然的在眾宮女內侍的環繞下緩步由宮外拾階而上。
新人皆身著大紅喜服。南風鈺的長袍描金繡瑞枝，腰間纏金色玉帶；楚魅姜的襢衣華美而飄逸，長長的裙裾拽地而過時，暗金織繡隨步起伏。
此刻，南風鈺溫潤如玉的面龐上，依舊是那溫柔守禮的笑顏，並沒有浮現出特別的幸福與喜悅。至于楚魅姜……
雖然被紅蓋頭遮住，看不清她的臉。但楚綠昔知道，她那掩飾下的必定是咄人的得意和高傲。
放佛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南風鈺微微斜眸，閃動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過，眸間隱隱流轉著讓人難懂的晦澀。僅僅一瞬後，他的笑容便又是溫和沉靜的，眸間顏色又是恣意輕快的。
楚綠昔深深垂下頭，嘆嘆氣，笑容間的苦澀唯她一人知道。
一陣沉寂過後，忽地听聞身側的男子輕笑出聲。
「丫頭日後若是也穿上嫁衣，定會是這天下間最美的新娘！」楚訶曦一手支頤，凝眸瞧著她，目色流轉萬千，不知在想什麼。
「那當然！別忘了，我可是天下最漂亮的男人的妹妹！」楚綠昔轉了轉眸子，出聲揶揄，臉上笑容故意綻放得比花還要動人。
楚訶曦一噎，勾唇笑了笑，不答。
楚綠昔想笑，卻又忍不住咬了唇。腦海里驀地隱約浮現出一個從未見面的人的模樣，沉思片刻，她側眸，瞅著楚訶曦，心念一動，忍不住呢喃出聲︰「哥哥，你說冀王微生玉疏到底長的什麼模樣？」
說不清是為什麼，只知道現在但凡是與微生玉疏有關的東西，她似都抵不住會有想去了解和熟知的好奇心。
楚訶曦怔了一下，默然看了她半響，眸色忽明忽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丫頭怎麼忽然關心起他來了？」他慢悠悠地問，聲音沉悶悵然。
楚綠昔笑了笑，終究還是把要月兌口而出的那些話給咽回心中，挑了挑眉，移開目光，漫不經心地答︰「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楚訶曦淡然一笑，伸指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眸色一軟，柔聲︰「你以後嫁過去不就知曉了？」
楚綠昔愣了愣，說不出話。
*
婚禮繁蕪的禮節，在喧鬧嘈雜的場景下進行著。好不容易，輪到新人拜堂了。
拜過了天地，喝過了合巹酒，按照楚國的禮節，正當兩個嬤嬤要摻扶著楚魅姜，為上座的楚皇斟酒進獻之時，楚魅姜頭上的紅蓋頭卻突然滑掉在了地上。
不明所以的嬤嬤誤以為紅蓋頭落地，是楚魅姜動作太大所置，正打算拾起來替她整理一番，不料，卻剛好看到楚魅姜唇角源源不絕地流出殷紅的血。
其中一個嬤嬤被嚇得尖叫一聲，另一個則是臉色煞白如紙，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好幾步，一個不留神，撞倒了放置著白玉花瓶的桌案。
花瓶落地，極清晰而響亮的破碎聲。
整個熱鬧的婚殿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鴉雀無聲。
轉過頭，楚魅姜看著坐在不遠處，滿臉震驚不已的楚綠昔。
她的唇中涌出大量的鮮血，如同開出了一朵又一朵淒艷的血牡丹，綻放在大紅的錦緞襢衣上，最終隱沒不見。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她無人扶持，失卻了依靠，雙腿倏地一軟，頓時跌倒在地，卻還是努力地在地上往前掙扎，伸出手臂，想要用盡全力去夠到楚綠昔的席案，卻始終差了那麼一點點的距離。
「皇……皇……妹……你你……好狠……的……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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