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勞被秘召進宮中。
「聯問你,那傅挽聲與孫太妃之事,可是真的?」經過幾天的調養,龍榻上的老人傷勢已大為好轉,但臉色依然顯得病態。他眯起眼問向張勞。
張勞極力壓制心中的忐忑。「啟稟皇上…是……是真的。」
「混賬東西,此事為何沒對朕稟報?」皇上怒罵,氣得拍捶龍榻。事實上那日太子說的話己讓他起疑,只是顧及牧兒的顏面,不好當眾追查徹底,這才找來張勞詢問,哪知,真是如此!
張勞驚恐跪地,忙澄清道:「老奴該死,不過,老奴可以確定太孫妃與傅挽聲之間是清白的,絕無一絲苟且。」
他是皇上派在皇太孫身邊的近臣,皇上打從殿下五歲起就開始觀察孫兒,直至七歲後,認定孫兒比親生子要聰穎優秀,更具天子風範,因此讓原本為禁衛的他,淨身入宮,從此負責保衛以及教育皇太孫,井將皇太孫周遭發生之事定期向皇上匯報。
所以皇上才會知曉殿下受盡太子欺凌,繼而多次出面為殿下化解危難,也得知殿下深愛太孫妃,雖對太孫妃爭議不斷的是非有微詞,但為了孫兒,仍排除萬難的讓他娶得心愛女子為妻。
多年來,皇太孫身邊所發生的事,事無大小,他皆巨細靡遺的稟報上呈,唯獨這件事他隱瞞不報,這原因就是——
「住口,這種事你都敢隱瞞不報,你能確定什麼?再說,就算她是清白之身,但大婚前即與人有情感糾葛,這女子的貞德便受質疑,聯以為這女子雖然未能在朝堂上對牧兒有所幫助,但至少冰清玉潔、兼容並蓄,才勉強答應這樁婚事。
「但倘若她不是一心向著牧兒,心中還有其他人存在,那聯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牧兒?將來又如何能配當個母儀天下的皇後!這事若往後再教人提起,豈不讓牧兒貽笑天下,尊嚴蕩然無存!而這事你這奴才竟然對聯只字未提,簡直該死!」他怒容滿面。
張勞面如菜色,只能苦苦哀求,「皇上,一切都是老奴的錯,您賜死老奴,但是皇太孫深愛太孫妃,他們夫妻情深,還請皇上成全,不要拆散兩人。」
當初自己不提就是知道皇上對此極為在意,得知後必定反對到底,絕不肯接受這樣的太孫妃,因此他才不敢呈報,可如今,事情還是說開了,但個人生死事小,他可不敢想象皇上會對太孫妃做出什麼事,這讓他憂心仲仲。
「不要再說了,膚就是听信你這奴才的話才會做出糊涂事,任牧兒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子,損毀自己的天威,將來何以面對天下人?聯不能一錯再錯,毀了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繼承人,你听好,聯決定——」
大牢里。
紅紅哭紅了雙眼,咬著唇,看著牢里的人,泣不成聲,「傅少爺,您該怎麼辦?萬一被砍頭,我—我—」
「紅紅,我早說過,我心里只有延秀,你我不可能的。」傅挽聲再次沉肅的告知。
眼淚還掛在眼角,紅紅的語氣有了埋怨,「都這時候了,您心里還是只有小姐嗎?枉我、枉我——」她悲從中來,說不下去,繼續哭泣。
見她這樣,他嘆了口氣,「不管任何時候,我想的都是那個人,這是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
紅紅心有不甘的說:「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說出您與小姐的事,皇上說過,您說實話會饒您不死的,您只要說出來不就可以拆散小姐與皇太孫,,您為什麼不說!而且,就算皇上說話不算話,還是要你們死,但起碼你們可以死在一起的不是嗎?」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苦笑。「我是想與她一起死,但,她又怎麼願意與我同墓?她心中的那人已不是我,我可以做出許多事來報復,讓她憤怒、傷心、失望,但危及她性命的事,我一件也做不出來。」
越听紅紅越覺得自己悲涼,他愛的人始終是小姐,對她完全不屑一顧,而她還苦苦追來京城,盼他青睞一眼,她為自己悲苦的情路落淚了。
更教人哀傷的是,這人即便跟小姐不可能了,也連一個讓她在身旁伺候的機會都不給……
「紅紅,如果你肯顧念對你家小姐的舊情,我懇求你幫一個忙。」他忽然說。
