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沐接到容岩的電話時,正開著車往李瓊家里去。只听他說︰「哎,我小舅要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回來有事?」
容岩想了一下︰「這個不太清楚,今晚就到,他沒說什麼事。」
江承沐抬腕看時間,應了聲︰「這個好,晚上正好我得空,你想出什麼法子了?」
容岩淺笑泠泠︰「我今晚去機場把人攔下,保證把人給你家江美人制服得乖乖的,到時候我給你家江美人打電話,你把她帶過來就行了。」
江承沐狐疑︰「確定能成?我家江美人烈著呢,不一定能去吧。」
容岩修指閑閑的叩動了兩下桌面,閑閑道︰「會來,如果你家江美人不來,那這事咱也別忙活了,注定沒戲。」
兩人合謀算計一番,一陣歡暢掛了電話。
其實容岩心里還稍有顧及,他小舅他是不怕,長這麼大沒動過他一根小手指頭,而且這等成人之美的事謝他還來不及。就怕江美人,听說真烈得跟江姐似的,會不會被吃干抹淨了來扒他們幾個人的皮?間歇問了江承沐一句︰「你家江美人除了對你和你弟,對別人不出手吧?」
江承沐「嗯。」了聲,當即又改供詞︰「那也得看多大的事,要是真惹惱她,越是外人她下手越狠。」
容岩掛了電話心里犯了一陣嘀咕,又覺得沒什麼大事,跟他小舅睡了,那就是他小舅媽,怎麼也算不得外人了。
江承沐按了很久的門鈴沒人開,以為人不在家呢,轉身要走,門卻開了一條小縫,露出李瓊憔悴的半張臉來。自打這件事情一出,她整個人就消沉下去了,按理說該跟公司一起努力平息事件,這是解決事情最積極有效的手段。但李瓊這兩日的反應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像是心灰意冷,又像是放棄了。閉門不出,公司的電話不接,工作人員也不見。公司就算有心平事都無從下手,三番兩次把大老板也惹煩了,會議上一揮手︰「讓她自生自滅吧。」
就是氣話,公司培養一個當紅藝人不容易,也有超高的成本投入,眼見回頭錢還沒怎麼見呢,就要沉淪下去,擱誰都心有不甘的。所以大老板才幾次催促,讓江承沐上門找找看。畢竟兩人最初有過短暫的合作,細論起來也算有些交情了。而且能看出來,李瓊平日還是很尊重江承沐的。這個女孩子心高氣傲,有個尊重的人還能說得上話。
家里很亂,東西扔得可處都是,還有前幾日抨擊狠戾的報紙,胡亂的混雜了滿滿一個客廳。
李瓊將人請進來,也沒什麼在乎,這個勁頭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了。
江承沐隨手把沙發上的幾本雜志和報紙捋順,傾身放到茶幾上,又把李瓊的一件大外套折起來搭到沙發背上,才得出空來坐下。
李瓊給他倒了杯水端過來,眼皮沒抬,語氣奄奄;「你是來看我笑話的?」自嘲的笑了聲︰「我覺得也應該讓你看看,當初你勸戒過我的,是我一意孤行,非走這條路不可,也是我背信棄義,非得另換經濟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江承沐這一杯水還怎麼喝得下去,其實李瓊這個性子過份的鋼了,現在這個韌勁只怕她要挺不過來。江承煜放下杯子,磕踫到茶幾發出「丁冬」的一聲響,就听他語氣安然的說︰「你要是因著這個肯跟我見面,那就沒什麼意思了,我還以為你是想誠心跟我聊一聊才肯打開那扇門,如果你是這個想法,那我想也沒必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他作勢要走。
李瓊還是出聲挽留,抬起頭看他,淚眼汪汪的。她以為全世界都要拋棄她了,出了這種事誰還可能再憐惜她挽救她。連她自己都要放棄了,有種被放逐邊緣的感覺。其實守著一個空冷的大房子她也很害怕,也想有一個人上門來,非是敲開那扇門肯拉她一把。而不是走近來看她的笑話。
