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鋪

作者 ︰ 照燒茄子

二犢子從窗戶里探出頭去,瞧了瞧街上的人,回頭沖櫃上的父親道︰「爹!我瞧著這隊伍還長著呢!我們要不要這麼早關門?說不得福景軒的一百件賣完了,沒買到的人便會上我們店里來呢!」

櫃上的男人撥了兩下算盤,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關門吧,怎的廢話這麼多?他們的價格比我們的便宜一成,即便今兒沒買到,人家也會明天去排隊買的。瓷器又不是吃食,哪里一日也斷不得呢?」

二犢子聞言耷拉著腦袋便開始架門板,突然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搖著扇子,緩緩走入了店堂。

他看起來和二犢子差不多年歲,又許是長著個顯女敕的女圭女圭臉的緣故,一笑起來兩虎牙,十分討喜。他身穿一襲明藍色海紋儒士袍,頭戴雲巾,腰間綴著玉佩,手中拿了柄羽毛扇子,衣著打扮俱不是凡品。逆著外面的夕陽,瞧起來有幾分像是觀音旁的童子,粉女敕俊秀的。

「哦!真不巧,打烊了啊?」白羽故作驚訝的問道。

二犢子忙放下門板道︰「沒有!沒有!客官請進。」

白羽搖著扇子,翩翩然走進店里,他左顧右盼,不光打量店里貨架上的各色瓷器,還著重觀看店鋪的擺設、結構、布置等等。櫃上的男人,也就是這家鋪子的老板忙走了過來,和他細細介紹道︰「我們上元閣是專賣三彩的,我們的老鋪在禹州,也算是禹州數十個燒瓷世家的頭號牌子。客官您瞧,我們家燒出的瓷器胎質細膩。釉色濃郁,又分玫瑰紫、海棠紅、茄子紫、天藍、胭脂、朱砂……等各色不等。卻不知客官是要買哪種?是碗碟還是盆器?」

白羽听著他解說,也從他手中接過幾個杯子和小鼎把玩。卻一直只搖扇子沒說話。直到將店堂里的東西都瞧了個遍,他方才清了清嗓子道︰「不知是掌櫃的?還是東家?」

「我爹就是東家!」二犢子在旁插話道。

「進屋去!」男人沖著孩子熊了一句,轉臉笑著對白羽道︰「客官有話盡管吩咐,鄙人便是這家店的東家。」

「哦!東家當面!」白羽沖他拱手行禮。

「不敢!不敢!」那男人忙回了個禮。

白羽開門見山的道︰「我瞧外面福景軒的隊伍都排到街口去了,你這兒卻沒有人來,卻不知是何道理?」

男人心中一沉,想了想還是直說,反正這事瞞不了誰的。他苦笑道︰「福景軒是定王世子妃的產業,自然生意大好。我們小店卻是比不得的。」

「哦?這麼說定王府十分霸道?」白羽故意又問。

「哪里的話,」男人想了想解釋道,「也不能說霸道,人家底子厚,沒辦法的事。他們寧可降價貼本的銷售瓷器,我們正經行當的又哪里拼得起呢?客官,您若是買吃食用具,盡管上他們那兒去吧,別白的買了我們的東西回頭罵我們上元閣坑人。可若是買賞玩的。不說旁的,這三彩還是我們店里的好啊。」

白羽拿起個碟子,上下看了看,又放在耳邊敲了敲听音。最終說道︰「這麼好的東西,白給擠兌的關門,我心里是替你們可惜。這麼著吧。我白羽願意出資四成股,再以旁的抵價兩成股。和你共同發財怎麼樣?」

那東家一听,愣住了。這年輕客官竟不是來買瓷器的,而是來入股的?可入股該是選著前景好的鋪子入啊,旺鋪旺鋪,生財有道,哪有往冷門鋪子里砸錢的?

他心中一遲疑,卻听白羽那頭又道︰「我說白了吧,照這個光景,福景軒的打折季至少還有個大半年,大半年過去,足以拖死你們家了。屆時就算你們在禹州有好窯也沒用,難道千里迢迢的拖到廣州福州去做生意?听說福廣兩王那可是抽商稅的,比不得潤州定王爺麾下,免你們的稅。

讓我入股,一來我可以墊給你們四成的現銀,二來我自有法子對付福景軒,當然了,丑話說在前頭,我這法子便值兩成股,加上現銀的便是六成股,今後這鋪子便是我說了算,我保你比福景軒紅起來之前生意還好!」

那東家突遭此事,自然猶豫,他斟酌道︰「不知客官貴姓?是何方人士?這麼大的事我還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實話不瞞客官您說,我老邱家是世代燒瓷,這鋪子里還有我兩位在家鄉燒窯的兄弟的股,我一人可做不了主。」

