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菡瞄了一眼面前身形猛然僵硬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眸光微微閃爍,隨即道︰「我想夏夫人必然是累了,那我就不打攪夫人您休息了。」
說完,便領著一同前來的魅跨出了屋子,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之中。
而立在原地的夏雨嫣面色一陣煞白,手掌緊握成拳,一抹黑色身影從房梁之上赫然躍下,寬大而有力的臂膀從她的身後將其攬入懷中,牢牢的將女子禁錮在自己的懷抱之中,甚至于,動作親昵的親吻著她的耳墜丫。
……
直到出了南宮府,魅這才湊到上官菡的身旁,壓低了聲音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道︰
「姑娘,您這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
魅好看的面龐之上閃過一絲的狐疑,若是說只是單單為了見這所謂的京都城的才女,恐怕必然是沒人會信。
「我只是猜想北堂負躲在了哪里而已,而且也很是湊巧,便被我猜對了。」
「姑娘的意思是,剛才躲在房梁之上的人是北堂負,北唐國的質子?」魅精致的面容之上閃過一絲的詫異,不過卻是短短的一瞬,又恢復了神色,「姑娘下次還是莫要這般的好,若是姑娘出了什麼意外,屬下不好向主子交代。媲」
「既然如此,便不要交代的好,今日的事情,魅,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你的主子。」上官菡停下腳步,因為帶著帷帽,使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若是你說了,明日,我便不會讓你跟著。」
上官菡雖然不一定能夠猜透此刻的魅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是她卻能夠猜得準她會如何選擇。
……
而此刻的皇宮內的朝陽殿中。
年過半百的蒼國國主姜豐烈面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之上,一雙手死死的握住床沿,被氣得發青的臉孔不斷的顫抖著。
門外,伴隨著一道細碎的腳步聲,一名年邁的老太監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陛下,該喝藥了。」
這名老太監從十歲便跟隨了姜豐烈,直到如今,雖然不過是姜豐烈的一名貼身太監,可是卻也算得上是姜豐烈身旁的紅人。他原名叫做富安康,而後被姜豐烈賜名,喚德順。
只是,他顯然沒有預料到姜蘇塵的出現,當他抬頭看見站在床榻旁的男子時,面色一陣刷白,手一抖,端在手中的藥不免撒出了一些,顧不得多想,德順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長皇子贖罪,奴才不知道您來看望陛下。」
姜蘇塵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德順,伸手從他的手中接過那晚藥,然後對著他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還有,關于我出現的事情,莫要告訴他人,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德順大氣不敢出,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姜蘇塵,見他的面色並無異常,這才松了一口氣,「奴才告退。」說完,便屈身匆忙的退了出去。
姜蘇塵望著被合上的大殿門,端著尚還熱氣騰騰的藥走到姜豐烈的身邊,在床榻的邊緣坐下,然後將藥擱置在邊上,伸手將他攙扶而起,這才將藥抵到他的嘴邊,低聲說道︰
「喝吧,你體內的毒雖然已經清除,可是卻垮了身子,你也該好好注意一下。」
姜豐烈顫抖的雙手捧起藥,仰頭灌了下去,許是喝的太急,連嗆了好幾聲。
姜蘇塵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空碗放到一旁,一雙深邃而幽暗的眸子看不出絲毫多余的情緒。雖然兩人是父子,卻每每相處起來,都亦如此。
「塵兒,你平安就好。」
姜豐烈的伸手顫抖的手掌,緊緊的將他的手握住,心底有太多的的言語想要出口,卻終是只說了這麼一句。
「你還是少說些話為妙,若是你真的死了,我是不會為你送葬的。」姜蘇塵的面色清冷,瞥了一眼被他緊握住的手掌,輕易的從他的手掌下抽出,淡淡的出口說道,「左丞相是什麼人,你豈會不知,你想引我出來,也無需用這般的手段,若是你就這般一命嗚呼,我可不想再背負所謂的千古罵名。」
姜豐烈望著面前面色如常的姜蘇塵,也不惱,只是開口說道︰「你這般失蹤,無非是想要我發兵攻打北唐國,我依了你的願,只希望你能夠被再記恨,這蒼國以後也會屬于你,我只希望你將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你既然深知我不過只是希望你攻打北唐國,那你應該也知道,若是一個不慎,這蒼國便會四分五裂,到時候也終究只會走向滅亡,你曾經不是為了這天下放棄所有,如今怎麼任由著我胡來?還是你真的已經不在乎這個蒼國是否會亡在你的手中?」
姜蘇塵一雙幽冷的眸子眯的狹長,清冷的面容帶著一股冷冽,每一句話都帶著質問。
姜豐烈蒼老而帶著病態的面容之上,沉澱著一股濃烈的哀傷,濃眉緊蹙,對于姜蘇塵的質問卻無從以對,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若是,你真當想要這蒼國亡在我手中,那也好在亡在你的手中來的好。」