「小姐如今貴為太孫妃,皇太孫又愛她如命,她何需要我幫什麼忙?」她抹著自己的傷心淚,對他提出的要求疑惑不解。
「不是幫她的忙,而是幫我的。」
「幫您的忙?」
「是的,請你將她帶出錦華宮,她有危險了!」他急說。
聞言,她心驚。「怎麼會?」
「那日太子的話皇上已听進去了,只是為了替皇太孫留面子。才假裝信了我的話舊後必定會找法子證實,所以他不會饒過我和延秀的。」
「可是他那天明明道太子搬弄是非,當場要處決掉太子……」
「但最後太子並未死不是嗎?」
「那是因為皇太孫與小姐的求情,再加上皇上體力不支昏厥過去,這才末殺太子。」這些事鬧得沸沸揚揚,京城里眾人皆知。
「皇上已養傷多日,元氣早己恢復,但仍未下旨問斬太子與我,這絕對與元牧和延秀的求情無關,只是證明皇上已听進太子所言之故!」
「啊?難不成皇上真會對小姐不利?可是,就算如此,皇太孫難道保不住小姐?」
「當今皇上是我見過最陰沉之人,他要殺延秀,又怎會讓元牧有所防備,元牧只會等到延秀成為一具尸首後,才會曉得自己遭到最信任之人背叛了!」
「那小姐不就糟了,真的有危險了!」
「沒錯,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忙,讓我和延秀逃出這里……」
錦華宮。
「小姐,喝口茶吧。」紅紅親自端了碗茶給延秀,她鼻子紅通通的,顯然剛哭過。
柳延秀心疼不己,接下她遞的茶,擱一邊後,就拉著她的手問︰「你去見過挽聲了是嗎?」
她點點頭。「見過了。」
「他如何?還好吧——唉,我白問了,關在牢里又怎麼會好?」柳延秀嘆了氣-
紅紅的眼淚又流下了,手上的絲絹早己教淚沾濕。
「好了,好了,咱們先不提挽聲了,免得你又哭了。」雖這麼說,但她自己的眼眶也紅得要滴淚了。
她沒想到挽聲會否認他們之闖的事,他不是很想報復她嗎?為何機會來了,他卻放過她?
唉,挽聲啊挽聲,她對他的情債是不是就只能這樣欠下去,今生無解了。
「小姐…您跟傅少爺真的不可能了嗎?」忍了很久,紅紅終于還是問了。
「紅紅,我己是皇太孫的妻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正色道。
紅紅閉了嘴,但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好久,才又將那碗被擱下的茶再遞上去。「小姐,我以這碗茶代酒,請您答應我,不管任何情況下,絕對不要再接受傅少爺的感情。」
她訝異紅紅會對她說這種話,但她能夠明白紅紅的心情,紅紅對挽聲的努力,不容她破壞或動搖,既然紅紅要求一個保證,她二話不說,端過那碗茶,一飲而盡。
「紅紅,如果可能,請給挽聲所有的愛,讓他能因此忘記我,與你過幸福的日子。」她衷心的說。
聞言,紅紅淚如泉涌。「小姐,…謝謝您的成全,不過傅少爺還待在牢里,性命恐怕——」
「你放心吧,挽聲不會有事的,牧己經去找皇爺爺求情,應該待會就回來,你留著听消息,只要牧肯出面,相信皇爺爺會同意放人的,但要再入朝為官,怕是不可能了,之後,你隨他回泉州去吧。」她道。
「殿下去見皇上?他去多久了?」紅紅收住眼淚,忽然緊張的問。
瞧她的模樣,柳延秀故意取笑,「怎麼了,等不及听消息了嗎?」
紅紅小臉紅了。「不是的,我…」
「他去半天了,是有點久,所以我才說應該要回來了。」她不再開紅紅的玩笑,想讓她安心。
紅紅的臉色再度變了,趕忙拉起她的手道︰「小姐,你快跟我走吧!」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她吃驚不解的問。
「別問了,你先跟我走再說!」強推她出了大殿,紅紅快步往外走。
「等等,牧就要回來了,我得等他,紅紅你——」走到長廊上,柳延秀終于掙月兌紅紅的手,不解的看著她。
「他不會回來了。」
「你說什麼?」
「皇上會故意留下他,不讓他回來——啊!小姐,小心,咱們快逃!」紅紅話說到一半,忽然有紅衛的人由長廊的兩側竄出,她大驚失色,拉著滿臉驚愕的柳延秀快跑。
只要她們能逃出宮外,就會有人接應了。
「這怎麼回事?紅衛為什麼要追咱們?」柳延秀被拉著邊跑邊錯愕的問。紅衛是皇上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錦華宮?
