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訶曦凝了眸,毫不妥協,認真地看著她,不笑,也不惱。只眸色漸暗時,口中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問道︰「你為什麼要答應嫁給他?」
那日在听到她答應翼國聯姻的事後,他氣惱得直翻桌子,幾乎恨不得沖到沁昔宮去狠狠的打她幾個板子。這世上,他可以狠得下心送任何人去聯姻和親,唯獨楚綠昔不行。
在他的信念里,他的妹妹就該一輩子都過著恣意、快樂、清透純粹般無憂無愁的生活,而不是為了楚國的利益去犧牲掉自己的一生幸福。
近日來,他一直周旋在各國使臣之間,根本沒得半點空閑讓他去找她談及此事。直到今日早上,輾塵的那番話,無疑令他將隱忍多日的憤然再次爆發出來。
楚訶曦問罷,悠深如墨的眸子靜靜地瞅著她,目光暗沉的等著她的回答。
只是他越是這樣安靜,越顯得他眼神犀利而又凌厲,仿似要看穿她的內心,看穿她的靈魂一般。
楚綠昔心中一驚,微微斂了眼眸。
她嘆了口氣,有些發呆地望著他,分明心里要說很多很多的話,只是一字一字來回翻滾在唇間,卻總是無法成音。
楚訶曦看似一點也不著急,他重新坐了下來,手指依然握在她的手腕上,只是已不再用力。
楚綠昔想了想,心知自己拗不過他,最終卻滿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算是妥協了。
「哥哥,我今年都已經二十了。」半響,她輕啟唇角,眉眼一彎,在他審視探究的目光下,別有寓意的說著。
在這個年代,女子二十歲還未嫁人,簡直是奇葩中的奇葩,剩女中的剩女了。
她停頓一下,語氣驀地下沉,透出些許古怪,「這麼多年來,難得有一個人肯娶我,我若是再不嫁他,就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楚訶曦望著她,唇角的弧度漸漸僵硬。
他咬了唇不說話了,待他臉上青白的顏色漸漸褪去後,他輕輕放開她的手。再低眸時,眸光雖輕寒,卻再無適才嚇人的凜冽。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他再次確認道,眼楮直視前方時,眸間隱隱流轉著讓人難懂的晦澀。
楚綠昔揉了揉眉,反問道︰「不然,你以為呢?」
她自嘲笑了笑,低下頭去,扯扯適才掙扎中弄皺的綃衣。
她那麼熟悉楚訶曦的秉性,又怎麼可能告訴他實情。
楚訶曦不答,良久方長長嘆了一聲,目間顏色復雜,眼內波瀾隨著那晃蕩不停的光芒而不斷搖曳。
靜默片刻後,他最終還是吩咐候在外頭的內侍去準備膳食來。
楚綠昔聞言,眸間慢慢亮起。欣喜時,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歡悅︰「果然還是哥哥對我最好了。」
楚訶曦不滿地咳嗽,冷語︰「少套近乎,我的氣還沒消呢。」
楚綠昔語塞,但心中一時驟然明朗,于是也不和他計較。
很快地,內侍就將準備妥當的膳食送了進來。
*
整個東宮里亦如往常那般安靜,安靜得只听見眾內侍宮人走路的腳步聲。
楚訶曦歷來就就潔身自好,從不近,東宮之中不僅連半個妾室、侍妾也沒有,就連宮女也是極少,更別提太子妃、側妃等了。
按道理說,以楚訶曦的年紀,早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也是時候該娶妻生子。相比其他國那些同齡的皇孫公子,這會兒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偏偏楚訶曦卻覺得不然,每一次當楚皇談及這些話題時,總是會被他有意無意的岔開或者躲避掉。
曾經,楚綠昔也不止一次的問過他這個問題。
楚訶曦卻每每都是重重哼出一聲,惡狠狠的言語由口中道出時眸間立刻又多出一絲不屑,一絲反感,「我若是娶了妻子,還會這麼寵你?」
楚綠昔語噎,望著他,似明白又似迷糊。
原來,竟是她這個妹妹阻擋了哥哥的幸福啊?!
不過,再過一年,她就要嫁到翼國去了。到時,他也該納妃了吧!
思緒一轉,楚綠昔眨了眨眼,故作輕松的笑著。隨手捧了手側的點心盤上前,小心開了塞入嘴中。
餓太久了,這時吃什麼都是香的。楚綠昔吃一口,心底滿足時,手上和嘴里的速度也跟著快了起來。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楚訶曦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無奈搖頭。隨即轉身拿起桌側旁的一方絲帕,幫她擦拭嘴角的殘屑,黑暗若夜的眸里有溫柔的笑意在靜靜流淌。
他擰了眉,疑惑,「一大早不用膳,跑去哪里玩了?」
「去了一趟魅雲閣。」楚綠昔如實回答,嚼著干糧的嘴角微微動了幾下。
「又去那勞什子地方做什麼?」楚訶曦皺眉瞪他,不悅,隨即又冷哼表示不屑。
想起昨日婚殿的事情,他橫了眉,目中有光芒一閃而過,那抹凌厲和灼然,不是別的,卻是難忍之下躍躍欲燃的乖戾火苗。
楚綠昔撇唇無奈,臉上卻笑得有些漫不經心,「有人想給我找氣受,我偏偏不如她的意,所以去挑釁了一番。」
「你不是說過,不理會那些人的麼?」
「不理會並不代表不介意,我怕把她們無視太久了,她們會真的以為我是只病貓。」楚綠昔眉尖一挑,滿是不以為意。
楚訶曦一怔,心中只是好氣又好笑,口中卻一個責備的字眼也吐不出來。他伸指揉了揉她的臉,看上去依然是習慣性的寵溺和愛護。
「那你又來找我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