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當歌
夜,開心打發碧荷去休息,便熄了燈窩回床上。
在這古代,沒有任何休閑娛樂的活動,太陽一落山,除了睡覺就沒其他事情好做。
開心嘆息一聲,翻了,眼楮睜得很大,看著窗外的圓月。
雖然在現代,身為圖書管理員的她也沒有什麼夜生活可言,但好歹在燈下捧一本書,沉浸在書海之中,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可是這古代的煤油燈,實在是讓開心無法忍受。
輕輕地嘆息,想著可能再也無法回去,開心說不清心里的復雜是什麼樣的滋味。
正思量著,一絲細微的聲響傳來,開心猛然凝眸,眉頭微皺側耳傾听。
是衣衫被風吹動的聲音,而且是在自己的頭頂上!
不知道是不是同行?
開心唇角勾起一絲笑容,悄然起身,光著腳丫一閃身便到了窗邊,動作如狸貓般輕巧,落地無聲。
順著洞開的窗口看出去,一道在月色下格外囂張的白色身影輕巧地落在對面的大殿上,負手而立,白衣飄飄,絲毫不掩藏自己的行藏,像逛自己家後院那般自在。
開心聳聳肩,也大方地跳出窗口,站在院中抬頭望著站在房頂的人。
「上面吹風舒服麼?要不要下來坐一坐?我這里有上好的花雕,還有一個很好的酒伴。」
白衣人低眸掃了一眼倚靠在窗前的開心,遲疑了一下,翩然落地。
動作優美,姿勢翩躚!
開心心里暗贊一聲,古代的輕功就是玄妙,竟然能夠借著屋檐瓦片墊腳,似是憑空虛渡一般,一過十丈。
在現代,她也在訓練時接觸過一些古武世家的輕身功夫,不過是能夠讓人借力使力,比之常人跳躍得更高而已,饒是她天資過人,也只能夠借助地利之便跳躍至二樓的高度而已。
「夜半風清,確是良辰美景,但這皇宮內院,可不是散步的好地方,兄台就不怕有人見了,擾了閑適的雅興?」
白衣人溫雅一笑,笑容如月華般澄澈柔和。
「若非夜半無聊,散步到這皇宮之中,怎麼會踫到姑娘這般有趣的酒友?今夜便叨擾姑娘一番,就著清風朗月,品一品上好花雕。」
白衣人的聲音清朗似叮咚的山泉,透人心脾的舒暢,豪爽的性格讓開心頗為欣賞,不由笑容便多了幾分真實。
「兄台稍待,我這就去取上好的花雕,以酬夜逢的知己!」
叫醒碧荷,不顧她的驚詫,把她推進小廚房,著令她整治幾道下酒的好菜。開心一手一壇,拎出兩壇幾十年陳的貢酒,掛在指間搖晃著,略帶幾分得意地看著月下傲然獨立在紫藤邊白衣人。
幾十年陳的花雕,西陵國也未見幾壇。開心手中這兩壇還是趁著司天傲不留意,從他的書房中偷渡出來的。
在現代,酒中極品已是極少,更不用提幾十年的老酒,難得穿了一次,又是準皇妃的身份,開心哪會錯過!
「酒色橙黃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好酒,真是好酒!」
開心莞爾地笑,這白衣人真當這皇宮內院是自家了,竟是不顧夜半更深,擊掌贊嘆,也不怕引來宮廷侍衛。妙人兒,實在是一個妙人兒!
動作狂肆地抬起手中的酒壇,開心把那一線酒液盡數吞入喉中,滿意地閉著眼楮細細地品味。
那白衣人半歪著頭,看著開心狂放的模樣,他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子這般喝酒,竟絲毫不覺得得她的動作粗俗,只覺率真可愛。
「姑娘,今夜得你招待,實在是一件樂事,如此光風霽月,良辰美景,伴著醇酒佳朋,如此風雅之事,當浮一大白!」
「好!」
開心脆聲一應,慵懶地斜倚著紫藤的花架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地上的塵土染了衣襟,豪邁地再倒一大口酒到口中。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白衣人看著開心不拘小節的動作,正自感到幾分無奈,卻在下一刻听到如此鏗鏘有力的詩句,不覺便忘了開心隨性的模樣,听入了神。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听。」
就著醇香的美酒,賞著清風明月,開心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李太白的將進酒順暢地吟出,竟是極其吻合此時的心境。
手上細細地敲擊著酒壇,開心歪著頭,似是體會到詩仙似醉非醉的朦朧。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這世上事,本就有萬分的無奈,就像年幼的她,在血腥中掙扎,又何嘗想要過那樣的日子,只不過為了生存,不得不染了滿手的殺孽,一步一步踏入地獄之中。
也曾想過,不再掙扎了,就在某一個夜里,或者某一個清晨,靜靜地睡著,再也不要醒來。
可是再睜開眼時,她依然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墨心,行走在刀尖上,殘酷而冷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獵物在自己的手中投入死神的懷抱。
開心的酒量很好,甚至從未醉過,因為她沒有醉的資格。
可是此時,她卻覺得自己已經醉了,世界都一片朦朧。遠天的星,近處的人,都看不真切。
只剩下自己的聲音,在胸腔里,在空氣中,盤旋著,回蕩著,聲聲地訴說著心底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的憂愁!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