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銀針,御醫不做任何辯解,如實說道︰「銀針烏黑,粉帶異味,這盒子中的確含有牽機之毒。」
滿殿聞聲死寂。
而後諸人紛紛轉眸看著楚綠昔,千雙眼光如千道劍芒,齊齊直戳她的身上。
瞬間,殿間抽氣聲再次響起,唏噓短嘆聲不絕。只是誰也不敢說話,畢竟一國公主在大殿之上毒害自己的皇姐,這實在是……
楚綠昔本為悍女是為天下至奇,及竿之禮遭棄是為天下至辱,再加今日婚殿上新郎與她本有著重大干系,前有南風鈺上前懷疑,後有胭脂盒物證。早在她與楚魅姜較勁時便知自己今日的境地是避無可避的尷尬和窘迫,然一步既邁出,她只能選擇獨站在那危危的浪尖上,承受著腳下無盡無止的浪起潮涌,承受著心中的酸澀疼痛,臉上,偏偏還要表現得風情雲淡。
她挺直著背脊,面對著眾人,竟然能顯出不卑不亢,一絲慌亂也沒有。
「楚綠昔,如今物證已在,你還想作何狡辯?」靳貴妃冷哼一聲,深邃陰鷙的眸子像是兩塊寒冰,可是,臉上卻帶著笑意。那種笑,似乎是棋高一著的人看著對手身陷囹圄而手足無措時的得意與張狂。
楚綠昔深深吸口氣,懶得做解釋,且現實情況下即便說了眾人亦不見得會相信她。于是她揚起眼眸,沉默了下來,只是目光直視靳貴妃時卻無畏而又堅定。
「靳貴妃,你逾矩了。」看著靳貴妃那恨意拳拳近乎扭曲的面容,楚皇面無表情地坐在金鑾上,垂眸,目光一瞬有點冰寒︰「莫要忘了,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
這樣的場合,本來靳貴妃是不應該說話的,更何況還是在楚皇未開口前出聲。
此刻,對于如此境況,楚皇的擔憂之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他一早就看出了這事當中藏有貓膩,加之楚綠昔鎮定得不見半點意外的反應,就愈加讓他篤定了心中的懷疑。自己女兒的性子他最了解,既然她都一點不著急,那便是有信心能夠獨自解決。所以……
一听他這帶著三分刻意的提醒,又看到楚綠昔毫不示弱的眼神,靳貴妃面罩寒霜,更是怒火中燒,恨意難消。「臣妾記得國法有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她——」
她走入大殿之上,一字一句地重復著楚國的諭令,爾後,冷笑一聲轉而手指著楚綠昔︰「諭令乃國之大體,絕非戲言,皇上萬萬不可因心有不忍,而平白亂了章法!」
靳貴妃如此咄人,楚皇大可叫人將她拖出去,但是這時候這麼做,豈不更加落人口實,有避罪之嫌?!楚皇的臉色越來越暗,那溫華深邃的眸色,帶著暴風雨前的黯沉與平靜,大殿在一次陷入了寂靜。
好半晌也沒有得到楚皇的答復,靳貴妃也明顯覺察了這有意的偏袒,更是將那恨意給深入了一層。
「皇上護著綠昔公主,自是因著皇上寬厚仁慈,與她父女情深。可是,魅兒也是皇上的親生骨肉,綠昔公主惡意謀害皇姐,罪孽之深,心腸之毒,皇上怎能由得她如此隨心所欲?」
她擰著眉,眸光一寒,面色深沉惱火,可卻還能一字一頓地發著狠︰「臣妾雖身為貴妃,確是後宮之首,有權為皇上排憂解難!今日,就由臣妾代勞,為皇上好好地提點她一番,以示警戒吧。」
接著,在楚皇的沉默中,她竟然冷喝一聲︰「來人……」
楚訶曦皺眉,墨眸暗沉得有如濃霧渲染的夜空,只是那眼底偶爾滑過的凶狠猙獰之鋒芒,道道銳利,瞧得人不禁寒瑟噤噤。「本宮看看誰敢放肆!」他咬牙,俊面突現噬骨之殺意。
她牽過楚綠昔的手,不著痕跡地略微上前,將她掩至身後,那便是捍衛的姿勢。
殿外進來了幾個內侍,臉色本就是怯怯地,再經楚訶曦這一呵斥,立即嚇得一動不敢動。
「靳貴妃,就算你是後宮之首又如何?就憑你的品級也配做丫頭的主?!再者,不過是一個盒子而已,那又能說明什麼?這里面指不定是誰刻意誣陷丫頭的。」意味深長的說完,楚訶曦倏地凝了眸,有意無意地朝靳貴妃望過去,眼神犀利而又凌厲,似能一下子就看穿靳貴妃背後掩藏的陰謀。
說來,靳貴妃雖有貴妃頭餃,且目前還是眾妃之首,但她的品階卻是在楚綠昔之下,那也意味著她根本沒那個權力處置楚綠昔。
靳貴妃一時語塞,心虛地瑟縮了一下,可還是鼓起勇氣怒目而視,一仰頭,神態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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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旁,楚綠昔輕輕拉了拉楚訶曦的衣袖,笑著搖搖頭,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色。
她驀地抬腳向前,緩緩走近楚魅姜的身旁。
見此,靳貴妃面容頓時沉下,狠狠盯著她,厲聲︰「楚綠昔,你這是要干什麼?」
「靳貴妃何須如此緊張,眾目睽睽之下,本公主還能做什麼?」楚綠昔彎唇一笑,開口道。她眨眼望著靳貴妃,明亮的眼中盡是無辜,唇邊透著幾絲不屑。「不過是想和皇姐說句一悄悄話而已。」慢慢地,眸間漸暗,幽芒隱隱。
她轉眸看著楚魅姜,目色譏誚,扯了唇角冷笑,然後俯低聲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皇姐,別裝暈了,綠昔一早就知到你早已服下了牽機的解藥。不過,綠昔奉勸皇姐一句,若不想你這花容月貌毀掉,那就立刻醒過來吧。因為,綠昔在胭脂里撒了‘雪肌’。」
雪肌雖是靈丹妙藥,既有美容又有療傷鎮毒的藥效,可萬物相生相克,它若與牽機、牽機的解藥,三合一混用的話,反而會延伸成一種劇毒,可毀人容顏。
然而,楚魅姜最在乎的便就是她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