若是曾經知曉,會變成今天這般的局面,姜豐烈或許便不會如此選擇,可是,如今一切都發生了,姜蘇塵心底的怨恨已起,他能做的,不過是盡量的去化解他心底的積怨。
姜蘇塵眼眸犀利的掃過床榻之上,早已蒼老的男子,曾經神勇一世的男子,此刻卻也變成了一個垂暮之年的老頭,蒼白的面容以及那發間的斑斑白發,甚至于臉頰之上不知從何時出現的皺紋。
他凝望著床榻上這個身為他父皇的男人,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因為他的眸光太冷太深沉,將所有的情緒全數的掩藏在了眼眸的深處,兩人雙雙沉默之中,他突然啟唇道︰
「我若是說,我只想毀了這蒼國,沒有任何余地,你會如何?」
姜豐烈驚愕的抬起頭,一雙蒼老的眼眸盯著他看了許久,姜蘇塵的言辭雖然平靜的毫無波瀾,可是那股嚴肅卻讓姜豐烈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的惆悵。
「你就真的這般恨我,所以非要毀了這個國家?」
姜蘇塵從床榻邊站起身,一雙眸子冰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俊邪的臉上,仿佛帶著一股由心底所散發出來的寒意︰「我不想毀了這個國家,我只是見不得你這般安逸。」
姜蘇塵的話猶如湖面上丟下的一枚石頭,在姜豐烈的心底掀起了層層波瀾。
姜豐烈半依靠在床榻之上的身子有些僵硬的坐在那里,一雙眸子掃過姜蘇塵冰冷的面孔,想要說什麼,卻終是什麼都沒能說。
望著他疲憊的臉色,姜蘇塵眉梢微緊,道︰「如此這般,便無話可說了?」
他的眸光泛著冷冽的光芒,看著他默不作聲的模樣,心里不免感到不滿。
「姜豐烈,我替你感到可悲,其實以蒼國的實力,若是真的想要攻下北唐國,其實易如反掌,你為何一直不願出兵,你我心知肚明,可是你卻任由著北唐國日益強大,以至于現在有了野心,想要吞噬了蒼國,若是蒼國真的滅了,其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姜豐烈太過無能!」
他淒冷的聲音字字咬牙出口,每一個字都帶著他心底的怒意。
對于姜蘇塵的話,姜豐烈無力辯駁,每一個字都好似敲打在他的心頭,如鼓作響。
「塵兒,過去的事情我們能否不要再提。」望著姜蘇塵染滿怒色憤然離去的模樣,姜豐烈突然出聲道,帶著一絲的祈求,讓原本打算離開的男子硬是停下了腳步。
姜蘇塵沒有回頭,站在朝陽殿的門口處,他的表情被黑暗所吞噬︰
「有事?」
姜豐烈見他停下離去的腳步,有些艱難的從床榻之上慢慢攀爬而起,隨即從枕頭下抽出一道明黃色的聖旨,面色隱晦的開口道︰「塵兒,這道聖旨是我昨日命人代寫的,上面已蓋了玉璽。」
姜蘇塵回過頭,因為距離隔得遠,隱約的只能看到他那深邃的眸子中,一閃而過的不屑。
「魑。」他輕聲喚道。
一道暗影一閃而過,魑身形移動,恭敬的接下姜豐烈手中的聖旨,然後來到姜蘇塵的身邊,微微頷首,恭敬的開口道︰
「主子。」
「嗯。」姜蘇塵眉梢微挑的接過他手中的聖旨,對著魑揮了揮手,只見魑恭敬的行禮後,迅速的消失在了朝陽殿中。
修長而骨骼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撫過手中的黃色布料,單手一揮,打開了聖旨,借著從窗外射入的月光,看著聖旨上的那幾行字。
唇角裂開了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幽深的眸子暗潮洶涌。
他抬起頭,冷漠的望著遠處,床榻上的男子,冷笑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姜豐烈眯著眼,看著遠處有些模糊的身影,頭猛然一陣暈眩,壓制著身體內的不適,他開口道︰「塵兒,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早過了娶妻的年紀,如今不論如何也是該娶妻了,趙國長公主趙晚歌無論是樣貌還是才學,都是極好的,趙國有意與我國聯姻,我想塵兒你也是時候該娶王妃了,便將這事定了下來。」
「荒繆!」
姜蘇塵伸手一把將手掌中的聖旨給撕得粉碎,一雙眸幽冷的射向遠處的姜豐烈,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意︰「讓我娶趙國長公主,我何時同意過?」
說完,「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甚至望大殿內狠狠的一丟,甩袖果決的離去。
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姜豐烈的半依靠在床榻上的身軀猛然一顫,腦袋一陣暈眩,「噗」的一聲,嫣紅的血水從他的口中赫然噴出,在他的胸口處染紅了一片。
「陛下——」
月夜高掛的蒼國皇宮內,朝陽殿中傳出了一身驚呼,久久的回蕩在這空寂的宮牆之中。
……
漆黑的夜色,弦月高懸于天際。
上官菡站在竹屋前,身旁的魅竟然被眼前的女子給點了穴。
姜蘇塵的四名暗衛本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可是,面前的女子卻詭異的讓人看不出她是何時動的手腳,她的動作極快,甚至讓你看不清她是如何挪開步伐。
與她一樣的銀色長發披散在腰際,精致的面容帶著冰一般的冷漠,臉上那倒長長疤痕在月光下越發的詭異了幾分。
女子的身形迅速的一晃,來到上官菡的面見,縴細而白皙的手指輕輕的勾起她的下顎,幽冷的眸光帶著一絲的探究,月牙眉微擰,口氣不悅的開口道︰
「我兒子究竟是看上了你哪一點?若論美貌,你連我當年的一半都不及,若是論聰明,可是你看上去愚蠢至極。」
「難道你是……洛以筠?」
上官菡偏側過頭,眉梢微擰,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絲的寒意,又是這個女人,她口中的兒子是姜蘇塵?那麼她,當真是姜蘇塵的母親洛以筠?