她不停的吸著鼻子,眼見就要哭了,一只手扯在江承沐的衣角上,那樣子像個無助孤苦的孩子。
「你看了那些視頻和報導,也覺得我很髒很惡心對不對?我就知道,走出這扇門全世界都在嘲笑我,他們一定會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下賤。是啊,我怎麼可以那麼下賤,看著那些視頻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想嘔吐了。我真不敢想象上面那個人是我自己。像個蕩婦那樣被人玩弄,無恥到全世界都會唾棄。」
江承沐定定的看著她,三兩句話的事,李瓊整個人就已泣不成聲。那些視頻對一個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從公從抨擊的力度就能看出。夜生活完全被暴出,還是在當事人不自知的情況下拍賣到的,尺度大到何種程度不想而知。而且夜生活的對象完全不止一個,難免沾了靡亂的說法。李瓊這次就算可以得救,從這場風波里全身而退,日後的風格也得改了,走清純玉女的路線是再不可能了。
本些發自人類本性的東西其實沒有什麼,只看這件事情要看當事人怎麼定義,以哪種出發點,否則性質就全變了。一個游戲花叢的人,世人明知他有很多的私生活,卻不會無可遏制的去指責。但如果私生活變成一種交易,一切就會被打上「骯髒」的標簽被這個社會指責並排斥。這次的事件就在于她不是普普通通的私人生活,哪怕她混亂一些。它還摻雜了其他的東西,為了整個社會的風尚,這個圈子也要做出點兒回應,殺一儆百,來宣示它本就搖搖欲墜的純潔性。
江承沐攥住她的那只手,坐回到沙發上。
「你行事太草率了,做事得講究法子,怎麼可以簡簡單單的說撕破臉就撕破臉。」那些東西都是她的經濟人傳上去的,以此打擊報復李瓊將他一腳踹開的行為舉動。
李瓊一下震怒,抽出手大喊大叫。
「我也不想啊,可我真的受夠他厭倦他了,這些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上這條道路,是他不停的蠱惑我遇事就出賣**去換取我想得到的。那麼多次我都不想,他還是主動替我給人家發出了暗示。我只想成功,我能怎麼辦?結果他毀我,早在我的房間里裝了攝像頭把我和那些人的骯髒交易拍下來,我們才一談崩他就出手毀掉我,他分明早就心懷不軌,不仁不義了,怨得著我麼?」
江承沐「哧」一嗓笑了,眯起眸子看她︰「你是三歲小孩兒麼?出了這些事還能有這些幼稚的想法?是怨不得你,但它卻實實在在的毀掉了你。難道你做事之前都沒有底線的麼?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行事之前就不去想一想?自己的事憑什麼要被別人慫恿,只能說明你內心深處也是想要那麼干的,否則誰也逼迫不了你。醒醒吧,你在這個圈子里呆的時間也不短了,該知道什麼叫世態險惡。本來就是你爭我奪的一場游戲,誰都想讓誰死,你弱了就下去,有什麼好想不開?」
江承沐掏出一根煙點上,也不顧及是否當著人面了。
所以才說李瓊畢竟年紀小,還是幼稚得緊。狠狠的吸了幾口,吐出煙圈整個人狀似灰蒙消沉許多,嗓子輕緩的說故事給她听︰「像你一樣傻的人大有人在,不知你听說沒有,娛樂圈老早有一個女明星,也是紅得發紫,歌唱得好,戲演得更棒,走的就是清純玉女的路線,最後也是被自己的經濟人出賣放棄,跳樓自殺了,死的時候二十一歲的生日還沒過。」
李瓊靜靜听他講完,幾乎不用提點,當即便想起那個人來。
「叫沈玉對不對?」這個女明星她太知道了,那時候雖然還小,可是那個人卻已經很紅了,班里的男同學天天吵著大愛,拿她的海報貼桌面,視作夢中情人那般。她也喜歡看沈玉的電視,長得漂亮,傾國傾城的美人,表情永遠拿捏得恰到好處,即便扮演女配的角色仍能獲得滿堂喝彩。而且那人出道早,听說十七歲就被星探挖掘,十八歲便紅遍大江南北,只是沒想到,後來爆出丑聞,據說是攀了幾根高枝,名聲盡毀,頂不住壓力跳樓自殺了。
