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兩物交換
楚綠昔不敢有半分大意，一路遙遙跟在他身後，使盡了各種法子，終于在他沒有起疑的狀況下遠遠地目睹了他飄身走入了一家門前懸彩燈，奼紫嫣紅的幃帳亂飛拽的不凡高閣。
楚綠昔移步上前，好奇地抬頭瞧了瞧閣上匾額。看清閣名的剎那，她的神色瞬間一沉，鎖了眉，面色端肅時，臉頰的顏色說不清是因為氣惱還是因為後悔而暗暗發青。
但見那樓層里里外外都掛起了大紅的燈籠，進出的紅木大門次第打開，窗戶放下了珠玉垂簾，凌霄朱閣中飄出了悠揚婉轉的笙歌，美酒馥郁的香氣隨風飄散……
筆道嫵媚，朱紅的點漆似胭脂渲染。
初陽明晃晃地自閣上匾額上照出三個字︰瓊花苑。
此刻，即便是不走到樓里面去一探究竟，也能猜得出那是一種什麼地方了。
「公子！」頃刻間，滴滴嬌聲冷不防呼起，隨即一個身著大紅紗衣的妖嬈美人由樓里裊娜晃出，迎上前去纏著她。
楚綠昔渾身一震，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啦。她忙掙月兌開那女子的糾纏，趕緊扭了頭，滿頭大汗地拖著被她一大早到現在已整得十分可憐的腳快速離開。
「呦！看著長得挺俊俏，穿的也挺好的，原來也只是個有色心卻又花不起銀子的人啊！切！大清早的害本姑娘苦苦從樓里追出來！」
聲音再不嬌滴，潑辣得近乎凶狠。
楚綠昔卷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慢慢放下心來。
那白衣男子，原來竟是個之徒？
楚綠昔抿了唇，搖搖頭，自言自語笑道︰「不對，他不是那種人。」
到底是在各國游蕩了一圈的人，她倒是還能分得清何種男人才是真的風流。
那男子來這里，該是為了什麼事……
她的笑容瞬間一凝，心頭悄悄地盤旋上一個念頭，這瓊花苑里，一定有古怪。
心里想到這點，她忍不住又回眸看了看，卻一眼瞧見了那二樓臨窗的白衣人影。雖隔得遠，卻依稀可見他的眼里光芒閃耀，似滿含笑意。
看來他早知道她跟在他身後了，想必是故意領著她兜圈子呢。
醒悟到這點，楚綠昔不由得有些泄氣，覺得十分對不住自己的酸腳，更對不住師傅老頭在以前那些耳提面命的教導。
總之，跟蹤失敗。
瓊花苑內，微生玉疏看著楚綠昔漸漸遠去的背影，鳳眸一彎，眼里光彩盡是說不出的得意和笑意。
他當然早就知道楚綠昔在跟蹤他，不過，他卻並沒有兜圈子，他本就是打算來瓊花苑的。大約是心中篤定楚綠昔不會進入瓊花苑吧，所以才會心生了逗弄之意。
想著楚綠昔適才那氣得跺腳的神情，他便不覺間笑得更深了。
*
坐在路邊的攤子吃了些點心，看見街上的人慢慢地多起來，楚綠昔本要起身回客棧時，卻突地改變了心意，轉去相反方向的百寶樓。
百寶樓里，一如既往地冷清。
這種氣派而又金貴的地方，總是尋常百姓敬而遠之的對象。
走近樓內，還是昨天的那個小廝，只不過相比昨日進門時那殷勤熱切的態度，今日卻是完全不同。大約是已經把楚綠昔劃分為那種付不起銀子的顧客，半點客套的意思都沒有，不僅冷淡輕視不說，還滿是一副鼻孔朝天鄙夷的模樣。
楚綠昔冷眼掃過他，心下多少有些惱意，但又懶得與他做何糾纏。她並不言語，直接從腰間取出重重的錢袋甩在了櫃台面前。
果然，一看到那鼓鼓的錢袋，那小廝的神色又倏地變了回來，兩眼瞧得近乎發光發直。
很快他便笑嘻嘻迎上來，語氣變得十分熟絡︰「公子，您來了。可是看中了哪樣，奴給您拿去。」
如此大的反差。楚綠昔嗤之以鼻的望著他，冷冷挑了挑眉，目色譏誚，不語。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小廝的神色頓時僵了僵，輕聲一咳嗽，努力掩去臉上的不自在，又諂媚笑道︰「公子，可是還來買襺衣？不過昨日你看中的那兩件，在你突然離開後，被另外那位顧客給買走了。」
楚綠昔皺眉愣了一下，抬起頭來，面容間帶著幾絲疑惑，忙問道︰「可是那位戴面具的白衣公子？」
「正是，他用一顆夜明珠換下了買的那些東西。」另一個昨天與她爭論過的小廝走過來搶了話鋒，語中含著抑不住的歡喜自得。
楚綠昔按捺住心底的驚訝，抿了抿唇，心中覺得奇怪非常。他，他怎麼就買了呢？想著他昨日那堅決得非要付錢買與她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後來又買回去做什麼？不過，她忽然間又覺得有些好笑，那男子應似很有錢，怎麼會以物換物呢？
