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慈仁宮,康熙的心情低沉到了極點,剛才太後只字不提洛語葶,自己也不能問。怎麼問,洛語葶無名無份,按照宮里的規矩,她只是個上不了台面的人。
康熙按著胸口,疼痛越來越嚴重。李德全看著康熙臉色不好,急忙扶住。
「皇上,還是回乾清宮歇著吧。」
康熙搖搖頭,看著一側的太子,太子被康熙哀傷的目光盯的,渾身哆嗦了一下,跪倒在地,眼圈紅了。
「皇阿瑪,大姑姑是二月初五歿的,太醫說是癆病,無藥可醫。兒臣已經將鄭和秀羈押在大牢,就等著皇阿瑪回來審問。還有大姑姑的遺體兒臣用了冰棺,兒臣知道皇阿瑪心里難受,兒臣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著皇阿瑪回來,讓皇阿瑪見見大姑姑。」
太子說著,伏地嗚嗚低聲哭泣,或許是想到蘇麻對他的好了。
「還有,伯王自從大姑姑去後,一直纏綿病榻,兒臣前日去探望,伯王幾乎不認得兒臣了。」
太子的嗚咽聲,讓康熙無盡的悲涼。
「四弟弟瘧疾,已經一個月了,不見好。還有,還有,皇祖母把洛姑娘趕出了京城,兒臣攔不住,十三弟追趕洛姑娘也離開了京城,至今下落不明,皇阿瑪啊,兒臣真是如履薄冰如履薄冰啊,皇阿瑪在戰場患病,兒臣好比天要塌了,兒臣在京城夜夜不能寐,兒臣恨不能自己上前線換回皇阿瑪,皇阿瑪啊,你可回來了,兒臣……兒臣……」
太子已經泣不成聲,康熙的眼眸慢慢的被淚水模糊了,自己這個兒子,在自己的百般呵護下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累過,現在看看,消瘦了,跪在地上,衣服都四面不挨了。
康熙雙手攙起太子,之前的一切猜測、懷疑都在太子的哭聲中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對這個兒子的疼惜。
「都這麼大了,還哭哭啼啼,讓外人看見,豈不有失威儀。朕沒有怪你,生老病死,誰都擋不了。朕在戰場,你在京城,這一年,你也體會了,管理一個國家要多難,人人都說當皇帝好,可是誰知道這里面的苦楚。胤礽啊,你要明白,你要明白啊。你大姑姑她……哎,不說了,你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太子抽抽噎噎,施禮離開。康熙看著太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心里的酸楚無邊無際。
康熙慢慢走進了靜心苑,精心苑成了白色的海洋,刺痛了康熙的眼楮。一年前,他離開京城離開皇宮的時候,蘇麻還曾說,等他凱旋了,她親自下廚,犒勞他。可是現在,他回來了,蘇麻卻走了,永遠的走了。
康熙走進蘇麻的堂屋,冰棺里,蘇麻靜靜的躺著,臉上蒙上了一層冰霜。康熙伸手想要模模蘇麻的手,可是指尖觸到蘇麻的手背,倏然縮回。冰涼通過那一瞬間的接觸,蔓延了康熙的全身。
「蘇麻,朕回來了,朕回來晚了。你怎麼就……」
康熙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蘇麻喇姑的倩影立刻浮現在眼前,尤記蘇麻剛剛進宮時,一臉怯怯,太皇太後面前,雖然禮數周全,卻依然渾身怯意,連回話的聲音都是抖的。
後來,他們一同吃一同住,蘇麻從此後成了他的貼身宮女,成了他的姐姐,成了他的啟蒙老師,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以至于後來蘇麻到了出宮的年齡,二哥福全求太皇太後把蘇麻嫁給他,自己竟然嫉妒了,蘇麻是他的,永遠都是,永遠都是,誰都不能搶走。
可是現在,蘇麻永遠的離開了,再也不是他的蘇麻了,死神搶走了他的蘇麻。
「蘇麻,如果那時候我不和二哥搶,你不會這麼早離開我吧。蘇麻,都怨我……怨我……太自私了……蘇麻,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就不等我回來啊……蘇麻……」
康熙扶著冰棺,那種冰涼滲入了心底深處,他的心都冰涼了。
「皇上,您節哀啊,大姑姑在天有靈,她是不願意看到皇上您悲傷過度的。」
李德全拭著淚,低低的勸慰康熙,雖然他知道勸說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