「我跟她可比不了,如果我有她一半的資質,也不會做這些另自己作嘔的事。沐哥,你們當初說的對,我不適合做這一行,我努力,但做得實在辛苦。如果不是走投無咱,我也不會想出這些下作的法子。我想不明白那個沈玉是為什麼,她得天獨厚,為什麼非得那樣?」
江承沐彈掉一截煙灰,低垂著頭默不作聲,半晌,嗓音略微沙啞的說︰「她就是被這個圈子給毀了,毀滅的方法有很多種,不是走投無路才面臨毀滅的,有時候站得太高仍舊不能幸免。這是一趟渾水,多少人沒有本事趟過去,就只能被掩死。」他抬起頭,眸內積攢一縷傷色,像是烏雲密布的天際,滾滾雷聲自他眼中劃來,轉眼就瓢潑大雨的欲念。他將嘴角抿得很緊,看出是在努力隱忍︰「沈玉,那是我的愛人,可是沒人知道,到死都沒人知道。」
李瓊一刻傻眼,怔怔的看著他。啞言︰「她是你的愛人?莫非你進來這個圈子與她有關?」
江承煜掐滅手里的煙,掏出一根又點上,以一副回憶般的口吻說︰「我們兩個初中就好上了,雖然是她先追的我,可是那時候看到她也是有感覺的。直到上了高中都在一起,那時候年紀雖小,可是心里認準的東西卻不是鬧著玩的,我以為將來是要娶那個女人為妻的。後來上了高三,她被星探挖去當明星。閃閃發光的大明星,多少漂亮的女孩子都夢寐以求的事呢,她也不例外,而且稱得上著迷。我自然不願,那樣一個復雜的圈子,想想都覺得頭疼。而且我的家庭決定了,他們不會輕易接受一個女明星當我的老婆。為此我們還大吵了一架,可是她去意已決。而我不能沒有她,就那樣,她當她的明星,我上我的大學,表面上我們是對不相關的人,實質上我們相愛。她也愛我,這一點我很知道。再後來就是月兌軌,人性的月兌軌,夢想的月兌軌,她扎進泥潭里,先是**,再就是沒完沒了的潛規則。她覺得自己是髒了,提出跟我分手,我也痛苦,可是跟失去她比起來那些我都忍得。我讓想她退出來,她說那很難,我不知道難在哪里。雖然還在一起,可是心里隔了東西就會多出許多怨懟和爭吵。我倦了,想離開了,她說願意為我退出來。她那樣灼手可熱的明星,怎麼可能輕易被放手,她的經濟人就是拿那些一失足鑄成的恨威脅她,如果她退出了,那些丑聞就會散布天下。沒人能保護她,那時候的我也沒能,還記得那天晚上她給我打電話,想來是喝了酒,哭得一榻糊涂,反反復復說她愛我,說她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安安份份的听我的話嫁給我,她真的後悔了,悔得腸子都發青潰爛。她說他對不起我,若有來生肯定一心一意的愛我。我以為她只是胡亂說話,等我回過味來跑過去,她已經死了。」
他執煙的手已經開始顫抖,那一段猙獰的回憶會侵蝕人類的心房,是種可怕的東西。江承沐不願,死都不願回憶,可是,痛苦的記憶總是那樣難以忘記。想忘都忘不掉,非苦痛折磨一輩子。一個人的孽,兩個人的債,成就了那麼多人的疼,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都是息息相關的,月兌不了干系,就只能抵死糾纏。
「沈玉才死的那兩年,總能夢到她,最常夢到的就是她的眼楮,最早是清亮的,水面一樣能倒出人的影,再後來漂亮是更漂亮了。可是,我盯著她那雙眼的時候總覺得渾濁,像是蒙了塵,真正的星子之光被淹沒了。我後來進入娛樂圈當上經濟人,就想看看這個環境到底是什麼樣的,真的有那麼多的不能自已麼?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不論是合作關系還是團隊關系都只是利益交換麼?要做到慘死的一步。