「那夜明珠呢？拿來讓我瞧瞧！」
側眸瞧著那個滿面沾沾自喜的小廝，唇角上揚，淡淡一笑。
那是一顆滾圓的翡色夜明珠，待到細看之後，楚綠昔才知道，那男子當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了，竟是拿如此價值連城的寶物換那兩件襺衣。若是他有心，換下整個白寶樓都是綽綽有余的。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楚綠昔暗暗嘆了一聲，在心中月復誹。
抬頭，深呼一口氣，她輕聲對那兩個小廝道︰「我要了這顆夜明珠，不知道可不可以？」
聲音極輕，卻听得他二人恍了神。
「公子……你說……你要……」一小廝不敢置信地瞧著她，想質疑，卻偏偏結舌說不出話。
這顆夜明珠明顯就是精品中的精品，可比這店里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要值錢多了。昨日戴面具的那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傻子，怎麼今天還來了個更傻的？那夜明珠既然已經進了他們的店鋪，價格自然是比之高很多倍的。
難得踫到個這麼傻的貴客，他們多賺點，也不為過嘛！
楚綠昔點點頭，神色很是認真。
如此寶貴之物，留在這種店鋪里實在可惜。說不定還是那白衣男子家里的傳家寶呢，可他怎麼就舍得用來換襺衣呢？她實在是想不通。
另一小廝聞言細細瞧了楚綠昔一眼，眸中精光一閃，笑道︰「這自是可以的，只是這夜明珠不是凡物，價格自然也不一般，公子能一下子付得清那麼多錢麼？」
楚綠昔眉頭擰了擰，這兩人明擺著是想趁火打劫，不禁冷道︰「你們還真會做生意。既然那位公子是用著夜明珠換的其他物品，那就該按照那些物品的具體價格來算！瞧你們那意思，莫不是想趁機抬成天價麼？」
小廝低下頭去，聳了聳肩，輕聲︰「公子千萬別這麼說，奴惶恐。這是我們老板的定下的意思，奴只能听命。不過，本店有一條規矩，公子若是很喜歡這夜明珠而又不想花錢買的話，可需拿一件不低于它價值的物品來換。」
楚綠昔嘆了口氣，心中也明白他不過就是一僕從的，自然也有他的委屈和無奈，于是也不再與他糾纏，轉眸想了想。若說要找一件與那夜明珠同等寶貴的東西，她身上自是可以取出一物來的。只是，那件東西是她哥哥楚訶曦多年前送與她的，她自小就寶貝得很。此刻，要將它拿來換這顆夜明珠，她實在是有些難以取舍。
負手沉吟片刻後，她心中微微一動，腦子里終是打定主意。于是，她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再從錦囊里拿出了一塊玉佩。
那是一塊色澤純正的罕見白玉，玉色暖姿，玉身一面含字，一面藏紋。
楚綠昔將玉佩攤在手中，低聲問向那倆小廝︰「喏，這護心玉可行麼？」
兩人顯是沒想到她如此爽快，低頭瞅著她的掌心，目光有些發直，其間滿是私念和貪欲。盯了半晌之後，他們才稍稍回過神來，面龐發亮，眼神透光，那模樣如同正望著一個愣頭傻腦的財神爺般。
「行……行……當然行！」
兩人一齊附和，聲音似喜悅激動得無以復加。心中暗道︰這位公子當真是個傻子麼？竟是拿如此渾然天成的驚世璞玉出來相換。他們雖這般想著，但另一方面卻也察覺出楚綠昔的身份不一般，能有如此寶貴之物，可見是個身世尊貴之人。于是態度上便又添了幾分謹慎和小心翼翼。
楚綠昔拿了夜明珠後，便從百寶樓離開，直接回了客棧。
一小廝躲在樓內門側，看著她的背影徐徐離去，眸間精光閃爍，漸漸無聲而笑。
他忙轉身對著另一小廝，臉色微微有些激動，道︰「快，快拿著玉佩去驛館找昨日的那位貴客！」
看來，這一次是真的要賺大發了！
他對著那道幾乎消失不見的背影抿嘴而笑。想起昨日那位戴面具的白衣貴客臨走前特意囑咐他們道︰「明日，那位公子若是再來你們店里買襺衣的話，你們便說被我買走了。還勢必要告訴她，我是特意用夜明珠換取的……」
思索過後，小廝心想著︰那白衣客人當真是神了，竟然真的猜到這位公子會拿寶物以作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