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一個‘滾’字,讓鳳煜銘臉色丕變,抬腳就要踢過去。季悠然連忙抱住他︰「王爺不要!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又如何?本王的皇妹對你不敬,本王照踢不誤!」鳳煜銘氣呼呼的道,便要擺月兌她上前去,季悠然一把死死抱住,「王爺你別亂動!就當是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要是把他弄傷了,我哭給你看!」
鳳煜銘動作一頓。「你說什麼?」
「王爺,上次我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算了。這一次,咱們是上門來認親的,就不要再計較這些小事了,你說好不好?」連忙拉起他的手,季悠然輕聲細語的道。
柔軟的聲音仿佛一縷春風,夾帶著朦朧的春雨從他心頭一掃而過,將鳳煜銘心底的不滿一掃而空。對上她滿是希冀的雙眼,他咬咬唇︰「好吧!本王這次就放過他。」
「王爺,謝謝你,你真好!」季悠然當下笑逐顏開,如花笑靨映亮了他的臉,鳳煜銘嘴巴一咧,傻傻笑了。
小男孩早被方才鳳煜銘身上呼嘯而至的洶涌怒氣給嚇傻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從小又在這個地方長大,又因為是家中唯一的男孩,讀書也好,不管在家里還是外面都是被人眾星捧月的人物,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凶成這樣,腦子都瞬時嚇蒙了。傻愣愣站在那里,眼睜睜看著憤怒的鳳煜銘被季悠然柔聲安撫下去,在他心里,也有兩個形象在潛移默化中慢慢定格。
再等季悠然安撫好了鳳煜銘轉身過來時,她的柔柔笑臉在他眼中便仿佛天女的微笑一般讓人身心舒爽。
「琛兒。」蹲在他跟前,季悠然給他把額頭上凌亂的發絲撩開,「我真的是你姐姐啊!雖然以前你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姐姐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過去的事情咱們就既往不咎了,嗯?」
說著,吩咐綠意將給他的見面禮拿過來,卻是一副文房四寶。
小男孩一見眼楮就亮了︰「端硯!羊毫筆!」余下兩個雖然不知道具體名稱,但一看就比他現在用得要好得多。
季悠然點點頭︰「這是我叫王府里管家找出來的,當初你姐夫讀書的時候買的,卻一直沒有用過,現在給你了。你先暫且用著,等你考上秀才,我再送你一副更好的。」
「愛妃?」聞言,鳳煜銘眼楮一瞪,像是被她的話嚇到了。季悠然回頭沖他一笑,便讓他住嘴。
「真的嗎?」那邊,听她這麼一說,小男孩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日後更好的東西上,曾經的不快早煙消雲散。
季悠然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家雖然不是富可敵國,可這點東西還是送得起的。」
小男孩立馬目光閃閃,好一副期盼的表情。
也就是這時候,知道他已經開始接受她了,季悠然忙道︰「不過,如果你收下這份禮物,那便是打算承認我這個姐姐了。現在,叫一聲姐姐來听听!」
小男孩嘴巴一動,卻沒有叫,轉頭看向蔡姨娘。蔡姨娘連忙點頭︰「叫吧!她是你姐姐。」
小男孩便大聲叫道︰「姐姐!」
「哎!」季悠然滿足應道,趕緊模模他的頭,「好弟弟,以後姐姐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再回頭,又從綠意手中接過一套衣服,「來,這是姐姐親手為你做的衣裳,因為你們現在的身份緣故,沒有用太好的料子,你先湊合著穿穿吧!」
「謝謝姐姐!」有一就有二,一看這衣服雖然不是綢緞,但用料和做工比他現在穿得可要好太多了,小男孩心中一喜,連忙接過來甜甜叫道。
蔡姨娘也激動得不行,連忙上前道︰「這下沒事了。來來來,咱們還是回去里面坐吧!」
「不了,我們今天只是上門來看看。既然弟弟妹妹都見到了,那也該走了。」季悠然笑著推辭,「再說了,我們還是坐著馬車來的,那麼大那麼鮮亮的一亮馬車放在外面,時間越長,不是越招人眼嗎?我們就不久留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們好了。」
蔡氏是侍郎府里做過丫頭的,現在又被季叔教導過無數次要低調行事,自然對她的做法也持十二分的贊同。便點頭道︰「也好。下次你們什麼時候再來,可先叫人過來打聲招呼,我們也好先準備準備。」