我進來了,發現的確是個晦暗污濁的圈子,但卻並非個個萬劫不復,總還有那麼多干淨發光的,是不被污濁和渲染過的。說到底還是與自己有關,有些人一顆心是堅定的,便誰都左右不了。怨別人,也怨自己。人喜歡投機取巧,知道是髒的,踫不得的,但人還是心存僥幸,以為得到了好就轉身,還和以前一樣。豈不知踫了就得還,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這些年我盡全力護我手下的藝人周全,一心一意,不管別的經濟人是什麼樣的,但我永遠把他們放在首位上。不是我自己的弟弟我才說好,他是最干淨正直的。你知道她愛的那個女人什麼樣麼?那個女人歷經的圈子不比我們干淨,可是她的雙眼總是明亮,一眼就能看進她的心里去,讓我覺得難得。難得有一個女人歷經世事坎坷卻仍舊孤勇的站立著不與污穢同流合污。」
「你說的是白君素麼?」李瓊听了這些,總該是懂得了。
江承沐抬眸看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按滅手里的煙,只覺得今天說的不少了。
「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相信我,我這個經濟人當的,絕對和別人不一樣。也是想告訴你,你的前路是很難走,難免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是,死和消沉都是最蠢的一種法子。明知道自己做錯了,改過來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那麼狼狽,連苟言殘喘都不會了。沒有什麼風浪是永世不能過去的,再大的浪也會平息。躲起來絕對不是最好的法子。跳進來的勇氣呢?當初既然那麼一無返顧過,遇到問題了又何必要退縮。你想想吧,需要我幫忙了,可以給我打電話。其實我並不喜歡多管閑事,只是這樣的戲碼在我眼前再重演一次讓我覺得很厭惡。」
李瓊跟著他站起身,問他︰「沐哥,你現在不愛沈玉了對不對?」
江承沐怔了下,轉過身來一臉坦蕩︰「愛的時候是真的愛了,不愛的時候也是真的不愛了。在這個圈子里走過一遭才發現,她的確是可憐,但也著實可恨。怎麼對得起我曾經付出的那些愛。」何其的沉甸甸,這一生都只為她的。那想法直到她死後的很多年都沒有變更過,那麼晚了才肯去想,如果她曾經也有他的這份心思,何苦沉淪進去?
說到底是有太多的私心雜念,想不清什麼是好。愛情的國度里,最忌諱的便是如此。
容岩說要來接機,驚掉下巴。
劉啟明太知道他的寶貝外甥有多忙了,以前想約他吃個飯,都得提前打電話預定。臨到根上改變主意說沒有時間也是常有的事,這會兒卻說要來接機,怎麼能讓他不驚。
電話里推月兌︰「不用了,不用了,你忙,我還有事。」
「什麼事?」容岩張口就道;「我已經快到了。」
劉啟明天大的事也不好說什麼了,苦笑連連,還真能壞他的好事。
「你是有什麼事吧?」否則怎會接到機場來,肯見他一面就不錯。劉啟明興味起來了︰「有事讓你小舅幫忙?」
容岩漫不經心︰「再了面再聊,電話里說不清楚。」
真見了也沒說出個四五六來,起碼在他的神色里看不出急需別人幫忙的緊迫。當然,在他的臉上也實在看不出什麼東西,劉啟明心想也得沉得住氣,別看他的外甥年紀小,修為卻不比他們這些千年狐狸差。重頭戲不是往往都在後頭麼,容岩不急,他也不問。車子從機場一路開到酒店先揭風洗塵。
容岩有備而來,一切都準備妥當。進了包間各色菜上齊全了,連溫度都是剛剛好。容岩看著似乎很有興致,該說格外的有興致。以前什麼時候見他這個勢頭,哪次吃飯不都懶洋洋的,不論應酬還是家宴他都一副跟飯有仇的模樣,便沒見他饑腸轆轆,興致勃勃的時候。
「臭小子,你該不會想陰你小舅吧,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圖謀不軌的味道呢?」
