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軟玉溫香在懷的燕懷柳揮了揮手,易慕秋很識相的走人,可走了沒幾步,他卻又突然回過頭來說道;「你該知道皇上一向性急,你可別再玩下去了。」
再玩下去,那燕府的家底就要被玩完了。
倒也不是擔心燕懷柳,只是每每瞧見郭家那些人小人得志的嘴臉,還有燕子柳當燕懷柳早死了似的動作頻頻、重整家業,他就一肚子火。
就希望燕懷柳這回別玩得太久,否則要真惹怒了皇上,就麻煩了。
「你……」未語淚先流,封易蕊愈想仔仔細細地瞧著他,愈是瞧不清楚。
「我沒事。」玩這陰招,是希望她能正視自個兒的真心實意,可不是為了惹哭她,讓她傷心,于是她一落淚,他就連忙安撫她。
可他這話听到封易蕊耳里,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不過短短三天,他就瘦了一大圈,那張俊美的臉上,甚至還能見著幾道或深或淺的傷痕。
這天牢向來是郭家的天下,他們對燕懷柳恨之入骨,這回燕懷柳落到了他們的手中,就算皇上三令五申要他們善待,但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借機整治。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非是她招來燕子柳的惡念,無辜的燕懷柳又何需承受這種折騰。
想到這兒,向來剛強的她又忍不住熱淚盈眶。
「噓,別哭……」驚見她頰畔掛著的淚珠,燕懷柳的心緊揪著。
狂喜與無措在他的心底交錯,她那毫不忸怩落下的淚,代表她打從心底的在乎他。
在這世間任何事他都可以不要,只要有這份在乎,他心願已足。
那份在乎讓他的心狂喜,可讓她傷心,就是他不樂見的了。
「我真的沒事。」他其實很清楚,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可以大大方方請皇上降旨,堂而皇之走出天牢。
待在這兒,除了想勾出那躲在暗處的主謀之外,純粹只是為了他一份私心,他想知道封易蕊的心里,究竟有沒有他?
這幾日,他滿心惴惴不安,度日如年。
直到見著她的那一刻,他那顆心上大石,才終于落下。
這一輩子,他幾曾有過這樣的心慌意亂,之所以失了淡定與冷靜,皆是因為她。
封易蕊定定瞧著他,對他說道︰「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的。」
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如果燕子柳的恨是因她而起,就該由她出面解決,沒道理連累他。
「你可千萬別胡來。」他怎麼會不知道,她雖然有著柔弱外表,可卻有一顆極端剛毅的心。
「我不會胡來的。」
她淡淡笑著,但那抹笑,燕懷柳並不覺得真誠,每當她決定要做什麼事的時候,她都會揚起這種笑。
她決定了什麼?
燕懷柳心下一驚,連忙伸手攫住她的手臂,然後認真說道︰「我不會有事的,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完全不理會燕懷柳的著急,封易蕊輕笑著,那笑聲似低嘆。
將他眸中的著慌盡收眼底,封易蕊的心驀地一動,想也沒想,便主動送上自己溫潤的紅唇。
在方才那一瞬間,她瞧清他眸里的焦急,也在那一刻,她知道這個男人是懂她的。
這份懂,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累積出來的。
只怕這男人戀上她的日子,就像她戀上他的一樣長,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自個兒心底兒真正的情感。
「你……」軟玉溫香投懷送抱,燕懷柳有那麼一時片刻的怔忡,呆愣地任由她偷香竊玉。
她的吻悠長而綿密,就像一張華麗的織錦。密密地將他的心給覆住,逗得他心兒一緊,他易守為攻,他的吻開始像雨點一般落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然後又兜回她那豐潤誘人的紅唇。
那激狂的吻,幾乎教人喘不過氣,頭一回,他怨自已竟然想出這個餿主意。
他竟然忘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完全不懂得該怎麼乖乖躲在他為她織造的羽翼之下。
如果他猜得沒錯,聰慧如她,應該也已經想通那躲在暗處之人是誰。
所以她臉上那種堅定的神情,究竟代表什麼?
