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劉掌櫃的話,浮霜的火氣反而消了。
槐榮這麼做背後肯定是武氏在授意,如今這便是他們出招了,自己得琢磨如何應對才是,惱怒是無用的。
她瞥見劉掌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追問道︰「還有什麼嗎?掌櫃的盡管說便是。」
劉掌櫃抿了抿嘴角道︰「另外有件事,小的不知該不該說。先前是世子妃命人來傳話,讓我們福景軒漲價的。自漲價後生意倒是越發好了,潤州的大戶淨上我們店里采買瓷器,無論價格,很是賺了不少錢。
後來槐總管來了沒多久,便讓我們降價。現如今店里的瓷器都已經降了九成九了,比原先的價格還要低些。老東家急的直跳腳,我們擴了幾個窯,產量是翻了幾番,可本錢在那里擺著,我們現在是賣一件賠一件啊!又因價格降了,全潤州的人幾乎都上我們店里買貨,隊伍都排到街口去了!我們的伙計卡著每日的總數,不敢多賣,就這麼著一天也得賠上百余兩銀子。雖說之前賺的還有剩,尚未動到根本,可這麼下去卻不是個事啊!這做生意不開張也就罷了,弄得自己賠著是個什麼事呢!」
浮霜一听便明白了!難怪說怎麼隊伍排那麼長,只專買她一家的貨呢!
她先前在潤州貴人圈兒里掀起青花瓷熱潮,隨後讓福景軒漲價,這賺的是富人們的銀子。富貴人家通常只要貨好,並不顧惜銀子,方才有此盈利。另外一則。她只搶佔了貴人圈子里的生意,並未觸及到平民。對于旁的鋪子影響不大,老百姓多半還是哪家便宜買哪家的。
可槐榮這手便不同了。他降價降到成本以下,一瞬間便吸引了平民市場。這旁的鋪子許是不用開了,若同一個價格賣那也是虧,槐榮再放出話去,說產業是她的,有王府的名頭做底,誰家敢和福景軒拼價格?
她沉思了片刻,便道︰「芍藥,賞劉掌櫃一個紅包。薔薇。你去給我把槐榮喊來。」
很快槐榮便跟著薔薇來了,進了隔間,他行完了禮便恭順的站著,浮霜也沒喊他坐,只端著茶盞用茶蓋慢慢的磨著杯口,嘴里問道︰「听說槐總管底子厚的很,膽子也大得很,數個窯的瓷器,如今都給我降價出售。賠著銀子做買賣了?」
槐榮早備著浮霜問話,忙拿出打好的月復稿道︰「世子妃,您不明白這生意上的事兒。小的這是欲擒故縱,先用低價把旁的店家都擠兌關門了。再獨攬潤州瓷器的生意。您別瞧當前在賠銀子,等著瓷器街上只我們福景軒一家店面了,要什麼價格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屆時恐怕銀子多的您都摟不過來呢!」
「好啊。」浮霜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挺會擠兌人的。」
槐榮忙又道︰「世子妃啊,不是小的冒昧。這生意場上那並不比戰場遜色,誰家做生意不都是你死我活的過來的?買家就這麼些。賣家越多利潤越薄,只有全摟在手里了,才能價格我們說了算。世子妃,您慈悲,卻是不適合做生意的。」
這一個大帽子扣下來,浮霜心中火氣,她慈悲?他就可以打著她的名頭逼人破產嗎?
「我卻是不喜歡把事做絕了,槐榮啊,若我讓你罷了這手,你可听我的?」她開口緩緩說道。
槐榮一愣,沒想到愛財的世子妃會要求停,莫非是心疼當前這點銀子?
他忙道︰「世子妃,您放心,小的一日也只許他們賣出去百來個貨,保準賠不了多少錢!」
「槐榮!你是故意听不明白我的話是嗎?」。浮霜磨著茶蓋,提高了嗓音。
槐榮聞言,心中一沉,便做出為難的神色來︰「可是世子妃,小的已經在王妃面前下了軍令狀了,一年之內不給你翻個番,小的難以去見王妃啊!再者這降價的事王妃也是知道的,她尚未說什麼呢。」
言下之意便是拿王妃來壓她。
浮霜火氣,一拍桌子道︰「這是我的產業?還是你的!」
「小的惶恐!」槐榮忙道,「世子妃您不懂行,按您的方式成不了事兒。王妃也是為了您好,產業大了,還不是世子妃得益?」
這便是杠上了,就是不肯罷休!