容岩挑了挑眉,雲淡風輕,說話卻又銳又狠︰「能有什麼不軌?你有錢我也有,行業涉足不一樣,競爭對手都談不上,指望我在你身上搜刮什麼油水麼?你喜歡的女人我再覬覦也未免太重口味了,實在談不上。除去這些,唯剩爺們兒情份了吧,你還有什麼好坐立難安的?」
要被一個孩子用這番話安撫,也是說不出的沒面子。但又不得不說他說得在理。可是,今天這舉止總該有幾分說法的,他就不信容岩會是盞省油的燈。
「听說你要結婚了?還是什麼珠寶設計師鄭小姐。空岩,我怎麼發現你這人軸的很呢。你的桃花永遠開得不是時候,陽春三月,一家人期盼你開的時候,你就沒完沒了的枯著。偏偏只要一扯上白君素,你的桃花就開始嶄露頭角,不覺得你太故意了?你想掩飾什麼吧?容岩,別人看不了解你,我可瞧得出來,你要是不在意的人或事,戲都懶著演。但我看你現在就演得挺熱切,三番兩次,看來你是真在乎!呵呵,別人看你是換了女人,但你小舅瞧著,折騰來折騰去還不就為了那一個。」其實容岩這個人很簡單,喜歡或者不喜歡。三番兩次這樣煞費苦心,別的他說不準,在乎是一定的。
容岩的事情自己想得很清,從來不用別人來教他怎麼做。再者今天也不是談這事的好時候,抬腕看了眼時間,不早了,**苦知,浪費在語言調侃上就沒意思了。
把酒端過去;「小舅,有段時間沒見了,我敬你一杯。」
52年的拉菲,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顏色,忍不住讓人垂涎。
劉啟明對酒頗有研究,其實就很中意這一款,看來他的外甥宴請這一頓還真是煞費苦心。杯子撞擊發出清脆的響動,雙雙一飲而盡。
容岩又為他斟上一杯,頂不住他再三催促,說喝酒就得講求興致,興致來了千杯也是少的。
沒等到第三杯,劉啟明腦袋就開始暈然,那種不適一直反應到身體上。忽然有些招架不住,只覺空氣中越發的窒息,扯了扯領帶就有些坐不住了。
容岩察言觀色,抿動嘴角春風和絢的笑了聲。
「小舅,是不是喝多了?我看你才下飛機,身體可能吃不消,我給你準備了房間,先去休息吧。」
劉啟明被摻起來送回房,沒想其他,邊走還邊喃喃︰「小舅的年紀真是大了,大不如前啊。」
容岩拍拍他的肩膀安撫︰「哪里的話,睡一覺,明天早上就一點兒事都沒有了。」
怎麼可能沒有事,越是休息事越大發了,坐立難安,身體中一股股的燥熱感,沿著神精往上竄。所以才說酒是種神奇的東西,劉啟明只以為自己是喝高了,酒壯人膽,長起春色,沒有辦法,爬起來去沖澡。
容岩也不忍看自己的小舅太過痛苦,惡狼撲食這種事也得講求個火候,不能給人留下活口的機會。所以出了房間才給江承沐打電話,兩個狼狽為奸的東西,那個一直就在那邊等著,容岩的電話一打來,他轉首就給江月夜打過去了,說容岩的小舅身體突發不適,沒說讓她自己過去,就說幫忙找個醫生,他將人接過去,卻連酒店的房間號都報備了。
江月夜才在紹青桐的慫恿下開了竅,就算不是這樣,听到劉啟明有事,她也定然坐不住的,急忙說了幾句,腦子里最後只閃下很嚴重,和房間號幾個字眼了。那一會兒雖然早下班了,人卻沒有走,在病房里和紹青桐聊天。掛了電話就說︰「劉啟明病了,听說非常厲害,我得過去看看。」
她這麼一說,紹青桐當下也急了,跳下床︰「姑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小舅。」
她想去她當然不會反對,人多力量大,或許親情能打敗病魔,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江月夜心里緊張,已經生起這個念頭。
兩人去得倒快,沒幾分鐘就到酒店了。
江月夜一路跑在前頭,紹青桐雖然年輕,可是她身上有傷,不敢劇烈運動,只能遠遠的跟著,不至于跑錯地方。
