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看著露出欣喜的神情，是從前給小姐量衣的姜婆子。
姜婆子圓圓的臉上透著親昵，躬身听著管事媽媽吩咐。
「老夫人說了，多給小姐做幾套衣裙，衣料不夠盡管開口。」
「夠了，夠了，」姜婆子一件件衣料看過去，「能做六條裙子，六套褻服，桃紅、荷花色、品藍兒做褙子，那塊海棠紅的先做過兩日就能上身了，剩下的料子做三套小緊身、三套夾襖、三件四瓖的背心，您要是信我，就讓我再添打絨線和一百小南珠，做幾雙繡鞋。」
管事媽媽听了很高興，將身邊的丫鬟叫出來，「有一雙巧手，讓她給小姐做鞋襯，免得小姐穿著不舒服。」
安排好一切，管事媽媽向楊茉行禮，「奴婢還要去幾位小姐那里安排，就先退下了。」
楊茉回了禮將管事媽媽送走。
眼見著大家都退下去，屋子里沒有了旁人，姜婆子才敢開口說話，「听說小姐受了傷，幸虧養好了。」邊說邊拿起尺子在楊茉身上小心翼翼地量起來。
姜婆子從外面來應該知曉不少的事，秋桐和春和對視一眼，還是秋桐先放下手中的笸籮道︰「師傅從外面來，有沒有听說我們家的事？」
姜婆子收斂了笑容，小心地看楊大小姐一眼，見大小姐沒有阻止的意思才低聲道︰「倒也沒什麼。」沉下頭臉色有些不自在。
廊下的白鸚鵡忽然「撲稜」地一下扇動翅膀，學著人的聲音嘆了口氣，姜婆子猛然听過去嚇了一跳，手里的尺也差點落在地上，好半天才僵硬地賠笑，「已經量好了，小姐就放心吧，我一定親手做精細。」
楊茉頜首轉頭吩咐春和倒茶來。
小丫鬟也搬來折杌讓姜婆子坐下。
姜婆子不敢實坐，只挨了個邊。
楊茉看著姜婆子，在楊茉蘭記憶里將姜婆子回想了一遍。
姜婆子明顯的有些拘束，仿佛是有話不敢說的模樣。
從前在楊家，姜婆子來了總是給她帶許多府里見不到的小玩意兒，哄得她高興，開開心心地讓姜婆子量尺寸，現在她來到常家，姜婆子也多了些規矩，楊茉想了想問道︰「有什麼話不好說？」
姜婆子目光閃爍，半晌才嘆口氣，左右看看很害怕的模樣，「小姐別怪，外面有些閑言碎語，小姐還是不知曉的好。」
越這樣說，她就越好奇。
姜婆子抬頭看了楊茉幾次，知道托不過去才道︰「都說咱們太太的喪事做的簡單……太太不能好好入土為安……如今還在府里……」
話說的很隱晦，大家卻都能听明白，姜婆子是說楊府鬧鬼。
秋桐豎起眉頭來，聲音比往常尖銳許多，「問你外面的情形，你倒搬弄起是非來了，這些話也能輕信的，」說著去看楊茉，「小姐別理她，我看她是老糊涂了，再這樣貧嘴毒蛇，看我不撕了她。」
姜婆子臉色一變忙起身告饒，「小姐饒了老身，老身原本也是不想說的，」說著伸出手來摑臉，「好的不說，偏說這些招人嫌的。」
姜婆子垂頭喪氣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話已經說到這里，不用再藏著掖著，楊茉坐下來看向秋桐，「讓姜師傅將話說完。」
姜婆子如蒙大赦般停下手里的動作，謙卑地躬身道︰「大太太慈悲，從前老身家中有難都是大太太幫襯，老身家中哪個沒吃過楊家的恩惠，老身听說這些特意買了紙錢去府外燒了，倒真是見到了從前府上的家人，也是去吊唁的，說起了府里有動靜的事，是家人燒紙遇到路人藏躲才有的。」
楊家的家人分發投靠的，出京還鄉的，只有她身邊留了些人一起帶進了常家，半夜去燒紙錢的又是誰？
楊茉道︰「你說的家人是哪個？」
姜婆子不敢隱瞞，「是跟著陸姨娘的，陸姨娘如今是無處可去，就將身邊的家人遣了干淨，家人都說，陸姨娘也撐不了幾日就要跟著老爺、太太去了。」
楊茉驚訝地看向姜婆子，在楊茉蘭的記憶中關于陸姨娘的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也是些不好的，每次提起陸姨娘，心中總是下意識地排斥，在古代孝順是一心對嫡母，可是經過了現代的教育，楊茉已經和從前的楊茉蘭不一樣，對生她的姨娘不能再選擇漠視。
姜婆子慌忙道︰「這我可不敢胡說，家人還在說，陸姨娘已經不是楊家人，就算殉了又能怎麼樣，」邊說邊悄悄去看楊茉，「可誰也勸不動姨女乃女乃。」
陸姨娘是打定主意要殉葬所以才托人送消息，想要見她一面。楊茉將目光落在姜婆子身上，姜婆子說完話就停下來微低著頭，仿佛怕被人看透似的。
春和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是秋桐看到了楊茉投過來的視線，秋桐心念一動，立即從旁邊將裝絨線的笸籮拿出來遞給姜婆子，「里面的楊妃色是我們昨兒才理出來的，正好縫了海棠紅的裙邊，你好好做著還像從前一樣，好處少不了你的。」
話茬被打斷，姜婆子再不敢多嘴，立即站起身賠笑，「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做。」
春和送了二兩銀子上來，姜婆子推月兌著不敢收，「府里已經給打賞了。」說著卻眼巴巴地看著銀子，最終還是經不住將銀子收了才離開。
秋桐眼楮里多了些諷刺，楊老夫人喜歡踏實能干的下人，姜婆子進府裁衣服總是很少說話，裝作老實巴交的模樣，如今進了常家，立即就露出本性來。
楊茉仔細思量姜婆子的話，姜婆子雖是別有所圖，她說的話也不一定全是假的，「有沒有法子讓人去打听一下陸姨娘那邊的情形。」
秋桐頓時一怔，她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小姐……姜婆子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說陸姨娘……」抿抿嘴唇，「余媽媽特意囑咐，讓我們不要在小姐面前提外面的事。」
是常大太太不喜歡她和陸姨娘有牽連。
若是這時候她打發人去見陸姨娘就會得罪常大太太，常大太太管著常府沒有什麼能逃得過她的眼楮。
現在她還沒為自己找到出路，按照長輩們定下的約定，她和常亦寧有婚約，常大太太是她將來的婆婆，不管她要走那條路，都要先穩住常大太太。
為了一個不牢靠的消息去冒險，到底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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