浮霜壓下心火,抬起眼盯著槐榮,銳利的眼神直逼得他心跳若擂鼓。
浮霜心中一陣猶豫,她的確可以當即便免了槐榮的差事,再去更澄清降價的事。可如今槐榮抖落出了她的身份,這福景軒再怎麼做那都有仗勢欺人的嫌隙了,名頭恐怕難以挽回。她原本的意思,是樹立馮凝露的名號,為將來做打算,如今看來這福景軒是得棄了。
再者若當下辭了槐榮必愈發刺激到武氏王妃。自己剛接過了管家大權,正遭武氏嫉恨的緊,若現在急著發落槐榮,反而對大局不利。
此外還有白羽那頭的計劃……浮霜想了想計上心來。
她收起眼中的銳利,換了張笑臉出來。
「槐總管,我方才是急了些。听說每天都得賠出去百余兩銀子,我心中疼的慌,總管莫怪。」她婉聲說道,「卻不知總管準備這麼賠多久?要貼多少銀子?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槐榮听到這話,一顆心落了地,方才他卻是有幾分緊張,生怕世子妃不顧王妃的臉面,硬是把自己辭了,自己回府怕不好和王妃交代。如今看來,世子妃就是個財迷,只是顧著眼前的銀子心疼罷了,倒沒有別的意思。
他忙堆了笑容道︰「也用不了多久,旁的鋪子頂死撐個數月,要不了半年,這條街就是世子妃您說了算了!」
「半年……這麼久?」浮霜故意露出猶豫的神色,「這半年我們得賠多少銀子?」
槐榮心中暗笑,說來說去都是銀子,看來這世子妃不過如此!他忙掏出個算盤拔了一陣回道︰「要不了兩萬兩,便可成事!」
「兩萬兩?」浮霜做出吃驚的表情,「我盤下福景軒的六成股份,不過才用了兩萬兩,槐總管就這麼給我賠出去了,我哪兒來的這麼多銀子好送出去?」
「這您不用操心!」槐榮忙道,「王妃說了,我們王府怎麼也要力挺世子妃的產業,這兩萬兩從公中出,等將來賺回了本,再補回去。再者如今不是世子妃當家了嗎?調度個萬把兩銀子又有什麼難的?」
浮霜心中冷笑,武氏打的好算盤,外面敗壞她的名聲,里面還要做出一副幫襯她的樣子來,可是好人都給她做盡了!
她臉上淡淡一笑︰「那就這麼著吧,讓槐總管操心了,一年後我們盤總賬,希望屆時總管能將花出去的錢都撈回來才是啊。」
槐榮忙道︰「那是一定的!小的若撈不會來,就像王妃說的,還不得卷鋪蓋滾蛋?」
浮霜大笑,槐榮也陪著笑了,一個是隨口說說,一個是心中有意,兩人面子上倒是十分愜意。
槐榮走了之後,浮霜又坐著喝了會子茶,外頭一陣腳步,白羽便推門進來了。
他進了屋也不避嫌,直接走到桌前拿過一個杯子倒上茶,便咕嚕咕嚕的都喝了起來,一手還搖晃著個羽毛扇子,好像很熱的樣子。
浮霜也不急,抬眼示意丫鬟們都出去,芍藥等退出後,浮霜直等著他喝的爽快了,方才開口道︰「你轉悠了幾日,可瞧出什麼名堂了?」
白羽把杯子往桌上一擱,扇子往手中一合,自以為風流倜儻的笑道︰「都瞧清楚了,也問清楚了。全國四大名窯都在江淮境內,對于我們發展瓷器行業倒是十分有利的。福州廣州兩地也有瓷器行當,但听說規模比較小,貨也是從我們這里運出過去的,路上成本較高,所以價格比我們潤州的要貴些。
洋人的船寧可從福廣開到潤州來,便是為了省去這運費。價格方面我們的佔優勢,貨源方面更不用說,如果將來我們把持了這門道,想斷他們的貨源也容易,所以那兩地的瓷器行可以忽略不計。
可潤州這瓷器街大大小小的近百家鋪子,各有各的來歷,若都想吞下,卻有些棘手,十萬兩黃金是夠的,奈何人家不一定賣,所以需要尋個合適的機會,畢竟不是小事,我覺得我們得徐徐圖之。」
他這麼你啊我的,話說的不太規矩,但倒也明白。浮霜沒有介意,上輩子白羽這麼個人便是出了名的怪誕,這都是小節而已。
她提起茶壺,親自給白羽又斟上一杯︰「現下倒是有這麼個機會,卻不知你有沒有法子破這局?」
「哦?」白羽大刺刺的接過茶杯,很是感興趣的問道,「別的不說,這生意上的事就沒有我破不了的!說來听听。」
于是浮霜便把槐榮利用她名頭,低價出售瓷器,擠兌同行的事說了。
白羽聞言,皺起了眉頭,斟酌片刻方道︰「對付他的辦法倒是簡單,我也確實可以借這機會把潤州瓷器街的生意都收攏了,可如此一來,你的名聲……」
「沒關系,定王府世子妃的名聲不要也罷。」浮霜淡定的說道,反正世人多半罵的也是她季家的祖宗,季景齋與江淮打了這麼些年的仗,在江淮的名聲早已臭了,她這從蜀中來的郡主,想漂白也不容易。
「好,你若這麼說我可就放手干了。」白羽意氣風發的說道,「有了你的十萬兩黃金,我們便可坐擁天下瓷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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