「這個無妨。」季悠然笑笑,「只是,還希望蔡姨娘你在我走後告知幾位弟妹我的身份。我可不希望下次再來的時候,他們腦子里還只知道一個太子妃姐姐。」
「那是自然,我一定會的。」蔡姨娘連忙訕笑點頭。
季悠然頷首,目光再一一掃過在場的三個孩子︰「悠琛弟弟,悠蘭、悠菊妹妹,大姐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們。」
「姐姐慢走!」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的道。
繼而,季悠然和鳳煜銘手拉著手,在這一家子人的護送下來到門口,施施然上了馬車。直到馬車駛動,走出這條巷子,季悠然還能看見那四個人還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著。
好容易馬車拐彎,開出了他們的視線外,季悠然終于再也按捺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王爺!」
一把抱住鳳煜銘,她抓緊他的衣袖大叫︰「你看到了嗎?一個男孩,兩個女孩,我父親大人在外面的子女比在家里的還多呢!」
「本王看到了。」鳳煜銘小聲道,「不過,愛妃,本王有兩個問題弄不明白。」
「什麼,你說。」
「那一套文房四寶,分明就是你前幾天命人和給小山書房里的東西一起買的,你為何說是本王曾經的?還有,給他的那套衣服,明明也不是你做的呀!」
「如果我不那麼說,怎麼能讓他們歡天喜地的收下?」季悠然冷笑,「文房四寶嘛,當然是要先緊著我喜歡的弟弟用好的。至于做衣服呢,我偶爾給你和小山做做也就罷了,外面的人?我瘋了勞心勞力的去伺候他們?」
「可是,那你為什麼……」
「難道你不覺得他們前後變臉的樣子很好玩嗎?」抬起頭,季悠然笑問。
鳳煜銘想想。「的確,是很滑稽。」
「所以啊!」季悠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的那種,「既然他們喜歡和咱們玩,咱們也就和他們玩玩好了。不過,你可記得要陪我一起玩啊!」
「好啊!本王最喜歡玩了!」鳳煜銘連忙笑眯眯的點頭。
==我是悠然開始挑撥的分界線==
回到王府,季悠然又瞅準機會叫人給蔡姨娘母子送去二百兩銀子,便暫時將他們一家擱置一邊,又和鳳煜銘忙碌起去張氏家赴宴的事情來。
轉眼到了請帖上寫的日子,他們帶著禮物上門去了。
因為只是女兒定親,不算什麼大日子,所以他們不過是辦了幾桌酒席,請了幾個親近的人過來吃吃飯說說話。小張氏母女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季悠然和鳳煜銘抵達的時候,小張氏已經到了,太子妃據說東宮有事,晚點會到。季悠然便領著鳳煜銘去見過她現在的母親大人,看著小張氏等一群貴婦不情不願的給他們行過禮後,才慢吞吞的離開去花園找樂子。
給他們帶路的是張氏身邊一個小丫頭。待將他們帶離了張氏等一群人後,小丫頭突然道︰「逸王妃,夫人有請。」
等的就是這一刻!
季悠然連忙點頭︰「帶路吧!」
便穿過一個穿花走廊,進到張氏的院子。
張氏正等在門口,見到他們來了,連忙親自迎上來︰「悠然,你來了!」
熱情的態度,殷勤的笑臉,不覺讓她一驚——這女人怎麼回事?會不會太熱情了點?面上卻笑著點頭︰「姨娘,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吧!」張氏忙拉上她往內走。進了房間,親手按著她坐下,一張涂著厚厚脂粉的臉上還滿滿的堆著笑。
季悠然看得莫名其妙。「對了,還沒恭喜姨娘家和陳御史家即將喜結良緣呢!表妹和陳家公子家世相當,容貌也十分相配,想必又是一段天賜良緣。」
「咱們先不說這個了,其實,姨娘今天請你過來是專程來感謝你的!」緊緊握著她的手,張氏臉上的激動越來越明顯。
「感謝我?」季悠然不解,「為什麼?」
「因為你幫你表哥解圍的事啊!」張氏忙道,「虧得在驪山的時候被你提醒,回頭我一問我家老爺,他們父子倆摻和得果然夠深!我便將你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他沉思過後,特地去查探了一番,而後就慢慢從泥潭里退出來了。但是你表哥年輕氣盛,還一根筋的要里跳,我們怎麼都拉不住。尤其到了請命當天,他一大早就揚言要出去和同伴匯合,還飛去不可!我們沒辦法,只好把他綁在家里。後頭果然!前去請命的人都被抓了,聖上龍顏大怒,把領頭的人斬首示眾,其他幾個骨干也都鞭笞至少一百下,至于其他人,一個人打一百大板算是好的。有官職的全都官降三級,沒官職的也都被奪去功名,至少十年內不能再參加科舉!」說著趕緊拍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虧得有你事先提醒。不然,若是你表哥去了,他肯定這輩子都完了!這事我們必須感謝你啊!」
這樣麼?