他心中閃過好幾種可能性,可不論是哪一種,他都不喜歡。
如果她急著救他,誓必會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和燕子柳對峙,雖然他知道燕子柳心儀她,可一個人如果連自己親娘都可以除去,那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答應我千萬別妄動,我很快就可以出去的。」一吻既罷,燕懷柳伸手溫柔地捧住封易蕊的臉龐。
但回應他的卻是封易蕊另一記悠長的香吻。
顯然的她既不想談,也不想答應他。
「你一向任性,這次一定也是觸怒皇上,才會故意給你一點教訓,將你打入天牢,這回若是出去了,可得斂斂自己姿意妄為的個性。」這些話,她好久以前就想告誡他,可總覺得自己沒立場,所以一直隱忍不說。
如今,她怕自己再不說便沒機會了。
「不許用這種交代的語氣說話,我要的是你的陪伴,不是交代。」伸手將她牢牢擁入懷中,那力道似是將她給揉進自個兒身體里一般。
「只要你沒事便成了。」
她望著他眸中不曾遮掩的深情,封易蕊的心輕顫著,她甚至想過如果她能早一點想通,不被世俗眼光給蒙去心智,那麼或許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
當初因為嬤嬤的一番話,她就將自己的心鎖緊,將他遺忘在角落,如今只能懊悔。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燕子柳搶走燕家族長的位置,也不能放任燕懷柳替他背過。
有些事,她一定得做!
用力回摟著他,好用力汲取他的溫度,因為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次了,所以她格外眷戀不舍。
「你……」該死的,他像個老太婆似的講那麼多,難道她都沒在听?
那種訣別的感傷,讓他幾乎急得快發狂,燕懷柳驀地張口想告訴她,自己之所以會待在這天牢之中,不過是他的詭計。
但牢中滿是敵人耳目,他不能對她說出口,壞了大計啊!
而封易蕊緩緩退出他的懷抱,頭也不回地鑽出牢門之後。
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封易蕊甚至必須捂著自己的耳朵,不看不听才能繼續往天牢之外走去……
封易蕊躡手躡腳,踩著宛若貓兒似的輕緩步伐,靠近燕子柳的院落。
自從察覺燕子柳就是幕後黑手,一切都說通了。
是他殺了自已親娘,也奪去郭家二小姐的性命,這一切的腥風血雨,是為了嫁禍給燕懷柳,趁機扳倒他在朝廷和燕家之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但知道真相又怎樣,一樣救不了燕懷柳。
畢竟口說無憑,想替燕懷柳洗刷罪名,就得有真憑實據,她知道無論是皇上或郭家,都不可能相信她的空口白話。
她小心翼翼推開了門,閃身而入,不斷仔細翻找,卻一無所獲。
突然聞,牆上一副掛歪了的畫,驀地引起她的注意。
沒有時間猶豫,心底的迫切逼得她沒法思考自己的安危,她快步搶上前去,伸手扶正那畫,果真她眼前的牆壁竟像有生命一般朝一旁滑開。
是一間暗室!
這樣的發現讓封易蕊驚喜萬分,想也沒想地就朝著那個暗門走了過去。
「你還是找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封易蕊差點跳了起來,但她隨即鎮定自己的心神,透著那幽暗的微光,她果真瞧見燕子柳端坐一張太師椅上。
他不是已經出門去了?難道方才他出門不過是作戲?
看來不單單是她在懷疑他,顯然他也不相信自己?