「那便去商量好了。」白羽悠哉悠哉的搖扇說道,「我叫白羽,就是潤州本地人,掌櫃的且記牢了。我這人耐心不多,況且手中也只有十多萬兩銀子。我沿街收鋪,先賣先得,等銀子花光、鋪子到手,我便要對福景軒出招了。屆時若掌櫃的沒趕得及……」說道此處,他故作風流的嗤笑一聲道︰「被福景軒一家擠兌就很慘了,別到時候夾在我們兩家之間,做了炮灰啊!」

他一番話好些個詞語東家都听不懂,但意思卻是明白了,忙驚醒了過來,且不說這家伙到底有沒有辦法斗倒福景軒,光是這份敢沖定王世子妃的鋪子叫板的勁頭,恐怕來歷就不小!自己若是錯過了這麼個機會,恐怕再等便是關門大吉的份了!他忙寒暄了幾句,送走了白羽,便沖里屋喊道︰「二犢子!給你爹拿筆墨來!今晚就趕回老家一趟!快去快回!」

卻說白羽在這頭收鋪子,那頭槐榮干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他站在福景軒隔壁陳家的鋪號里,抖落著手中的欠條,得意洋洋的說道︰「老掌櫃,要怨就怨你孫兒不爭氣。你說誰也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去賭錢是不?他自己犯賤!欠了銀子沒得還,便拿鋪子來抵。那賭坊的老板見近日瓷器行當不好做,生怕你家的鋪子賣不出去,方才拿到我這里換現銀。我好心,便給你收了,我接受你家的鋪子,好歹也是做瓷器,畢竟是同行麼,大不了今後你們家開了窯,沒處發賣,還送來我處?我給你賣,算你四分的成如何?」

陳老掌櫃白胡子一大把了,望著跪在地上的獨孫渾身直抖!一旁他的夫人姨娘們扶著直給他抹胸口,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這麼著吧!也別墨跡了,乘早來簽字畫押。若你們實在是不識相,我說不得只有將這抵押狀退還給賭坊了?等賭坊討債的人上門來,他們恐怕沒有我的好脾氣啊!」槐榮壞笑著攤開筆紙,靜待老掌櫃落款。

老掌櫃一口氣沒抽上了,瞬間便暈了,一群人忙喊著叫著把他扶進了里間,那跪在地上的孫子站起身也要跟進去,卻一把被槐榮拽住。

「哎!我說少東家,老東家不頂事,你也合該勸勸啊,明日我再來,可不能再演什麼氣暈上吊的戲碼了,鋪子遲早得收,你們不如爽快點!」

那陳家的孫子陳茂春氣得一把楸住槐榮的衣襟,吐沫直噴他臉的罵道︰「你個狗東西!下套陰我!定是你使人引我去的賭坊!故意讓我簽下抵鋪子的約的!你……還我契約書!」

槐榮身後的家丁忙上前拉扯,槐榮掙月兌開陳茂春的手,仗著他被家丁拉著住手臂,上前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臉頰,道︰「別拉不住屎怨茅坑!自己欠下的賭債還怨天尤人?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若不是我收購了這張契約,賭坊的人早把你家店子給砸爛了!」

「呸!你個惡毒小人!看陰曹什麼時候收了你去!」陳茂春怒不可赦的罵道。

槐榮被他一口啐到了臉上,忙掏出帕子抹了一把,上前狠狠的拽住陳茂春的下巴,他眯縫著眼楮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和我們斗?你也不瞧瞧你是誰?你們陳家敗就敗在沒有眼力見兒。我們定王府世子妃在你們店旁邊開了鋪子,你們見早的就該收拾了鋪子送到我面前。我還能瞧個人情,給你們兩個子兒,可你們偏不識相!還自以為能和我們福景軒打擂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們的模樣!」

說著撢了撢自己的衣襟,沖家丁道︰「我們走!明日再來!他們陳家若再不識相,我們就公堂上見!」說罷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陳茂春氣狠狠的瞪著眼楮,直到里屋傳來一聲‘茂春’,方才耷拉下肩膀,低頭耷腦的進了去。陳老爺子已經醒了,他靠在太師椅上,臉色蠟黃、氣虛若微,生是老了數歲。他支吾著道︰「茂……茂春啊!告訴爺……爺爺,那賭債契約不是你的!」

陳茂春垂著頭,壓根不敢看他,只墨跡了半天才開口道︰「爺爺,是有人害我,故意勾搭我去的賭坊。」

「這……這麼說那真是你抵押了我們家的鋪子?」老爺子掙扎著仰起半個身子問道。

陳茂春唬得不敢再吱聲了。

老爺子直勾勾的瞧著自己唯一的孫兒,片刻之後,便哇的噴出一口血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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