女子一把松開握著她下顎的手掌,唇角勾起一絲笑意,眸微微眯成一條縫隙,道︰「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可是,這麼多年來,倒是再也沒有人提及過我的名字了,而你是這麼多年中第一個說出我名字的人。」
上官菡臉色陰郁,被她先前捏起的下顎有些生疼。
「你想做什麼?」
整個蒼國都傳言洛以筠在二十年前便死在了火海之中,上官菡雖然曾多次懷疑這個女人的身份究竟何姜蘇塵有著怎樣的關系,卻不曾想,竟然是他傳言中已逝的母親,蒼國已故皇後。
「你大可放心,看在你救下我兒子的面子上,我暫時不會殺你,只是……你這張臉,讓我看著極為討厭,你若是自行在自己的臉上割上幾道,我便不再刁難你,你看如何?」洛以筠冰冷的雙眸閃爍著一絲的寒光。
上官菡冷漠的望著面前的女子染著笑意的面孔,心底微微一沉。
「我想,你應該從未真正的從姜蘇塵的角度去考慮過他的感受,作為一個母親,你真的很自私。」
「自私?」洛以筠原本清冷的眸子染上了一絲的怒意,一雙眸牢牢的定格在她的面頰之上,冷眸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你這是在指責我的不是?」
洛以筠的面孔清冷,染著怒火的眸子直直的射向上官菡,不由分說的一把住她的喉結,死死的掐住上官菡的命脈,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陰冷的邪氣。
「別以為我兒子喜歡你,我便真的不會殺你,我殺人從來不會忌諱什麼,你懂我的意思嗎?」
上官菡深吸了一口氣,稠密如汁的夜色,一陣風拂過兩人的面龐,同樣的銀色長發肆意的在空中飄散。
夜色低迷,寂靜中,仿若可以听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那你便大可試試!」
赫然,在十米之外的草地上,一抹幽冷的聲音仿若帶著寒冰一般的傳來。
姜蘇塵迅速的來到上官菡的身旁,大掌迅速的朝著洛以筠襲去,動作迅速的扣住她掐住上官菡脖頸的手掌,用力的一捏,促使她不得不松開手掌。
空出的手掌迅速的伸出,一把將上官菡攬入懷中,深邃的眸子卻染上了一絲冰冷而刺骨的笑意︰「你和父皇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你們若是心中有我,就不會有今日的姜蘇塵!」
白發飛散,洛以筠迅速的退開身軀,一雙幽冷的眸子飽含怒意的望著突然出現的姜蘇塵,漸漸染上了一絲陰郁之色,一襲白衣隨風漂浮。
「塵兒,我是你的母後!」
姜蘇塵單手將上官菡摟在懷中,一雙眸深邃而透著淡淡的邪氣,輪廓分明的臉龐之上閃過一絲的自嘲,冷聲道︰
「二十年前,我的母後就葬生火海了。」
「無論你承不承認,你永遠是我生的,塵兒,我不會允許你娶這個女人的。」洛以筠的眸光犀利的掃過他懷中的上官菡,冰冷的面頰之上染著一股濃郁的肅殺之氣,「她是個不祥之人,會傷害到你的。」
手臂微微使力,一雙幽冷的眸子透著一股深深的邪惡之氣,緊抿的唇角突然蕩漾起一股笑意,語言清冷而飄忽︰「這樣豈不是更好,我命中帶煞,與菡兒豈不是越發的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