「所以真如我所想,這一切紛紛擾擾,真金是你所作所為?」
雙眸不著痕跡地環視這間狹小的密室,想替自己尋得一條活路。
「昨兒個你去見燕懷柳了?」
「你派人監視我?」封易蕊怒聲質問。
「何需監視,我只不過稍稍一問,伺侯你的那個丫頭就全招了。」
「你殺了圓柳?」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想到他極端的手段,封易蕊抖著聲問道。
「難不成你真當我是殺人魔?那丫頭傻傻的什麼也不知情,我不會因為她助你就殺了她的。」燕子柳沒好氣地回道,顯然對她的臆測很不滿。
「難道你的雙手沒有沾滿血腥?」對于他的埋怨,她亦不客氣。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殺我娘是因為你,殺郭風月也是因為你。」
終于听見他間接承認痛下殺手,終于看清這一切的封易蕊,心中對他最後一絲憐憫也無,昔日的情份更是涓滴不剩。
「你別胡說,你殺人是為了滿足你一已私欲,與我一丁點關系也沒有。」
被全然否定,燕子柳霍地起身,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封易蕊身側,顧不得力道箝住封易蕊下頷,逼她非得正眼瞧著他不可。
「你想知道我怎會殺了我娘嗎?那是因為她瞧不起你,當我同她商量要找媒婆向你提親時,她竟然因為你是個孤女,大大嘲弄了你的身份,在那當下我就決定要殺了她。」
那話說得輕柔,可卻听得封易蕊臉上血色盡褪,渾身發顫。
「你……怎麼可以?」她不懂,她娘是多麼重視他這個兒子,他怎麼可以因為這種原因,就殺了自己的親娘。
「有何不可?你可是我的一切,無論是誰,我都不容許他們傷害你,即使只是一句壞話都不可以。」
她靜靜聆听,卻必須不斷大口深吸呼,才能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致在盛怒之中做出可能危害自己的行為。
「那郭二小姐呢?你又為何殺她?」
「那自然也是因為她對你不敬,所以那女人更該死。」
那驕縱成性的郭風月是怎樣對待封易蕊,他可是一清二楚,而燕懷柳對郭風月的不友善,正好讓她成為他的棋子之一。
「你瘋了!」這是封易蕊听完後,唯一的結論。
「是啊,我瘋了!」猖狂地朗朗而笑,他承認自己的確是瘋了,為她而瘋。
「你把這些都告訴我,就不怕我將你的罪行揭露?」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得知道他的盤算,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你不會。」那語氣萬分肯定,顯然對于這點,燕子柳有著十足把握。
「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他該知道她的性子,她從來不會坐視不管,只要有機會,她絕對會將他扭送官府,好告慰亡者在天之靈。
「你就不怕燕懷柳出事?」
「你——你卑鄙!」氣極了的封易蕊,再也顧不得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縴手一揚,使盡全身力氣往燕子柳頰畔打去。
那一巴掌燕子柳應該閃得過的,可是他卻刻意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巴掌,那巴掌甚至讓幾許血絲自他嘴角而下,再加上他臉上還漾著的邪肆笑容,那陰邪的模樣更是嚇人。
「你知道,要整死一個人要花多少銀兩嗎?」燕子柳忽爾這樣問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就算是天牢,要弄死一個人也不是那麼難的事,你該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吧?」
「你不可以!他是你的親弟弟。」
「為了你,我連親娘都可以不要,親弟弟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我恨他,要不是他的存在,這燕家的一切本都該屬于我,包括你!」
正因為愛極了封易蕊,也恨極了燕懷柳,那種愛恨終于磨得他發狂。
「不可以!」極度的驚嚇讓封易蕊激動大喊,而她自然流露的真情,更教燕子柳心中生恨。
「可惜我已經決定了要這麼做了。」伸手萬分憐惜的輕撫著封易蕊驚懼的小臉,只要能讓她知道自己真的在乎她,他什麼事都敢做。
「別……不要……」
腦海中浮現的是燕懷柳那一身狼狽,她根信燕子柳絕對會痛下毒手。
「不要我這麼做也可以,只要你同我成親。」