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記 第九章 眾里尋他

作者 ︰ 一笑傾心1001

馬珍妮離開報社已經半個多月了,馮冪蘿始終提不起精神來。或許有一點感傷閨蜜的離去,但是更多的是對現實的難以接受。

從父母的呵護到象牙塔的成長,雖然睿智聰慧的馮冪蘿比同齡人要冷靜得多,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出身社會未久的小女孩。

關系、後台、趨炎、陰謀、斗爭……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惡心。這是發生在她身邊的事,這是她引以為傲的世界上最正義的所在。就是這個她鐘愛的地方,卻赤luo果地在她面前上演了一部最骯髒的電影。

耳邊還想著嚴琴琴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堅守的東西。」報社里的那些當權者,就沒有要堅守的嗎?不,他們沒有要堅守的東西,如果堅守就不能讓馬珍妮來這里,如果堅守就不能一味照顧而不傳授于她,如果堅守也不會設計陷害一個天真的女孩!

馮冪蘿很迷茫,非典帶來的凝重空氣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來,堅持公平和正義的夢想也被撕得粉碎。她迫切地想見到邢源,此時此刻只有他才能給她帶來歡笑。雖然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丑陋的東西,可是愛情還是很美好的,不是嗎?

邢源告訴馮冪蘿,他的實驗已經進行了過半,5月8日需要回學校一周整理論文去給期刊投稿,到時馮冪蘿就能見到她日日思念的伴侶了。

想到邢源,馮冪蘿又釋懷了。這個社會太大太復雜,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或事,自己又何必糾結在一些無法掌控和改變的事情上呢?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吧?

為了給邢源一個驚喜,馮冪蘿去買了幾套新衣服。她和身邊的女孩子一樣,掙的錢一半都花在打扮上了。另一半,她也沒能存下來,買書或是電影光碟就花得差不多了。

就在馮冪蘿拎著大包小包在麗都商場門口打車時,楊偉明打來了電話。「小馮,我老婆突然羊水破了,我得馬上送她去醫院,你能幫我去現場錄個音嗎?」。

馮冪蘿雖然今天休息,但是也知道楊偉明有一個現場要采。內容是秦州市的一個人來濱海工作,戶口落在了濱海某單位的集體戶上,但是兩年前他的戶口被人莫明其妙從派出所遷走了。

「濱海說已經辦了遷出手續,可是秦州卻說沒有落下。我現在著急結婚,沒有戶口不能登記房子也不能買。」秦州人昨天在熱線電話里透露出來的焦急,感染了馮冪蘿,她馬上把這個線索,轉給了楊偉明。

所以今天,楊偉明的工作就是幫秦州人去派出所補辦一個戶籍遷移證,並以此為例出一個濱海遷移落戶的相關稿件。

楊偉明家里有了急事,馮冪蘿也非正式記者,所以只能去幫楊偉明錄下當事人的話,協調派出所需要楊偉明帶著她一起去。

雖然只是一份小小的錄音,但是卻代表著馮冪蘿可以獨立去完成一件事,這讓馮冪蘿又開始有所期待。

馮冪蘿顧不上回家,拎著東西趕回報社,從廖亞楠那里借到了一支錄音筆。社會部一共只有兩支錄音筆供記者采訪時輪流使用,平時楊偉明去借她總是推三阻四讓他填各種單子才行。這次卻讓馮冪蘿簽了個字就直接遞給她了。

廖亞楠今天穿著大紅的長袖襯衣,頭發也用心地扎了起來,可以看出來她的心情出奇地陽光。馮冪蘿來找她領筆時,她甚至送出一個難得的微笑。

馬珍妮走後,馮冪蘿沒有了八卦來源。她根本不知道廖亞楠一年以前離婚了,而今天那位前夫先生約了她吃飯。離婚以後,廖亞楠總是給人一種怨婦的形象,為了擺月兌別人眼里的這種印象,她總是選擇大紅大紫的衣服,來掩蓋內心深處的悠怨。

但是今天她不需要掩蓋,因為她現在看起來信心滿滿,仿佛一頓飯之後,她就可以與心愛人男人再續前緣,至于平時看起來並不入眼的人和事,今天也能變得可愛起來。

「張先生,你現在在哪里,我是濱海都市報的馮記者,楊記者今天有急事,我先替他去你那里了解情況。」馮冪蘿緊緊地撰著那支剛借出來的錄音筆,整理好采訪本和照相機,開始聯系當事人。

「你好你好馮記者,我現在在外面,一會和你聯系啊。」電話那頭,是一個滿口秦州口音的小伙子。

「現在是下午二點半,我今天下午錄完音,明天上午楊記者帶著我去派出所采訪,中午回來把稿件做好,後天就能刊出發行了。」馮冪蘿滿心歡喜的計算著這篇稿件的進度,等待著秦州人的約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馮冪蘿再打電話,那個秦州人就不再接听了。直到四點鐘,秦州人才告訴她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要她去派出所隔壁的銀行大廳里見面。