容岩和江承沐兩個大小伙子就守在門外頭,一副等羊入虎口的樣子。一個靠在門左邊,一個靠在門右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江承沐起初還有點兒擔心︰「吃了這個藥,不會太沒把持,傷到我家江美人吧?」
容岩斜眸睨他,飄飄的說︰「你見哪個男人在床上是有把持的?你又見哪個女人死在床上了?」
兩個大老爺們按理說談論這個沒有什麼避諱,男人齷齪的時候多了,以前上學那會兒女人的身體長什麼樣都沒見過,一群兄弟就在宿舍里看三級片,還是看得熱血沸騰的。拿起哪個女人說事,根沒就沒講究過。但這次多少有點兒怪異,畢竟是長輩,有些話他真的很難說。
江承沐稍稍安了一下心,畢竟是他的江美人,如果吃藥的那個是他,想來他也不會思及哪個女人是否吃得消。
「大約過幾個鐘頭過來給他們把門打開?」藥是容岩下的,他心理最有數。
容岩若有似無的鉤了鉤唇角︰「放心的回家睡吧,明天早上起了床再來也不遲。」就不信他們會比他們起得早,那些料足夠折騰一晚上還龍馬精神的了。其實他考慮到兩個人的年紀沒想下猛料的,可劉啟明幾句話說的他心里不自在,就多勸了兩杯,非是得欲火難平不可了。
才掏出一根煙叼到嘴里,沒點著呢,听到腳步聲一抬頭,對江承沐一頜首︰「來了。」抽出煙按在掌中捏碎。貼心的把門打開,讓出路來請江美人進去。
江承沐順首容岩的方向看去,也立起了身,招了一下手︰「江美人,好快。」回頭和容岩會心的對視一眼,讓到兩側紛紛請她入內的架勢。
容岩再一看,臉沉下來,陰郁的喃喃︰「她湊什麼熱鬧。」
江月夜哪里顧得上那麼多,更加想不到要被兩個小輩算計。只問︰「你們怎麼不在里面守著?」
江承沐笑得有點兒干,揉了一下鼻子。
「這個……我們男人幫不上忙。」
等紹青桐跑近了,門也已被容岩一手關死。江承沐靠到牆上松口氣掏出根煙點上,容岩順手牽上紹青桐的手臂拉著要走︰「沒你什麼事。」
紹青桐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個狀況,急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說︰「我是來看小舅的,听說小舅病了,不是很嚴重麼?你們怎麼不進去?」
容岩眯起眸子側首︰「江醫生不是進去了,我們兩個會治什麼病。」
紹青桐不明所以,執意︰「那我也進去看看。」
容岩哼了句︰「少添亂。」拉上她走人︰「送你回醫院,沒事亂跑什麼呀。」
紹青桐一听還不樂意了,甩開他的手。
「添什麼亂啊,病人不需要照顧麼,我是來照顧小舅的。」
江承沐瞅著人家吵架,這根煙抽得也很不是滋味,實在抽不下去了,掐滅。站直了身看向紹青桐︰「這事你還真幫不上忙,非得江美人照顧。」知道當著他的面容岩有些話怕是不好解釋,抬腕看了一眼時間便很識相的退場。
「容少,我先走了,明天早上過來不晚吧?」
容岩淡淡的看他一眼︰「只早不晚。」
江承沐像徹底安下心來,眼風意味深長的掃過,兀自先離開了。
這邊紹青桐還和容岩較著勁,跟他這種人沒法不較勁的。她好心一片,不稀罕他就說麼,再說也不是沖他,憑什麼就口口聲聲的篤定她就是添亂呀。
容岩看她那個氣勢洶洶的樣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氣,還是這個臭脾氣,什麼時候都不服輸,非得爭出個所以然來。
他忌諱什麼呀,大老爺們什麼事沒經歷過,還不是顧及她的臉皮薄。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逼近一步︰「人家翻雲覆雨你能幫什麼忙啊?搖旗吶喊?助陣加油?」
實則紹青桐沒往那上面想,擱誰能想到兩個人這麼缺德,算計自己的長輩啊。一門心思還集在生病上,雖然她不像江醫生那樣會看病,可是端水喂藥她還很會做。
「搖旗吶喊怎麼了?那也是我能盡的微薄之力。」
