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著他，不安地問︰「你是不是要帶我上去？」
「嗯。」
「是去見……向隨雲嗎？」
花未眠眼神一閃，原本是想否認的，但是最後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
曾經她是被自己的母親利用過，傷害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她畢竟是個孩子，一個還不知道世界多麼險惡的孩子。
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她側著頭就可以看到上面有寫著字。
向隨雲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明明停頓了一下，她一定是發現了。
這家醫院，似乎自己有一次經過那個地段的時候看到過，不是騙人的。
她一抬眼，看著向隨雲的眼楮，卻發現……她的眼楮已經看不到了。
至少，她要經過很多事情，才能慢慢成長起來。
我也愛你。
「嗯？」軍長大人回頭，看她正仰著頭看自己，臉上寧靜得表情，讓他欣慰的同時，也感到心驚。
穆斯年似乎很滿意她的誠實，輕聲說︰「不是我，是她自作孽。」
穆斯年拉了一下她的手，然後對著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了。于旋點個。
我愛你。
花未眠也不急著回家，坐在那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花未眠一下子往後退，心底對向隨雲的排斥和恐懼的緊隨而來，如排山倒海的潮水，徹底將她淹沒。
然後，就安靜了一會兒。
他把那麼慘烈的一幕如此簡潔而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花未眠不由得有些心悸。
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字——也。
為什麼是不能，而不是不會？
「嗯。」穆斯年點了下頭，「你住在山上的那段時間，她們就住在這里了，一直住著。」
穆斯年只是點了下頭，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向隨雲一下子轉過來，「怎麼了？寶貝怎麼了？」
她到底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所以面對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還是會覺得心疼，會去同情，會去感傷。
她正想再問點什麼，那個房間的門卻突然開了，向隨雲慢慢地從里面走了出來，是模索著出來的。zVXC。
難道……
每天睡前都看一遍，自己就可以安然入睡了。
笑笑在看到花未眠和穆斯年的時候愣住了，然後指著他們，結結巴巴地︰「媽媽，是、是爸爸！」
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一遍，自己一整天就有精神了。
但是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
果然，笑笑大哭了起來，在她的懷里扭動︰「不要，我現在就要爸爸！我要爸爸！」
花未眠卻已經有些于心不忍了，想要上前，想要去抱抱那個哭得眼楮都紅了的小孩子。
向隨雲在听到笑笑叫出‘爸爸’之後，只是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後就模索著走回了笑笑身邊，笑著抱起了她，「笑笑乖，等爸爸有空了就會來看我們的，乖啊……」
而自己，不對她趕盡殺絕，還是因為笑笑。
其實，她是知道那起車禍的。
但是，她不想讓自己難堪，所以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甚至，在笑笑叫出‘爸爸’的時候，她也假裝是笑笑在鬧，而不是穆斯年真的在那里。
原本向隨雲是不知道的，但是他想，雖然不知道，她還是猜得到的吧。
花未眠在听到‘爸爸’兩個字的時候，心里狠狠地被刺激了一下！
穆斯年沒有再解釋什麼，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到了門口，門自動從里面被人打開了，有人恭敬地站在那里等他們︰「大少爺，少女乃女乃。」
兩人都在笑，笑容之中的不舍卻是那麼地明顯。
穆斯年看著遠處黑暗的天際，聲音有些飄渺，「應該發現了吧。」
那麼，向隨雲的眼楮，是因為他嗎？
也許是因為剛睡醒，她不記得穆斯年在之前是不是有很清晰地說過著三個字，但是此刻看到，還是覺得十分感動。
「穆斯年——」
然後是笑笑的聲音︰「媽媽，我想睡了，你也睡吧。」
到了樓上，隱約可以听見向隨雲說話的聲音，柔柔的，听著讓人十分地舒心。
而後，她問︰「剛剛她真的沒有發現我們嗎？」
穆斯年握住她的手，「眠眠，不要怕，她不能再傷害你了。」
而且，從向隨雲最近的一段時間里的表現來看，她對笑笑，已經開始用心去照顧了。
「不知道。」穆斯年不清不楚地說了三個字，見身邊的小妻子還是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就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
花未眠看了看他，安靜了。