「他們是皇上派來殺你的人!」話才落,一支小刀就射過來了,她趕緊壓下柳延秀的身子,讓對方避開這一刀,接著她拉起僵硬的柳延秀繼續跑,還不斷關心的問︰「小姐,你沒事吧?」
「皇……皇爺爺為什麼要殺我?」她還教這個消息震撼得無法消化。
「因為——小姐,快跑,咱們先到宮外再說!」那群紅衛又追上來了,紅紅顧不得多說,拉著她先奔逃再說。
眼見紅衛的人越來越多,全都殺氣騰騰的向她沖來,為了活命,柳延秀也無法多思考什麼,見紅紅不熟錦華宮的路,帶著她瞎跑瞎撞,她反手拉住紅紅。「跟我來!」她帶著紅紅往另一條路走,那里是離宮門較近的小路。
兩人一路奔逃,好不容易見到宮門就在眼前,紅紅急忙告知,「小姐,傅少爺己逃出大牢在宮門外等您,接了您後,會有人掩護你們逃走,所以您快跑就能活命了。」
聞言,柳延秀果真在遠處看見了傅挽聲焦急等待的身影,這下,她反而緩下腳步。
「小姐,宮門就在前頭了,您怎麼停下來了?」紅紅著急的問。
「我、我不能離開。」她說。
「為什麼?再不走會沒命的。」
「沒命……也沒關系,我不會離開牧。」方才匆忙的逃命也顧不得思考什麼,這會她漸漸冷靜下來、恢復了思緒,方覺不妥。
「小姐?」小姐真不要命了?
柳延秀松開了與紅紅交握的手。「皇爺爺要殺我應該是因為我與挽聲的過去,如今我若再跟挽聲走,豈不更證明我與挽聲還有什麼,不僅皇爺爺不可能諒解我,我也無法面對牧,我絕不能一走了之的將恥辱留給他承受。」
「小姐,生死關頭,您又何必考慮這麼多!」紅紅心急如焚。
傅少爺在跟了太子之後,早預料要嘛雞犬升天,要嘛就是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老早就做好逃月兌的安排,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大牢,若她們再不過去,恐也會連累他再被抓回牢里。
「紅紅,你跟挽聲走吧,別管我了。」她催促紅紅先走。
「不可以,您不走,傅少爺也不會走的!」紅紅哭著要拉她一起離開。
「紅紅!」
拉扯間,紅衛己趕至。「納命來!」紅衛直沖向柳延秀,那刀勢凌厲,擺明要她一刀斃命。
柳延秀慘白了臉龐,就在那刀子要刺穿自己的身子前,傅挽聲不知何時飛奔過來推開了她,但他卻教那把刀狠狠劃過後背,頓時鮮血淋灕。
「傅少爺!」紅紅大驚失色的趕上前,抱住了中刀倒地的他。
「延秀,你沒事吧?」傅挽聲不顧自己的死活,只關心延秀有沒有受傷。
柳延秀還來不及回上半句話,一轉頭另一把刀又向她砍來,她急躲,退了一步卻讓地上的石頭絆倒,瞬間同時有三把刀向她刺過來。
元牧趕到,見狀大喝,「通通給我住手!」
那幾個紅衛乍見他出現,嚇得急忙縮手。
元牧奔至柳延秀身旁,緊緊將她護在胸日,對紅衛威嚇道:「誰敢動她,我絕不輕饒!」只差一步,這女人就喪命了,他心髒狂跳,怒氣沖天。
紅衛見狀,一時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