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人向她走過來,隨著那人的面容逐漸清晰,讓她越來越吃驚,來的那個人長相幾乎和她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穿著藕色的褙子,梳著發髻,臉上帶著幾分愁緒。
「你是誰?」楊茉忍不住先開口詢問。
「我是楊茉蘭。」
楊茉蘭,和她只差一個字,竟然有這樣巧的事。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楊茉蘭輕輕開口,「我曾許願想要一切重新來過,現在是實現我們願望的時候了。」
楊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眨眼間楊茉蘭消失的無影無蹤,天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場細雨,如絲絹般落在她身上,她抬起頭,一縷光芒從天而降,讓她微微暈眩,腳下跟著一空,頓時掉了下去。
大周朝,中通二十四年春,楊茉蘭十一歲。
楊家的大門敞開著,門口的下人將來客接下馬車,便像往常一樣笑著說話。
走進內府氣氛漸漸變得奇怪起來,下人恭謹地立在一旁,執事的媽媽都聚到楊老夫人的粟園中去。
園子兩邊種著海棠和芭蕉,轉過去才能看到藏在里面的院子,兩個丫鬟站在回廊里,看到來人忙上前推開門。
屋子里的合窗都關著,碧藍色繡花的帷子卷在一旁,幾案上擺著彩繪牡丹香爐,里面焚著的安息香撲面而來,紅木嵌玉的葵花床上坐著頭發花白,穿著松花緞繡花小襖的楊老夫人。
楊老夫人紅著眼楮抬起頭,顯然是剛剛哭完,看到常大太太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向常大太太伸出手去。
楊老夫人和常老夫人是同胞姐妹,兩家平日里走動很近,加之楊家人丁單薄,常家時常幫襯著楊家。楊老夫人最喜歡常大太太,常大太太知書達理、聰明練達,早早就幫著常老夫人管家,如今楊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楊老夫人更是沒了主意,將全部期望都放在了常大太太身上。
「本是要尋你們來吃宴,誰知出了這事。」楊老夫人說著將手中的信遞給常大太太。
常大太太顧不得坐下,忙將信打開,只看向後面的幾行小字,「楊大人被御史會審,現已拿問,速速打點上下。」
常大太太心中一陣亂跳,卻強作鎮定,「可是從安慶來的信?」
楊老夫人也不瞞著,「收到信便托消息去親家府上,」說著期盼地看常大太太,「我老婆子在家言路不通,大老爺可有什麼門路去探探?」
常大太太坐下來,滿臉擔憂,半晌才道︰「不瞞老夫人,楊老爺的案子京里已經有了旨意,擬監斬侯……」
常大太太雖說的格外小心,還是將楊老夫人嚇得怔在那里。
看著泥塑般的楊老夫人,屋子里的氣氛立即變得更加凝重。
常大太太忙起身從丫鬟手中接過熱茶,小心翼翼地奉給楊老夫人,「老夫人也別急,這會兒子在火頭上,還沒有真正用銀錢,說不得有轉機。」
楊老夫人听得這話才哭出聲來,「秉政我兒啊,這可怎麼得了。」
話音剛落,就有執事蒼白著臉進屋傳消息,「突然有官家進了東街的兩家藥鋪,說是要盤查,鋪子里的管事和伙計全都被攆了出來,管事這才過來報消息,不知怎麼辦才好。」
楊家好歹是名門,在京中開藥鋪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更何況如今楊老爺已經是從四品的大員,即便是有些風吹草動,楊家也不該被波及。
楊老夫人臉色鐵青,安慶那邊才傳來消息,沒想到京里就有了動作,這場風雨來得這樣快,難不成楊家的祖宗基業就要毀于一旦。
楊老夫人看向常大太太,緊閉著嘴說不出話來。
看到楊老夫人驚駭的情形,屋子里頓時亂成一團。
照這樣下去,很快外面人就都會知曉了。
常大太太看向屋子里幾個束手無策的媽媽,低聲吩咐,「約束好屋子里的下人,不要將消息傳出去,」說著又看旁邊站著的執事,「去其它藥店問問情形,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報進府中。」
