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姨娘去年生下了個男嬰,可沒過多久男嬰就通身變成了金色夭折了,楊老夫人請普塵大師來做道場,普塵直言恐是惡兆,男嬰小殮一過,楊老夫人做主要將陸姨娘放出府去,還是楊秉政不肯,求楊老夫人看在陸姨娘生下楊茉蘭的份上,容她留在楊家,楊老夫人本想等楊秉政回到任上,再將陸姨娘挪去莊子,楊秉政卻將陸姨娘帶去了安慶。
秋桐從楊茉手中將茶杯接過來「跟回來的下人說,今年初陸姨娘又有了身孕,結果還沒有足月就落下來,老爺生怕老夫人知曉了生氣,一直使人瞞著。」
這樣說,陸姨娘的事是被普塵大師料準了,怪不得秋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秋桐似是很有主見,楊茉看向秋桐,「照你說,我該怎麼辦?」
秋桐仔細想了想,「就讓人直接回了陸姨娘,讓她看在生養了小姐的份上,別給小姐再添麻煩,小姐也是寄人籬下,如何還能顧得上旁人。姨娘若是真的看重小姐,自然不會再來央求,若是不肯,那小姐也不必再顧念情分。」
秋桐的話,乍听過去很有道理,陸姨娘人人避之不及,她本就是陸姨娘所生,再和陸姨娘有了牽連,恐在常家不能立足。
可她畢竟不是個完完全全的古人,只因為身份差別眼中只有嫡母,對生母不聞不問。來到這里卻又要遵守這里的規矩,這里根深蒂固的觀念,不可能因她的想法而起變化。
楊茉長長地嘆一口氣,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適應這個世界。
最讓她擔心的還是將來,她一個孤女在常家,命運完全掌控在常家長輩手中。
楊茉忽然想起來,「家中的郎中有沒有說陸姨娘生下的孩子是什麼病癥?」
秋桐搖頭,「郎中說不出,大家才覺得怪異……」
話沒說完,只听院子里傳來小丫鬟的聲音,「余媽媽您來了。」
余媽媽在常大太太身邊管事,常府的事都逃不過她的眼楮,常大太太這幾日歇在娘家,卻不忘了讓余媽媽每日過來照應,余媽媽倒是也不敢怠慢,事事安排周到。
春和上前服侍著楊茉整理好衣衫,余媽媽也撩開簾子進來內室。
見到楊茉,余媽媽規矩地上前行禮。
楊茉忙道︰「媽媽快別這樣客氣。」
余媽媽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來,「小姐的臉色是越來越好了,太太回來就問有沒有請郎中再來看看,生怕誤了小姐的病。」
以楊茉蘭一生為代價,又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楊茉比誰都清楚什麼叫事事謹慎,于是乖巧地頜首,「身上好多了,勞煩媽媽說一聲,也好讓大太太放心。」
余媽**眼楮就眯成了月牙,圓圓的臉一展顯得格外親和,將手里的紅木漆盒子放在矮桌上,「這是太太從娘家帶的紗花,」說著笑容在臉上停頓片刻,雙手才縮回袖子,「小姐好生休息,奴婢這就去回稟太太。」
秋桐忙上前打簾將余媽媽送出屋。
余媽**話是什麼意思,先是說她身子越來越好了,又提到從娘家回來的常大太太。余媽媽看似十分謙和,卻句句話中都透著一股的深意。
春和去將矮桌上的紗花拿來遞給楊茉看,寶藍色頂金堆紗宮花,上面綴著細小的瓔珞,如同清晨的露珠,精致又漂亮,春和笑著道︰「我去問問,太太是不是給大家都帶了兩朵。」這樣就知曉大太太是不是依舊看重小姐。
楊茉知曉春和的意思,卻只是看了眼紗花就將盒子合上,看不看重一個人並不是表面上這樣簡單。
楊茉抬起頭吩咐春和,「出去打听一下,常家長輩什麼時辰起身。」
春和一時怔愣,秋桐眼楮卻亮起來,「奴婢和漿洗的婆子是同鄉,今天早晨我們還一起說過話,我答應要幫她做些家鄉的醬菜。」
秋桐這麼快就和府里的下人相熟了,打听消息就會容易的多。
秋桐出門去打听消息,春和這才問楊茉,「小姐為什麼要問這個。」
楊茉試著活動手腳,讓春和攙扶著慢慢站起身,脊背直起來,楊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比她想的要好,走起路來很輕松,頭上的傷也不再疼了,「明天起,我要去給大太太請安。」
春和有些驚訝,「您的病才好,就算要去請安,也要再過些時候。」
禮數上的事,是越早越好,前世的經驗一直在提醒她。
不一會兒功夫秋桐打听出來,「都是在卯正時就去大太太房里請安。」
卯正就請安,也就是說要寅時起身,春和道︰「這麼早,咱們家里要等到卯末。」
大家族里規矩大,不像楊家平日里只有祖母和她,大家都隨著她的性子,她就算卯末不起身,也沒有人來催。
楊茉看著笸籮里的針線,「既然來到了常家,以後就要改一改,你們不必說,就是手下的小丫鬟也要約束好,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春和听著大小姐的話,不知怎麼的怔愣起來,大小姐和從前不一樣了,楊家就只有這一位小姐,不管是老夫人還是太太都寵著,整日里就是歡歡喜喜,不曾問過家事,小姐沒醒過來她還在心里擔心,小姐知曉現在的處境能不能撐得住,沒想到小姐倒這樣冷靜,不但沒有哭鬧,反而這麼快就著手安排身邊的事。
春和想著眼淚就流下來,剛要用袖子去抹眼角,抬起頭來卻迎上一雙關切的眼楮,「這是怎麼了?」
春和慌亂地將眼淚擦干,眼楮也不敢去看小姐,「奴婢只是覺得在家中哪有過這樣的情形,小姐受委屈了。」
從前麼?
昏昏沉沉這麼多天,她也想了明白從前不復再,她要看的是以後的路,既然上天如此安排,她只能接受,躲避不開,她就要好好的活著,活出一個新的楊茉蘭。
慶幸的是有前世的警示,讓她知曉前世被常家人算計,在前世的記憶中,常大太太是很喜歡楊茉蘭的,得知皇上賜婚,常大太太因此大病一場,楊茉蘭在床邊侍奉常大太太湯藥,兩個人說到婚事相對流淚,這一幕幕回憶起來,並不像全都是假的。
更何況常老夫人念在楊老太太的面子上,對楊茉蘭一直多家照拂。
就現在的情形看來,以常家長輩對她的態度,和常、楊兩家的關系,楊茉蘭和常亦寧好歹有口頭的婚約,怎麼就會落得如斯地步。
能讓前世的一切重新開始,也許是將她從現代拉到這里的補償。
她要仔細謹慎,想方設法在常家立足,揭開害得她前世慘死那個人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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