季悠然眉頭微皺。她明明記得,上輩子皇上沒有怒成這樣的啊!也不過就是罰了幾個首要人物而已,而且也沒罰得太重。但這輩子……
回想一下,事情發生的時候,好像正是寧王府著火之後沒多久,想必當時皇上憂心寧王爺,又被這麼多人觸了霉頭,一時把心底的怒氣都發泄在那些無辜的人身上了吧!不過,這發泄未免也太狠了點。
「悠然。」輕柔的呼喚在耳邊響起,季悠然這輩子從未被她如此溫柔的對待過,一回頭,對上張氏柔和的目光,她頓時雞皮疙瘩掉滿地。「姨娘,您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姨娘感激你啊!」張氏連忙笑道。
「沒事,我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最終還是姨娘你們強行綁住了表哥才讓他逃過一劫,真正厲害的是你們啊!」季悠然連忙笑道。
「可無論如何,今天是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再加上之前的事……」張氏臉上浮現一抹愧色,「姨娘是真心感激你,也想在你爹娘跟前為你說幾句好話。可是,誰知道我才剛起個頭,他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變了臉色,不許我再說下去,所以……」
「我明白。」季悠然點頭,「沒事,姨娘你能有心為我說話就很好了。」
可是,人家幫了她這麼多,她卻連人家囑咐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張氏心里還是覺得十分愧疚。「要不然這樣吧!以後趁著有機會,我還是會幫你說說的。你爹娘雖然不太喜歡你,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你就是脾氣太倔了,以前又和他們鬧得太僵,一時半會想要改善關系也難。但慢慢來,咱們徐徐圖之,一切也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哈哈!
听到這話,季悠然心中大喜。看來,經過這件事後,這女人終于開始相信她是有心要和他們修復關系了?
很好,只要她心里松動一點,那就說明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從今往後,她肯定再接再厲,直到把這個女人的心理防線完全攻破為止!便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謝姨娘費心。」
「哎呀,這叫費心?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張氏連忙搖頭。季悠然便又道,「對了,還沒問姨娘,表妹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他爹說她年紀還小,想在身邊多留幾年。現在不過是暫時把她的終身定下而已。」張氏忙道。
季悠然連忙抬頭。「姨娘,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氏一怔。「什麼話?」
「如果可以的話,你們趕緊把表妹給嫁了吧!最好年後就把喜事給辦了,不要拖上太久。否則」,頓一頓,「當心夜長夢多啊!」
張氏被她一本正經的表情給嚇到了,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此事從何說起?」
季悠然便道︰「姨娘你應該听說了吧?隔壁風歷國這幾年似乎多出個厲害的軍師,和咱們大良朝的軍隊多次交戰,雙方互有勝負。而且因為常年交戰,消耗車馬糧草巨大,朝廷已經有些負擔不起了。現在朝中有人提議議和,消息似乎是從邊境傳來的,說是風歷國願意和親,他們的太子現在正值少年,想取咱們大良朝的公主為太子妃,皇上現在已經在考慮中了。看情況,很有可能會答應。而如果答應的話,風歷國的人年後就該過來拜見咱們的聖上了。可是你想想,當今聖上子女稀少,現在唯一一個能和風歷國匹配的公主就是平固。然而,平固乃庶出,脾氣又不好,前頭因為鬧出那麼多事,被禁錮在太後身邊。這事那邊遲早會知道,他們的太子如何能娶一個如此不堪的公主為妃,而且日後母儀天下?所以我想,皇上很有可能要從朝臣的女兒中選出一個年歲相貌都相當的女子,封為公主然後送去風歷國和親。而表妹,她不論從年紀容貌還是出身教養上,都比公主差不了多少。」
