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要去俞國?」楚訶曦擰了擰眉,再一次向楚綠昔確認,那低沉的嗓音似水清涼。
俞國落于楚國的最北邊,再過二十日便是俞皇的五十歲壽辰。早在半個月前,俞皇就已經向各國君主發出了邀請函,而楚訶曦也在邀請之列。
但顯然,楚綠昔執著前去,並不是為要了給俞皇賀壽這麼簡單。
她最終的目的是為了見——冀王微生玉疏。
楚綠昔看著他輕輕一笑,倏而,重重點頭。
俞國的皇後是微生玉疏的姑母,以他們雙方之間的關系,微生玉疏必定會親自前去賀壽,所以,這一次她是一定要去的,即便在俞國不能見到微生玉疏,她也會折回翼國去一探究竟。
只是,這其間卻有幾個很復雜麻煩的問題,她必須要借助楚訶曦的幫助才能解決。否則,只怕很難達到目的。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楚皇就給楚綠昔下大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不允許她與俞國的皇室有任何接觸。
楚綠昔表示十分的困惑與不解,楚皇無緣無故向她定制這麼古怪的規定,這里面想必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然而,當她每一次止不住好奇的向楚皇問起緣由時,他都絕口不提。只是,那時候他的神色往往會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莊重。
答案無果,而後,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問了,但私下里她卻還是很听話的刻意避免著與俞國皇室里的人來往。
不過,這一次她若真的要前往俞國,恐怕與他們之間的接觸是在所難免了。
所以,她才會借以外出游玩的名義瞞著楚皇偷偷跑去俞國,待到她見完微生玉疏之後,便立馬趕回來。
「去了又能如何?」楚訶曦睨眼瞅著她,眸光一寒,語氣微帶不滿。
楚綠昔無視他無故而來的怒氣,轉眸想了想,笑道︰「去看看微生玉疏究竟是個怎樣的一個人。他若是個英雄,我便嫁給他;他若不是……」她揉揉眉,略作遲疑。
楚訶曦一笑,饒有興趣的問道︰「他若不是,你又當如何?」
「若他不是,」楚綠昔一挑眉,看著他,眼角唇邊慢慢抹去了幾分凌厲的狠色︰「我便殺了他!」
楚訶曦莞爾,唇邊勾起,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浮光之色漸漸迷離了那原本的晦澀冷漠。
「簡直是孩子話。你如何能殺得了他?」他臉上雖然笑著,話語卻是淡淡的,隱忍堅毅的容色間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饜足。
「我是說如果,」楚綠昔輕輕一笑糾正他,抬眸看著天幕的黑色,腦海里隱約浮現出那個從未見面的人的模樣,沉思片刻,她竟似著了魔般低低道,「我心中有個感覺,他會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她也說不出為什麼心中會萌生出這種怪異的感覺,實在是因為對微生玉疏太過好奇,所以才會忍不住親自前去探究。
楚訶曦恍惚,他默然看了她半響,再開口時,聲音沉悶悵然︰「你既是如此想,那還去俞國作什麼?」
楚綠昔側頭看著他,也不回答,只笑得古怪︰「哥哥說這麼多,是不是不願幫綠昔了?」
楚訶曦淡然一笑,伸指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眸色一軟,柔聲道︰「我說了,無論如何,只要是我的丫頭所求的,哥哥一定辦到。」燈光暖暖地罩在他的臉上,照得那張俊美的容顏愈發令人心動。
他停頓一下,嘆了口氣,又繼續道,「你放心,這一次離開你可以只帶秀姑一人走,行宮的上下和皇宮那邊的問詢我都會安排妥當。另外你要的侍衛,我也替你招來了,明日起程後,他自會在暗中保護你。」
「謝謝哥哥。」楚綠昔彎唇淺笑,賴入他的懷中。
楚訶曦伸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出聲囑咐︰「這一路你要小心。有些事,能避免的就盡量避免。若有不妥,即刻回來……不過你到時若真想要殺那微生玉疏,記著哥哥可替你殺。」
說到最後,他話中笑意深藏,靜睿的眸底劃過一抹凶狠的寒芒。
楚綠昔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然而听到他話中有意所指,心墜了墜,而後沉下。
窗外,天色越漸越暗。而明天,正是她獨上俞國之時。
*
第二日,天氣很好,碧空如洗,純淨透徹的藍,像玉瓷般滑溜靜謐。
這樣好的天氣,自然也適合遠行。
洗漱過後秀姑給楚綠昔綰了男子的發髻,用了一根眼色的絲帶隨意的纏上。
銀色的錦衣,墨色的發,如玉的面龐,翩然的風度。楚綠昔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愣神,陡然間卻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哥哥楚訶曦那俊美得不像話的容顏來。
她扭頭朝著身側的秀姑笑了,得意地一挑眉︰「綠昔若是男子,定要奪了哥哥的天下第一公子的稱號去。」
秀姑抿唇一笑,慈愛地看著她,捋捋她的鬢角,微微點頭。
隨後,她輕聲問道,「公主,那我們要何時才動身?」
楚綠昔抬眸看看天色︰「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秀姑勒緊了韁繩,笑道︰「已至卯時了。」
「那便辰時啟程吧。」楚綠昔想了想,而後低聲說道。
「是……」
*
可是,此刻楚綠昔卻還不知道,她的這個決定為她以後的人生帶來多大的變故與困惱。
而後,
每一次記起,總不免更深地後悔與感傷。
如果,她,沒有不听楚皇的勸誡,或者,不是這般任性的前往俞國——
結局,會不會就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