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果真是世事無常天意弄人麼?
最親近的家人卻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心里再恨再痛也只能和著血往肚子里吞,連給妻兒報仇的資格都沒有……
阮芸娘輕嘆,飽含著無盡的無奈與惋惜,滿心復雜地望著天邊那抹美麗的夕陽,心里忽的生起了股蒼涼淒然的感觸。
何時起她竟也這般喜歡傷春悲秋了?再這樣下去,她怕是都要變成林妹妹附體了。
阮芸娘自嘲地笑了笑,腳下的步子無意識地向前邁進著,呼吸著鄉村特有的夾雜著泥土芳香的清新空氣,听著耳邊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望著這青山綠水環抱的美麗村莊風景……如此寧靜,如此淳樸而安樂。
似乎連心情也變好了不少,先前的沉重感逐漸變淡,繼而轉為平和。
「芸娘!」
阮芸娘腳下一頓,望向了眼前之人。
一個五官秀麗的妙齡女子,身著一襲嶄新的玫紅色羅裙,料子雖不是什麼頂好的綢緞,但也顯然要比村子里的人穿的好很多,梳著已婚婦人的發式,頭上插著好幾根簪子,金的銀的玉的都有,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把自己所有的首飾都戴上了,還有那滿臉厚厚的脂粉,真有點慘不忍睹的感覺。
阮芸娘嘴角微抽,揚起了抹親切卻不甚親熱的笑,「桃花姐姐,你怎麼回來了?」
下午才說著呢,這會兒人就出現了,還真是「猿糞」呢。
那桃花見著阮芸娘,卻像見到親姐妹似的,立即堆著滿臉的笑上前一把抓住了阮芸娘的手,同時也有意無意的露出了自己手腕上那只並不算好的玉鐲子。
「這不好久沒回家了,心里頭惦念著,我家老爺疼我,就讓我回來住幾天了。」
言辭間,不乏炫耀之意,但阮芸娘卻實在看不出她有多幸福,就連臉上的笑都那麼假,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
是以阮芸娘只笑了笑,並不曾接話。
不過桃花倒也一點不覺得尷尬,依舊自顧自道︰「嘖嘖,好久不見,我們芸娘倒是越來越水靈了,就是在這十里八鄉的那也絕對是排得上號的出挑姑娘呢。」
阮芸娘並不曾漏過她語氣中的酸意和眼里的嫉妒,心里覺得又是好笑又是無語。
明明不待見她,為何還要裝作一副親姐姐妹妹的模樣來跟她套近乎?吃飽了撐的閑得蛋疼麼?
不過接下來很快,阮芸娘就知道為什麼了。
只見桃花微微有些不自然地扭捏了兩下,問道︰「芸娘,你大哥回來了嗎?」
「還沒呢,不過應該也快了,桃花姐姐找我大哥有事嗎?」阮芸娘疑惑道,她和大哥,貌似怎麼也扯不上啥關系吧?
「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這麼久沒見了,想……見見他……」再厚的脂粉,也沒能遮住她那滿面的羞紅。
看著她那副少女懷春的模樣,阮芸娘頓悟了,心想這桃花也實在太不懂事了,自己一個嫁了人的女子,還想著要找她家大哥,這不是成心想讓她家大哥被人戳脊梁骨麼?
這麼想著,阮芸娘的面色就不那麼好看了,「男女有別,而且……桃花姐姐你已經是有婦之夫了。」
「那不是我願意的,是我娘逼我所以我才……」桃花急忙否認道,許是有些話難以啟齒,臉蛋愈發紅潤了,「其實我……我喜歡的是從文哥……」
阮芸娘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桃花姐姐還請慎言,無論你是自願的也好,被逼無奈也罷,總之你已經嫁了人這是事實,莫要污了自己的名聲也連累了我大哥。」
「芸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愛一個人難道也有錯嘛?我那麼喜歡你大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面對著桃花義憤填膺的指責,阮芸娘真心無語了,真的好想把這個女人的腦殼敲開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好吧,你就說說你到底想干什麼吧。」她可不相信這女人把她攔下來就只是為了「訴衷腸」。
果然,「那個……就是……」
看她扭捏的,阮芸娘只覺得自個兒那叫一個頭疼,沒好氣道︰「桃花姐姐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唉你等等!我說,我說!」見阮芸娘真的要走,桃花也顧不得羞射了,忙一把死死拽住了她,「那個,我就是想讓你幫幫我,幫我約你大哥出來見一面好不好?」
不等阮芸娘開口,桃花又忙從自己頭上模了根金簪子送到了她的手上,懇切道︰「芸娘,我知道你大哥一直很疼你,只要你說的話他都會听的,我是真心喜歡你大哥的,你可一定要幫我啊!只要你肯幫我撮合我和你大哥,以後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還有還有,我現在很有錢,我也知道你家很困難,只要你肯幫我撮合了我和你大哥,以後我的錢就都是你大哥的了,到時候你們家還愁沒好日子過嗎?」
阮芸娘氣結,俏臉一陣青一陣黑,只恨不得照著這女人的臉甩兩個大嘴巴子!
這是什麼意思?想把她家大哥當小白臉養?情夫?你令堂的怎麼不去死一死!
「桃花,你別太過分了!你自己不要臉皮不守婦道這我管不著,空閨寂寞想找情郎也不關我的事,但是你別想把主意打到我大哥身上!想都不要想!」
阮芸娘是真的氣急了,毒舌本性畢露無遺。
「還有,我們家有沒有錢,日子好不好過那是我們家的事,起碼那都是我們靠自己的雙手賺來的,而你呢?」阮芸娘嗤笑了一聲,滿含不屑與譏諷,「就你那點兒靠討好那位老爺爺得來的小費還是自個兒好好存著吧,免得哪天那位老爺爺兩腿一蹬雙眼一閉,你的好日子可就到頭咯。」
「最後再奉勸你一句,想要繼續過這樣的好日子,就把你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收一收,既然已經在金錢和愛情之間選擇了前者,你也早就喪失了說愛的資格,所以,別再說那些愛不愛的話來膈應人了,你不配!」
說罷,阮芸娘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徒留桃花獨自攥著那根金簪在原地咬牙切齒,險些沒氣得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阮芸娘,我定會叫你知道得罪我的後果!」
回到家時,大哥和二哥都已經從下學回來了,幾度張嘴想將剛剛的事告訴大哥,但最終還是作罷了。
算了,不過是個瘋子罷了,何必再說出來也讓家人跟著惱怒呢。
不過,她那明顯很糟糕的臉色,還是沒能逃得過家人的眼楮。
「芸娘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沒什麼,不過在外面遇到了條瘋狗被嚇著了。」
「哦,那你以後出去可要自己當心點兒,萬一哪個畜牲忽然發了瘋撲上來咬你一口那可就遭了。」
一听這話,阮芸娘忍不住樂了,卻沒想到,不久之後自己還當真被那「瘋狗」給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