這事在她上輩子的確發生了。而且雙方也的確說好要和親。只不過,還沒等風歷國的人過來,就發生了那件事,她就被賜酒毒死了。至于後面到底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反正是沒發生的事情,她隨口一說,只要能引起張氏的危機感,並讓她傻乎乎的相信于她,那就足夠了。
果然,一听她說,張氏就愣住了。「這個……應該不至于吧!瑤兒都定親了。更何況,京城里比她美貌的大家閨秀多得是,皇上何故就會選了她?」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季悠然冷聲道,「再說了,就算最終沒選上她。只要上面傳來消息,說皇上要選大家之女封為公主和親,只要家里有適齡女兒的都會擔驚受怕吧?與其因為這種事情白擔那麼長時間的心,還不如早點把她給嫁出去,如此一了百了,誰該擔心誰擔心去,反正咱們心里舒坦就好。」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只不過,現在還只是一點捕風捉影的說法……」
「反正還有時間,姨娘你多考慮考慮也行。」季悠然微微一笑,「不過,你可別忘了,上次在驪山的時候,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這捕風捉影的事最後不一樣成了事實?」
張氏不覺一抖。「你怎麼能猜得那麼正確?」
「我早說了我宮里有人啊!」季悠然笑道。
「是誰?」
「這可不能說。」
是不是太後?張氏心里想這麼問。但話未出口,一個丫鬟過來道︰「夫人,太子妃來了。」
「好,我現在就過去!」張氏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臉上也浮現一抹緊張之色。連忙看看季悠然,她抱歉笑笑,「悠然,姨娘去接悠容了,你和逸王爺去後花園轉轉吧!一會開席之前我會叫人去請你們的。」
很好。在她眼中,她的太子妃佷女自然要比她這個王妃重要得多。一開始她還將她奉為上賓,現在更重要的來了,她就被棄如敝屣了。季悠然心里笑著,便也微微一笑︰「好。那我就不妨礙姨娘你待客了。」便拉上鳳煜銘雙雙離開。
呼!
目送她和鳳煜銘的身影離去,張氏連忙拍拍胸口,但也不由眉頭緊皺︰「這丫頭到底從哪里听說的消息?一個個還真準得沒話說!」最最關鍵的是,每一件事都是關乎他們家的切身利益的,讓她不得不去關心!
不過,想想事情還得到明年呢,他們還有的是時間去準備。當務之急還是和太子妃打好關系才是。至于這個所謂的逸王妃……張氏冷哼一聲,她還真指望她幫她打通關系?一個小賤蹄子,她不在她爹娘跟前說她多踩她幾腳就不錯了!但是,如今看她消息靈通,她暫且先好好哄著她,等回頭利用完了,就隨便上頭的人處置吧!
連忙站起來︰「來人,給我把頭發弄弄,換了衣裳,咱們趕緊出去見太子妃!」可不能讓那邊的人知道她和她們最討厭的人過從甚密。
只是,她一門心思的把事情計劃得很好,卻忘了天意弄人這四個字的存在。
就在季悠然和鳳煜銘從他院子里走出去之際,兩個身影遠遠的停在那里。
「那是逸王妃嗎?」瞪大眼,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小聲問。
「看情形是的。」她身邊的小丫頭點頭。
「她不是說去後花園的嗎?怎麼跑到姨夫人這邊來了?」
「不知道呢!」
而且,看看他們倆的情形,手拉著手,有說有笑的,當是和張氏相處愉快才對。丫鬟的臉色一變︰「你可知道姨夫人今天為何要請逸王妃過來?」
「不知道啊!」小丫頭還是搖頭。
丫鬟暗暗咬牙︰「一開始夫人還納悶來著,就說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和娘家又不親,況且現在是夫人娘家姐姐的事情,不請她也過得。可姨夫人非說什麼都是一家人,好歹也得下個帖子,至于來不來就是她的事了。現在看來,姨夫人分明就是存心不良!」
「啊?」小丫頭一愣,「那該怎麼辦?」
丫鬟深吸口氣。「不怎麼辦,一會回去告訴夫人啊!」
說著,眼見張氏已經換了衣服出來了,她便又揚起笑臉迎上去︰「姨夫人,您怎麼這半天才出來?夫人說等著您一起去迎接太子妃呢!」
「一直想著要穿哪件衣服才好,來回斟酌了半天,所以把時間耽擱了。」張氏連忙笑道,因為擔心季悠然才從這里出去,也沒發現丫鬟眼底的一抹陰沉,「妹妹也真是的,不過一會功夫而已,何必還叫人來請?」
「因為夫人許久不見太子妃,迫不及待想早點見到她啊!」丫鬟笑著,主動過來攙上她,「姨夫人,咱們快點走吧!」
「好 !」張氏樂呵呵的應著,心中全然不知——
一顆疑問的種子,現在已然種下,很快就要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