常大太太這樣一說,楊老夫人頓時醒悟過來,穩住現下的情勢是最重要的,畢竟朝廷的旨意還沒有明發。
家人各自去行事,楊老夫人的手仍舊不停地顫抖,「到底是多大的案子,怎麼就……連喘息的機會也不給我們……如今家中只有我這一個老東西,我要怎麼辦才好?……秉政就是不肯听我的,若是就守著祖宗家業,哪有如今的禍事……」
楊家祖上是杏林傳家,三代做到太醫院院使,楊秉政祖父因皇子醫案被牽連大傷元氣,之後楊家落敗,加之子嗣凋零,只單傳到了楊秉政,楊秉政天資聰穎不願承繼祖上醫術,一心想著科舉仕途,中通八年中了探花,楊秉政為官謹慎,楊家靠祖上傳下的十幾家藥鋪興家,銀錢上不需旁路,加之任上一直清正廉明,楊家也因此漸漸興旺起來,如今官拜安慶府知府。
楊秉政為官在外,楊大太太本留在家中照應楊老夫人,只是身下不曾有子嗣,跟在安慶府的兩個姨娘肚子皆不爭氣只生了小姐楊茉蘭,楊老夫人心中焦急,這才打發了兒媳動身去安慶一是照應楊秉政,二是安排楊家後嗣。
這樣一來,楊家老宅就只留下了楊老夫人和小姐楊茉蘭。
常大太太忙從旁相勸,「恐還會有別的消息陸續傳過來……如今楊大人和太太不在京中,都要靠老夫人上下安排。」
常家是前朝名將,大周朝開國功臣,先帝繼位時因非嫡系,加之族中沒有出類拔萃的子弟因此沒落,卻在京中已久歷經幾朝,見慣了官場中的起伏,遇到這些事格外有個主意。常大太太做事也格外妥當,這時候能伸手幫忙,如同給了楊家一線生機。
楊老夫人萬分感激,一手拉著常大太太一手將幾十年不離身的佛珠轉的發出清脆的聲響,常大太太如今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想到這里,楊老夫人擦干了眼淚,向常大太太討主意,「你說說可怎麼辦才好,總要有個最壞的打算。」
常大太太穩了穩情緒,想到了法子,「照現在的情形,該叫人快去將京里的藥鋪都通一遍,鋪里的余銀都盤點拿出安置,家里的窖金也要仔細查點,細軟等物也要有個去處,以防差官真的來府中,到時候查抄就什麼也逃遁不出了。」
沒有銀錢先不說怎麼救人,闔府這麼多人也要生活,不管多大的家業,只要一抄家產就完了。
這里面的厲害關系楊老夫人如何不懂,這樣一想,忙連著喊人去安排,又讓府中管事來對賬。屋子里進進出出幾撥人,總算是安排出些眉目,楊老夫人感激地看向常大太太,「還好有你在。」
常大太太出自書香門第,父親是朝中有名的直臣,風骨聲名在外,常家登門求親了幾次才能將常大太太娶進門。常大太太進了常家,果然成了常老夫人的幫手,楊老夫人常思量,若是她有這樣的幫手也就不用這般辛苦。
說到底楊家到底是子孫不昌,身邊的幫襯的人少,可依托的親戚細算起來也沒有一個,楊老夫人將細軟寄給京郊的旁支托管一些,剩下的又不知道怎麼安排,忙看向常大太太,「三姐的壽材還寄在我們府中,今日若是能押抬出去,也好幫我們家逃遁些本錢。」
常大太太一怔,半晌才明白過來,「您是說要將銀錢放在我們老夫人的壽材里?」
「我讓人將家中的金子、借據封好放進壽材中,您府上抬走也是順理成章,等風聲過去,我們將來也好依仗活命,」楊老夫人說著就向常大太太拜下去,「如今家中出事,也只有你能托付,再難尋到旁人。」
常大太太忙伸手將楊老夫人扶去坐好,眼楮也紅起來,沒有了往日的平靜,「老祖宗,您還不知曉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了,我將您當做長輩一般,如何能袖手旁觀,再說我們兩家還有這樣的關系在,豈是尋常就能沖斷的。我們家老夫人常說,對您就如同對她一樣,當年若不是楊院使救回我們家老太爺,哪有如今的常家,我來之前老夫人也囑咐我盡量幫襯……」
楊老夫人淚眼看著常大太太,「那……事不宜遲,我就讓人將東西準備好,大太太回去的時候,我讓家人將壽材一起送還。」
常大太太還有些猶豫,卻如今的情形不容推月兌,「只要能幫楊家度過難關,我想辦法安排就是。」
府中的執事全都調動起來,常大太太陪著楊老夫人正說話,一個媽媽臉色蒼白地沖進來,「不好了,小姐從台階上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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