容岩一偏首,苦笑連連,當真被她給打敗了。按理說孩子都生過了,怎麼還單純到蠢呢?曲指在她的腦門上敲了敲,這回他把話說得很露骨︰「怎麼盡微薄之力?你跟我說說。我們兩個晚上做那檔子事的時候,要是邊上坐個搖旗吶喊助威的,你還能叫得出來麼?以前電梯里親一親,還沒把你怎麼樣呢,都掙扎得跟烈女似的,這會兒連觀眾都接受得了了?」
紹青桐驀然一怔,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看來是回過味來了,先是不可思議,後來就是臉面羞紅,看他的眼神有一絲閃爍,覺得該找個地縫鉛進去,又考慮到這里的建築裝修實在太嚴絲合縫了,于是她面對得有些巍然凜冽,又尷尬難耐。
穩了一下神,問他︰「你的意思是說……小舅和姑姑……」
容岩瞟了她一眼,往酒店外面走。淡淡說︰「就是那回事。」
紹青桐徹底被雷到了,指著他︰「容岩……」
容岩停下步子,漫不經心的轉身看她︰「又想罵我不是東西是不是?」
紹青桐放下手,半晌,很肯誠的說︰「我認識你這麼久,你就干了這一回人事。就是不知道你料加得夠不夠足,可別小舅挺一挺就熬過來了,那豈不白張羅這回事了。」
容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會兒,桃花眸內意味很是別樣不明。
良久,鉤鉤唇角,似笑非笑︰「一晚上不休不眠是足夠了。」
紹青桐被容岩送回醫院的時候才徹底而系統的思縈這事,沒想到容岩和江承沐兩個看著都那麼穩重成熟的男人會和伙設計這種事,竟說不出的……幼稚。就像兩個大男孩兒的惡作劇,誰敢保證他倆到底有多少好心呢,倒讓人覺得是太閑了,非得找點兒事來打發時間。也明顯瞧出這兩個人做事都是直達目地的,想撮合兩人就直接送到床上,那一層關系突破了,還有什麼事是說不開的。
劉啟明鮮花戒指都省著送了,和江月夜就已事成,說不出的簡單便捷。看來這回兩人是在床上互訴了衷腸,隔天情投意合起來,轉眼就要談婚論嫁。
只是容岩和江承沐被抓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不為別的,這麼算計長輩他就是不對不敬。
容岩和江承沐一副甘心受死的模樣,嘴上都不說話,眼里卻都閃爍著桀驁不羈。
看得劉啟明都在一旁忍著笑,罵都白搭。這兩個渾小子就得狠狠的揍,其實揍也不見得就會長記性,但起碼比罵痛癢幾分不至于當耳旁風了。
江月夜一整天都沒時間,就中午當空休息一會兒,覺得電話里訓斥得不爽,非得把人叫到近身處。但一個一個的分著罵又太耽誤時間了,就把兩人都叫到醫院來了。江月夜什麼人,對待這兩個渾小子她也長見識了,以牙還牙。要午休了就給容岩和江承沐打電話,昨晚的事只字沒提,張口就說︰「青桐狀況不太好,看來昨天跑得太急,傷口動到了。」
就不信他們不來。
容岩自然得來,他昨晚做了什麼混帳事自己心里最清楚,將人送回來,只覺得病房那一圈淡白的光將人的一張臉襯得很有感覺,晶白閃亮的,白玉一般。非得觸上去,試一試是什麼感覺。神出鬼沒的伸出手,狠狠一帶將人按到牆面上鋪天蓋地的吻下來,扳著她的臉狠狠的親,舌頭用力撬開她的牙關席卷進去,緊纏著她的又吞又咽。
紹青桐慌了神,一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推打。此刻跟昨晚不同,昨晚她神智驚恐,五迷三道,那便宜被他佔了也就佔了。可他現在這樣叫什麼?沒有交易,跟睡過的那一覺還不同。而且他有未婚妻,也是公然承認過的,兩人婚期再即,他攬著她又親又啃到底算什麼?十足的拿人不當回事輕薄麼。
反抗得太激烈了,「啊」一聲吵著疼。
容岩驀然驚醒,急忙放開,問她︰「傷口疼?」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檢查。
紹青桐一句話似盆冷水那般從頭澆到腳上。