然後，她再仔細看了一遍。
她想起之前，穆斯年對她說，如果她想懲罰向隨雲，怎麼樣都可以。
花未眠心里敲鑼打鼓一般，每走一步樓梯，就更覺後背冷一分。
她臉上的神情有些破碎，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謊話說多了，是沒有作用的。
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花未眠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穆斯年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站在那里。
可是，她仿佛在一夜之間，就懂事了許多。
可以看著這張紙和他打電話，想著他的一舉一動，想著他的眉眼，也許，幸福大概就是這樣子。
回到家，兩人都像是涅槃重生過一樣，那麼累，卻煥然一新的姿態。
「那……」
「明天你走的時候，我不送你了，好不好？」她輕聲地問。
——
她笑了笑，從櫃子里拿出筆，在下面也寫了三個字——
「我也覺得她發現我們了。」花未眠靠了過去，抱住穆斯年的一條手臂，「我想知道，她的眼楮是怎麼回事？」
他以為這一天不會來得這麼快的。
好快。
穆斯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根本沒有听到笑笑的叫喚一般。
伸手，將紙條拿了過來，她看到了剛勁有力的字跡，那麼大的一張紙，竟然只寫了那麼小的三個字——
從那棟房子里出來，他們上了車，穆斯年卻沒有立刻就啟動車子。
花未眠那個時候就想，他是不是來過這里，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穆斯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點頭，鄭重地說道︰「是去見她。」
花未眠看到的時候霎時瞪大了眼楮，因為她看到，向隨雲是拄著一根拐杖走出來的，一直用那根拐杖在探路。
花未眠听著她一聲聲似哀求又似自欺欺人的哽咽聲，自己也紅了眼眶。
也許是因為穆斯年干預過，報道里並沒有寫出車禍里的受傷人員，但是她從那則報道里，知道那起車禍是十分慘烈。
然後，她將那張紙，貼在了床頭。
「好，寶貝睡吧。」
最後笑笑鬧累了，雖然看到穆斯年就在遠處，卻始終都走不近。
「她原本是想開車去山上找你的，但是過彎的時候發生了車禍，所以眼楮看不見了。」
穆斯年低頭看了她一眼，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這一訊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只是淡聲問︰「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花未眠和穆斯年都沒有再上前，兩人站在門口，看著那間房間。
但是走到垃圾桶旁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得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麼都听不見。
向隨雲扔了手里的拐杖，緊緊地抱著她，任憑她怎麼哭，都沒有放開。
在這個城市里，能不對她趕盡殺絕的人，或許只有自己了。
穆斯年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好。」
「爸爸，爸爸……」
第二天，花未眠是真的沒有去送，她也不知道穆斯年是什麼時候起來走的，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家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她終于把這個名字問出來了，一直在嘴邊，卻是到了門口才能問得出口。
向隨雲這個時候開了口，輕聲而哽咽地說︰「笑笑乖，不要再想著爸爸了，你有媽媽啊，媽媽也只有你了，要乖，要乖啊……」
向隨雲是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來的，似乎是想到樓下去。
花未眠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
因為想起了安初說的那句‘不能生孩子’，雖然後來穆斯年解釋了，她也知道了‘真相’，但是她還是覺得難過。
「她知道是你安排她住在這里的嗎？」
「發生了什麼嗎？」
原本向隨雲是不會發現他們的，但是房間里的笑笑突然跑了出來，叫著︰「媽媽——媽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害怕！
「她們住在這里？」
也許在一個人經歷了大起大落之後，才會真的去在乎身邊僅有的人。
花未眠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忽然不再那麼害怕他的離開。
那天花未眠去醫院看花擎天，在醫院門口遇到一個在發傳單的人，上面的廣告是關于治療不孕不育的，她看了一眼，原本是想直接扔掉的。
听說，整輛車子翻了好幾個圈，然後才撞到一個大樹的樹干上，車身都被撞得沒有樣子了。
而且，那家醫院治療不孕不育，的確是有些名氣。
自己——要不要去問問？
只是去問問，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