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夫人道︰「她那里懂得許多，只是心里喜歡便在楊家學了一陣子，醫書倒是沒少看，不過是一知半解罷了，不會看脈，只學做了些藥膳，讓她床前奉藥也倒是能用得。」
常三小姐喜歡學習藥性，因此祖母將家中不少的藥膳方子都講給了常三小姐。
大家都知曉楊家不光是會看脈，調養之法還承了學識淵博的姻家。楊家子弟雖然廢棄了祖上的杏林之功，常三小姐卻從中得益了不少。前世楊茉蘭對常三小姐的婚事知曉並不多，只是隱約听說魏夫人看上了常三小姐的孝賢。
就是和魏家結親之後，常大老爺滿了丁憂才被朝廷起復，這是聯姻換來的利益共享。所以常家極力促成這門親事。
魏夫人輕頜首，「大太太過謙了，若論醫術，哪個能及得上楊家，沒有這個悟性楊老夫人也不會花心血教三小姐。」
楊茉看著自己的衣角，比起常三小姐，她這個正經的楊氏後人不通半點醫術。有她在一旁，她和常三小姐優劣立現，她就規矩地做好一叢小草。
常三小姐聲音柔美，「我也只是敢給長輩做些吃食。」很是謙遜，那漂亮的臉頰上帶著謙恭的笑容。
楊茉抬起頭來不經意間看到常二太太含在嘴邊的一絲輕笑，那笑容一閃而逝，讓人難以捕捉的更清楚。
待客的時間太長，常老夫人有些坐不住，吩咐陳媽媽要去更衣。
常三小姐忙上前伺候。
楊茉也起身去伺候常老夫人，拿起姜黃色的繡鞋，楊茉特意伸手整理常老夫人那寶相花花紋的襪子，模上去常老夫人的足踝和小腿十分腫脹，楊茉輕輕按下去又隔著襪子撫模，剛才試壓的地方沒有恢復原狀。
和她猜想的一樣，是水腫。
常老夫人眼瞼周圍厚重、明亮，並不是因體態臃腫才能有的情形，現代醫學診斷鑒別已經很發達，仔細分辨就能看出哪些屬于常態，哪些是病容。常老夫人臥床這麼久病情一直沒有好轉，可見是服用的藥劑並不一定對癥。
若是在現代她必然會給病人開張檢驗單子，只要等化驗結果出來，她就能對癥下藥。可是現在莫說要化驗，她開口說出常老夫人的病癥和腎髒有關，就會被人當成瘋子。
見楊茉還沒將老夫人的鞋穿好，常三小姐過來幫忙，「這是新鞋，松口緊了些。」很有耐心的樣子，仿佛經常這樣做。
常三小姐攙扶著常老夫人出門。
魏夫人看著常大太太笑，「有這樣孝順的女兒在身邊，大太太好福氣。」
魏夫人身子雖不好卻為魏家生了兩個子嗣，一位小姐。
常大太太笑著讓丫環給魏夫人換茶，「您家里的小姐才真是討人喜歡。」
說到魏家的小姐，常二太太掩嘴笑，「夫人哪日將小姐帶來做客，上次我們老夫人讓我請經文，謄抄幾次老夫人都不滿意，還是二小姐用蠅頭小楷抄了一篇，要不然這差事我還不知曉什麼時候能交上。」
眾人听了都笑起來。
魏夫人道︰「二太太會說話，樂梅那孩子整日在家中也就是做做這些。」
……
陳媽媽和丫鬟將常老夫人扶著去套間，楊茉站在廊下听屋子里的動靜，站了一會兒就看到秋桐從外面進來。
秋桐面色如平常，只是步子比平日里快些。
看到楊茉，秋桐急切地嘴唇一抖，兩個人走到穿堂，秋桐又略微張望，這才低聲道︰「不好了，陸姨娘唆使人到府前鬧起來，說什麼也要見到小姐，府里的家人轟不走，拉扯中還沖撞了魏家的車馬，前院正將消息傳進來。」
前世陸姨娘也是這樣鬧起來，常家為了息事寧人，用了一大筆銀子打發，從此之後楊茉蘭在常家更加抬不起頭，常大老爺動輒就提起這件事，常大太太因此也受了責怪。楊茉抬起頭，不知哪里飄下的雨絲一下子落在她額頭上，耳邊傳來楊茉蘭在心底翻騰的聲音，就似一具舊琴弦，沙啞、沉悶、用盡全力顫抖，卻最終只能斷在那里，留下不絕耳的嗡鳴，震得她耳朵半晌听不到別的聲音。
該來的還是要來。
前世楊茉蘭生產之前，常家下人還一輪紛紛，生怕她會生下禍胎，她為了正名定要將孩子生下來，哪怕死也要人知曉，她不是災禍。
楊茉蘭寄人籬下養就了懦弱的性情，卻在骨子里仍留著幾分剛強。
秋桐正準備再說話，外面的管事進院子來道︰「郎中進府了，要給老夫人請脈呢。」
魏夫人听了就起身告辭，常老夫人正好從套間里出來，伸手留住魏夫人，「過幾日就要來給我調方子，你們也別見怪，我已經讓人做了宴席，今兒一個都不能走。」
魏夫人不好意思地道︰「老夫人的病還沒好，我們在這里老夫人不得將養。」
「哪里就差今日，」常二太太也勸起來，「夫人們一來，我們老夫人也有了精神。」
大家這樣說，魏夫人只好客隨主便，重新坐下來。
常大太太吩咐下人端些茶點，一時之間下人捧著青花釉白瓷碟絡繹不絕，楊茉趁著這時慢慢地走回常老夫人身邊坐下。
不多一會兒又有媽媽稟告，「郎中在門外候著。」
常老夫人這才讓常三小姐扶著去東側室里，楊茉想要跟上去，听听郎中怎麼斷常老夫人的病癥，才剛要起身，常三小姐飛快地 了一眼魏夫人，立即關愛地將楊茉留在椅子上，「祖母有我跟著，妹妹就安心陪著長輩說話。」
這樣一來，楊茉不好拒絕常三小姐的好意。
郎中去了東側室診脈，魏夫人喝了口茶，崔大太太說起今年的衣料，「今年都喜歡鮮艷的顏色，二太太褙子就做得漂亮。」
常二太太笑著道︰「還是去年的料子，今年才拿出來剪裁。」
听著大家說話，楊茉轉頭正好瞧見余媽媽站在那里，余媽媽目光閃爍，正不安地向常大太太那邊張望。
常大太太起身要去廚房里看看，主僕兩個徑直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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