「現在用的是夏時令作息,銀行應該五點半下班,我趕過去還來得及錄音。」馮冪蘿收拾好東西,就趕到了銀行。她坐在銀行的業務等待區里,調整好錄音設備,做好所有的采訪準備。

秦州人仍然沒有出現,臨近下班,來銀行辦業務的人越來越少。到了下午五點,等待區里只有她一個人在坐著了。門口一個保安樣子的進來詢問她是否在等人,就又出去了。

銀行下班了,秦州人一直不接電話,馮冪蘿無奈地回到了報社,現在是晚上七點,辦公室里沒有一個人。楊偉明要是知道她一份初訪錄音都做不好,是不是會生氣?秦州人為什麼要放她的鴿子?

馮冪蘿越想越氣憤,她用嚴琴琴桌上的責編電話撥通了秦州人的手機,電話接通了。當對方知道打來電話的是馮冪蘿後,忙說不好意思。並且告訴她今天一說自己叫了記者,派出所的一會就給他辦了戶籍證明,他已經在回秦州的火車上了。

原來找她來盤問的那個,不是保安,而是警察!馮冪蘿上網查找了保安的服裝與警服的不同,確定了她今天,已經被秦州人當成了辦事的工具。

這個事實讓馮冪蘿難以接受,她只是想和楊偉明一起,幫那個人找回戶口,然後給更多的人提供信息啊,怎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馮冪蘿如坐針氈,雖然這個稿子不是明天一定要的,但是確定的選題,楊偉明家里情況那麼緊急還要接手。到現在弄成這樣,怎麼向他交待?

當馮冪蘿萬分無奈地把這件事告訴楊偉明時,他的反應卻並不著急︰「你是說咱們被當‘槍’使了吧,這很正常啊,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原來被人利用,在媒體介的行話是「被當‘槍’」,而且是正常的事。馮冪蘿覺得很委屈,她和她的同事,是真心想幫助那個秦州人啊,而他為什麼就不能等他們來了一起采訪這件事呢?

馮冪蘿滿心氣憤,和邢源只能短信聯系,沒有辦法說清楚今天這樣離譜的事。馮冪蘿想和吳小英聊一聊,但是她又未必能理解這個圈子里的奇奇怪怪。好在,還有一個馬珍妮。

「你真不知道,今天憋氣死我了。」馮冪蘿大著嗓音向馬珍妮講述今天的悲慘遭遇時,呂昊儒走進了辦公室。見到馮冪蘿這麼不冷靜的表現,他有些詫異。

看到呂昊儒進來,馮冪蘿急急地掛斷了電話,並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實向他進行了匯報。「那最後,那個秦州人拿到戶籍證明了吧?」呂昊儒似乎沒有把她馮冪蘿的委屈當回事。

「拿到了啊。」

「那你還氣什麼?」

「我們的稿子啊,流產了!因為他後面的采訪不能做了。」馮冪蘿有些恨恨。

「別人也許只是想解決問題,不想接受采訪。缺少一個當事人,戶籍政策的稿子就沒法做了嗎?你這幾個月,究竟學到點什麼?!」呂昊儒的坷責讓馮冪蘿的臉瞬時慘白,他從門口的桌台上拿了兩份當天的二版清樣,就出去了。

入職幾個月來,雖然有廖亞楠不時的針對和李佳偉偶爾的口不擇言,但是被領導罵這還是第一次。

記者,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職業?需要青春,因為記者總是行進在路上;需要敏銳,因為記者總是要找出不同的角度;需要執著,因為記者不可以隨便說放棄……這是進入報社之前,馮冪蘿對記者的了解。

然而辦公室里的針鋒相對、馬珍妮式的外界權力、被當槍的無奈憤懣,加上領導無理的謾罵責難,這就是真實的記者嗎?做記者,就必須面對這一切嗎?美麗真的只能存在幻想,記者已經不是正義的化身了嗎?

想到這些,馮冪蘿再也忍不住,她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她只有24歲,初出茅廬,想要在媒體界里一展抱負。為了證明自己,她甚至放棄優越的時政部,選擇了只有男孩子才能堅持下來的社會部記者。而現在,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對她說︰「你錯了,你這個傻瓜。」

「怎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在哭啊?」溫柔而坦然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是幾個月前在報社後巷有過一面之緣的高瘦男人,他又打開自己的手包,拿出一張面紙遞給了滿臉是淚的馮冪蘿。

彼時的馮冪蘿梨花帶雨,而身邊的男人溫文爾雅,這稍顯曖昧的一幕,被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廖亞楠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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