「容總,別再這樣讓我瞧不起你,你知道,背著自己的女人玩女人的男人我從來唾棄。」
容岩眼中的溫度驟然降下去,那點兒氤氳之感如同被狂風吹散,半點兒溫情都不余,唯有硬邦邦的索然無味。
他點點頭,開門出去。
畢竟是教育別人的寶貝外甥,江月夜這個分寸還是有的,刻意給劉啟明打了一通電話。
劉啟明自然得向著這個才要進門的媳婦,誰都知道他這些年實在不易。
電話里哄著的說;「應該教訓,我的外甥就是你的外甥,怎麼教育你的佷子怎麼教育他就行,我沒意見。」不僅如此,還親自過來吶喊助威,這才是真正的搖旗吶喊。
紹青桐進來給江月夜送水果,趕上了,也正好留下來看看熱鬧。
還是劉啟明熱切邀請的︰「來,君素,跟小舅說會兒話。」
說什麼話呀,兩個人往沙發上一坐根本就是目不轉楮的望著這一處听江月夜訓話。
容岩和江承沐渾身別扭得要死,千百個不願也得干干受著,都不敢反抗江美人。容岩不敢是因為自己小舅太沒本事,漫漫追妻路到了今天才見點兒成效總不能因為他的少爺脾氣又砸了。而江承沐還指望江月夜罩著呢,若真將她惹惱火了,以後立志不袒護他,他還真就拿家里人沒轍。
但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還都西裝革履的,往室中齊刷刷的一站也的確不好看。站得太筆挺了吧,顯得像小學生犯錯似的,傻得要命。隨意的站站,江月夜又吵著他們的態度不莊重。怎麼莊重啊?都三十四五的人了,平時都是對別人指手畫腳的人物,還不記得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有板有眼的訓斥過。其實被長輩罵兩句解解氣也就完了,臉皮厚,不往心里去轉眼也就忘了。可是,這會兒有看戲的人,還都是兩個人打心眼里排斥,不願讓看到的,偏偏那一雙大眼楮瞪得比誰都熱忱。
容岩緊緊抿著嘴角,低垂著頭額發擋去一雙桃花眸子。
江承沐則將腦袋歪向一邊,硬著頭皮听著。
容岩怎麼也沒想到江美人這麼個性,以為總拉不下臉罵他的,沒想到罵起來竟然這麼豪放。他有些不滿意的看向自己的小舅,他這會兒樂滋滋的看好戲實在太不仗義了。奈何一抬眸反倒對上紹青桐的,當即又低下了,竟然沒了底氣。
江月夜訓了也有一會兒了,大體就是說你們兩個渾小子太沒大沒小了。連他們當長輩的都敢算計了,不說一說日後還不得反了天。
還反什麼天,都這把年紀的人了,早就反得沒的反了。其實也就長相年輕,二十幾歲的模樣。江承沐覺得她肯定是忘記了,他們早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再這樣……不好吧。
鼓足勇氣,抬起手腕,示意江月夜時間不早了,罵一罵就得了。
他不敢拿自己說事,就把容岩推出去。
「江美人,一會兒容總還開會呢,你佔人家太長時間不好。」
江月夜瞪了他一眼,當即就問容岩︰「不好麼?你有什麼不方便?」
容岩蹙了下眉頭,搖搖頭;「很好,很方便。」
然後江月夜就接著說。
江承沐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瞪了容岩一眼,好好的月兌身機會就被他一句很好很方便給葬送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跟他合謀算計。這事得交給江承煜去辦,他最有法子虜獲美人心,這一點他和容岩可差遠了。
最後江月夜說累了,示意兩人可以回去了。轉身叫上紹青桐和劉啟明︰「走吧,我們去吃飯。」
然後那兩個就被晾在當場,沒人管也沒人問的,像沒娘的孩子。
他們不走,容岩和江承沐也不好先動。非得等著那三人出去了,他們才敢動身。
紹青桐墊了後,途經那兩人時頓了下,轉過頭看過去,狠狠的一句︰「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